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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3節 言語爭鋒 文 / 嵩山坳

    咸豐二十一年,親王奕訪日遇刺,中國不惜以武力威弈也要把事件的始作俑者川村純義抓來處死,川村純義迫於無奈,主動之國自首,落得個鬧市丟頭的下場,因為這一次的事件,中日兩國的關係降到了冰點,特別是在得知川村純義的骨殖運回日本之後,給日本人供奉在東京靖國神社內,供後人瞻仰,中國一次又一次表示不滿,但日本人根本不為所動——中國人這種近乎不講理的做法,也引起了西方各國的不滿,英國、法國、美國等國紛紛表示,如何對待死者,是日本人的自由,中國不宜插手。

    咸豐皇帝在軍機處叫起的時候咆哮幾聲,就算罷了。而在日本人看來,中國皇帝色厲內荏,只會和日本人發發脾氣,面對西洋國家,還是選擇了偃旗息鼓。這更增加了日本人,特別是日本軍部少壯派對大清的鄙視。

    而因為王遇刺事件的影響,中日兩國各自撤回駐紮的對方國內的公使、代辦、領事,一直到咸豐二十五年,英國人出面,從中調停,才重新開始了彼此交往,新任駐中國的日本公使是大久保利通。以他的大藏卿的身份,原本是不必如此屈尊降貴到中國來擔任大使的,但據說大久保本人一再向天皇陛下請求,出於什麼原因,中國人不知道,但最後的結果,是派他到達中國北京,擔任駐華公使。

    大久保來華之後的第一年,日本在長崎成立了番地事務局,這讓大久保深覺不妥——他很清楚的知道,在長崎設立這樣一個全新機構的用意,長崎距離台灣北部第一重地雞籠只有630海里,憑最新的日本海軍炮艦奈良丸的二十三節最高航速,不用兩晝夜即可抵達,有了這樣的先進武備和可以快速做出反應的海面艦隻,對於西鄉從道等海軍部的少壯派而言·更加是如虎添翼,不把大清放在眼裡了。要是因為盲動而致使兩國發生戰事,對於兩國而言,都將是一場殘酷的流血!

    因為這樣的緣故·大久保找了個借口,返回國內,向天皇述職之外,痛陳事務局必不可留的三條意見,其中的第一條就說,「以現在日本的力量,還不能是大清中國的對手·要是陛下錯誤的發出了信號,只怕會為軍部的人所利用,到時候,引發兩國之間的流血衝突,甚至激怒中國,後果堪虞啊!」

    但大久保的進辭沒有為天皇採納,並不是他不願意聽對方的話,而是為明治三年的一場糾紛·天皇受盡了委屈,自問這七年來的隱忍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七年來·日本每年都要拿出超過預算財政的兩位數以上的比例大興海軍,如今已經擁有了浪速級鐵甲艦四艘、揚程級鐵甲艦六艘,一級、二級水面艦艇總數不下二十五艘,魚雷艇若干的龐大艦隊;這還僅僅是海面武裝,陸上的陸軍培訓,也卓見成效,難道就不能和中國人拼上一場?

    「陛下,戰爭是到了最後關頭才可以動用的國家武力!在此之前,全部是要我等身為政客,與中國政府進行一切必要的商談。若是輕易動兵的話·還要我等作甚?」

    「陛下也沒有說要立刻動兵啊?」陸軍卿巖倉具視微笑著說道,「公使閣下,您過於憂慮了!」

    「不!陸軍卿閣下,這絕對不是鄙人的杞人憂天。在我看來,日本如今的形勢,比較起明治三年·更加危殆!」

    這樣危言聳聽的話在明治天皇聽來非常不爽!他快三十歲了,留著英國式的小鬍子,相貌相當不壞,對於內閣重臣,很少有如咸豐皇帝那樣,以權勢壓人的,但這一次,還是忍不住動怒了,「大久保君,難道你認為,在朕這數年臥薪嘗膽之下,百姓萬眾一心,共同為富國強軍的目標努力之後,局勢反倒更加的危險了?」

    「是的,陛下。我這一次從中國東渡回國,途徑長崎,拜訪事務局,與事務局都督西鄉從道中將做靜夜長談。他很爽快的向我說,成立番地事務局的目的,只是在為抑制中國在琉球的利益,為日本爭取在東亞崛起,盡最大的心力!陛下,皇國崛起於東亞,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可達請陛下參詳中國咸豐皇帝,以二十年······」

    「不必說了!」明治大怒!若是以旁人比較也還罷了,將咸豐拿來做楷模,讓多年來一直為川村純義事件惱怒的天皇陛下根本聽不進去。甚至連朝會的儀制也不顧,一怒絕袂而去。

    這在明治登上天皇寶座以來,還是第一次,大久保目瞪口呆,只得灰溜溜的離開千代田的皇宮,轉回外務省—日本駐各國公使,都是隸屬於外務省的。

    馬車粼粼,大久保不可抑制的,又想起回東京之前,他特意繞道長崎,和西鄉從道的一番對話。

    西鄉從道是西鄉隆盛的弟弟,和勝海舟、嘎本武揚等人一樣,都是海●部的成員,但他不及後兩者的是,他是陸軍出身,對海戰一竅不通!好在西鄉從道從來不會不懂裝懂,一切海軍事物都仰仗高明。

    這一次成立番地事務局,正是他和大隈重信一體推動並實行的,對於大久保的擔心,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甲東兄(大久保號甲東),番地事務局之事,我以為並無不妥。何也?很簡單,不論琉球、台灣,還是南州(西鄉隆盛)、小五郎生前所提出的征韓論,都是於皇國而言,踏出大海所必須要征服的對手。在我想來,以這樣的地方作為試探中國的立場,作為演練皇國海軍、陸軍武備之力的最佳戰場,由蕃地事務局作為總司其成,難道不也是為日後做先期佈置的很好的決策嗎?」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西鄉君,你真的會天真到以為中國人會任由日本把已經給他們奪過去的琉球再重新占回來,還染指朝鮮、台灣?難道你就不擔心會引起中國人的武裝干預和對抗?」

    「中國人是最講道理的國家,這一點,想必精通漢學的閣下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的。」西鄉從道神秘兮兮的一笑。

    「那又怎麼樣?」

    「中國的咸豐皇帝曾經說過一句很錯的話,您知道是什麼嗎?」

    大久保認真的回憶了一番,「是不是為小田縣人在台灣被誤殺一事?」

    西鄉從道心中只覺得欽佩極了!大久保這份強記博聞的功夫,真是殊不多見。自己多年來一直留心此事,如今拿出來詢問他,想不到片刻之間,就給他想出來了?「正是如此!這不是中國的其他官員所說,而是中國皇帝口中之言。中國皇帝號稱金口玉言,可是的?」

    大久保展顏一笑,「是的。」

    「那就是了。」西鄉從道給他倒上茶水,做了個請用的手勢,又說道,「這也算是中國人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我想,到了合適的時候,就以中國甘願放棄台灣土番部落治權,日本將其視為無主之地,出兵侵佔,有何不可?」

    「西鄉兄,你從幾時起有這樣的想法?台灣是中國人的,你又何嘗不知?這樣與虎謀皮,危呼殆矣!我敢保證,日本只要出兵攻台·中國海軍一定會還擊。到時候,你罪莫大焉!」

    西鄉從道放聲大笑!「你怕什麼?只要能夠進入台灣島內,造成既成事實,任由中國人怎麼說,我們也絕不退兵!至於外部,請英美法等國出面調停一番,不就可以了嗎?」

    大久保啞口無言,自知和這樣的武夫說不進去,只好把主意打到天皇陛下身上,不料回到東京之後,為一句話的出入,竟惹來陛下拂袖而去?這一次的差事,真是砸到家了!

    這是上一年的舊事,等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咸豐二十八年,日本明治十年,為了在半年之內,有八十九名日本漁民被殺,超過六十人被送往黑龍江做苦役一事,天皇勃然動怒,在皇宮召集群臣,商討向中國討還公道的辦法,「······我以為,還是應該要求中國方面按照國際公法,減免所抓捕的我國漁民的罪責——諸位,請不要忽略,被中國人殺掉的國民固然值得惋惜,但他們畢竟違反了中國的法律——甚至可以說,走私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非法的。我們所要和中國進行交涉的,只是是不是值得為走私罪責,就要日本漁民以性命作為代價,來贖還他們的罪衍?」內閣大臣伊籐博文第一個說道。

    「這樣的事情和中國沒有太多交涉的餘地!」西鄉從道第一個表示反對,「法律是中國的法律,非法進行走私的是日本的漁(商)民,這樣的事情中國又怎麼會為了皇國的意見,而修改自己的法律?」

    他的話得到更多人的贊同,誠然,律法條款的酷烈並不僅僅限於針對日本人,對中國人也是同樣,又豈能為了違法者是異國百姓,就網開一面的?得到眾人的首肯,他更加擲地有聲的說道,「與其我方提出的照會根本不為中國所接納,不如借中國皇帝曾經說過的,台灣並非中國所屬,更是王命不達之地,直接進兵,也好彰顯我皇國威風之外,更可以作為踏出列島的第一步試探!」

    「不行!我絕對不同意西鄉君這種一廂情願的,把皇國帶進戰爭泥潭中的做法!」外務卿寺島宗則大聲咆哮起來,「陛下,西鄉君的話是非常危險的!請您不要理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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