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123節惇王出使(9) 文 / 嵩山坳
第123節惇王出使(9)
在大山巖看來,中國海軍的戰術實在算不上很高明,用炮艦搭載綠營士兵是第一個缺失,這等於是捆住的一邊手腳去和敵人搏鬥,十四艘兵艦,總噸位並不弱於法國,更有兩艘鐵甲艦充當戰陣主力,最後的結果卻是給對方打沉了一艘,重創了六艘。彩虹*文¥學%網.
大山巖和東鄉等人在休息的時候議及這一次的中法之戰,慨歎道,「這也只能是慣於浪費的中國人能夠做出來的事情。要是在日本,領軍的海軍大臣,一定會引咎辭職」眾人共議,認為大山巖的話是不可易的『玉論』。
第二個缺失就表現在清軍的訓練無能,以致在戰場上驚慌失措,連平時十成功夫中的三成也表現不出來——若不是有鄧世昌一炮建威,打沉了法艦雷諾堡號,激勵士氣,最後的戰果還不會是樣呢
因為這樣的原因,日本海軍軍人是不大把北洋海軍放在眼裡的,持這種論調的,尤其是以山本權兵衛為首,他曾經說過,「要是我能夠統帥如同中國人那樣一支龐大的艦隊的話,一定能夠在不損失一艘船的情況下,全部殲滅法國海軍部隊只可惜,這樣優秀的戰艦,只落在一群無能的中國人的手中」
這樣的話自然為大山巖嚴厲禁止,最後甚至威脅要不允許他參加這一次和中國人的見面,山本才不情不願的答應下來。保證不會在中國人面前吐露絲毫,方始給大山巖放過。而這一次對於來訪的中國北洋海軍,日本海軍眾多將佐也早已經得到了勝海舟的授意,問題就先從唯一的一次對戰開始,「劉君,您是貴國海軍學院中第一批有幸參與到對敵實戰之中的一員,敢問劉君以為,海戰爭雄,當以何為先?」
「我不以為有先後次序區別,海戰不同於陸戰,將士可以有忙閒之分,必要全艦上下,同心協力,才能有取勝之望,若說分清主次,不過從屬不同,資歷有別而已。」
「劉君這話,請恕鄙人不能同意。海面戰爭正如閣下所說,要全體同仁共同幫助,彼此使力,才能得勝,這一層固然屬實,但艦上諸員,上至管帶艦長、下至將佐兵員,既然各司其職,就要分清上下尊卑,否則的話,令不行、禁不止,不要說打仗,就是承平時日,艦上亦當一團混亂了吧?」
這很顯然是在狡辯,劉步蟾一笑,甚至都不願意為這樣的話題和對方展開辯論,倒是他身邊的方伯謙受不住了,「這話未免過於以偏概全了。我們這一次到貴國來之前,也曾經聽聞過,日本軍中,最重上下等級之分,例如,三年級學生被稱為「一號生徒」,在分隊裡起指導的作用,二年級學生是「二號生徒」,幫著一號學徒敲邊鼓,所有動手化體力的活都是被稱為「三號生徒」的一年級新生去幹。可是的?」
「正是。」大山巖毫不隱晦的點頭,反問道,「軍艦行於海上,彼此同袍一體,一旦接戰,絕無可縮身躲避處。正要海軍將士上下一心,同御外侮,而上下等級之分,更是在每日的生活中緊密加強這種彼此統屬關係——難道在貴國的海軍學院中不是這樣嗎?」不跳字。
「當然是的。但卻沒有貴國海軍這樣,全部以欺凌後輩為榮光的行徑。」
「所謂欺凌後背,也是不明內情之人的誤傳。」久未出言的東鄉平八郎也了,「與之相稱的,卻是身為前輩的我們,對於後來人的種種教導和撫慰之法——這一點,料想劉君等人是不的吧?」
「這話不對。我大清海軍將士,無論是先人抑或是長官,從無欺凌後輩和屬下的惡例。但在沱山港一戰中,卻也能夠彼此努力,共戰強敵,這難道不是更優於貴方這種雖稱本意善良,但手段失之粗暴的行徑嗎?」不跳字。
雙方都是年輕人,又是征戰大海的赳赳武將,難免都有一腔熱血,彼此誰也不能說服誰,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也開始出現了火藥味,「這位就是指揮定遠艦炮手一炮擊沉敵艦雷諾堡號的鄧君了吧?」
鄧世昌向大山巖幾個人拱拱手,「不敢,正是鄧某。」
「照鄧兄所言,兵士不必以嚴刑峻法相剋,自然就能夠主動有一腔報國殺敵的熱血了?那人生而好生惡死,若不是心中畏懼朝廷規制,軍中法典,因為害怕死亡,而致臨陣逃脫,又當如何?」
「此事又有何難?」鄧世昌哂笑一聲,面對山本權兵衛,「閣下就是最愛打架鬧事的山本君了吧?」
山本權兵衛雙眼向天,一臉倨傲,「是我。」
「我請教您一個問題,當您和旁的人打架的時候,有沒有受傷的情況?」鄧世昌笑著問道,「我說的這種受傷,是指那些皮肉破損,但並不很嚴重的創傷的?」
「這,自然是有的。」山本權兵衛說道,「不但這種小傷,就是更嚴重的傷,某也受過。」
「更嚴重的傷暫時不提,先說第一種。」鄧世昌語速平緩的又問道,「那麼,您是不是在每一次和人搏鬥之後,才注意到身上的某處地方受到了傷害,同樣的,也是在搏鬥之後,才感覺到傷口的疼痛?」
山本權兵衛很認真的想了想,鄧世昌的問題是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的,經他提起,憶及多年來打架的經驗,誠然如他所言,「不。你說的都對。但……這又樣?」
「這便是我可以答覆方才閣下所提的『兵士不以嚴刑峻法相剋,是不是就不會一腔報國殺敵的熱血了』的問題。」鄧世昌說,「鄙人有幸,蒙我皇帝陛下寵招到御前,談及此事,皇上對我說,這種問題,根本不值一提這是因為,人的身體之中,能夠很自然而適宜的分泌一種名叫腎上腺素的物質,這種物質的作用,就是使人獲得在平常時候,不會出現的亢奮情緒、乃至超越常人的力量。」
看著面前幾個日本人游移不定的眼神,鄧世昌又追問了一個問題,「山本君,再請問您,每一次與人搏鬥之後,除了受傷的痛苦之外,會如同發冷一般的身體顫抖——而這種顫抖,卻是不受控制的,是不是?」
「這……也是有的,不過近來已經沒有了。」
鄧世昌了然一笑,「這同樣是因為腎上腺素的作用。」他說,「現在可以正式回答閣下所提的問題了。好生而惡死固然是人心之常,但置身於血火飄揚的大海之中,眼見舊日軍中袍澤逐一受傷或者斃命,必然會激起人心中的血性之氣——這種血性之氣,其實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那種腎上腺素在起作用——因為這樣的緣故,非是己方真正不敵敵人,或者是生命危在旦夕,都是不死不休的結局呢」
大山巖幾個人面面相覷,鄧世昌的話是他們從來不曾聽過的,對於真實性充滿了懷疑,但參考山本權兵衛及偶爾的幾次和人搏鬥的經驗,又對方不是在撒謊,但這樣的知識,他是的?勝海舟在一邊聽得更覺得詫異,這也是咸豐皇帝教給他的?他又是知曉這些的?
「閣下這話,才是以偏概全,若是照您這樣說法,兵士在平日裡絲毫不必整訓,只待在戰事爆發之後,憑胸中血勇之氣,就可以殺退敵軍了嗎?那還要受訓做?乾脆就從田間找一二青壯漢子,登船服役就是了。」
「整訓歸整訓。這是兵士能夠熟練操行艦上器械、武裝的基礎。我等現在討論的,並不是這樣的問題——海軍情況,與旁不同,正是要上至艦長,下到兵士同心一氣,如同一家人一般,如臂使指,才能為國報恩——這是一切勝利的前提。鄙人所要說的,是在平日的時候,如何達致艦上所屬,親如友朋,是要靠上下同心,和睦相處,而不是如貴方一樣,全以欺凌傷害後輩,使之心生畏懼為能事。」
「我國自古傳承而下的規制,與貴國不同,身為後輩者,先天就要有為前輩服侍的覺悟。」大山巖說道,「蕭規曹隨之下,也從來不曾有人心生怨言的。」
「人心難測,又如何能說旁人心中對此並無抵牾?」方伯謙接過話頭,大聲搶白,「便稱是閣下吧,當年為同艦的前輩訓斥,難道就不會暗中垂淚,心中不滿?」
大山巖、東鄉平八郎和山本權兵衛異口同聲的大聲回答,「從來沒有」
「啊?」
「因為我等深知,前輩訓斥我等,只是因為我們應盡的職分沒有盡到,所以才給前輩打罵**。若是有,難道不能給別人說?若是無,也從來不會有人無事生非,故意找茬。所以在我等而言,必須要打起全部精力,做好分內的差事。凡此種種,都是所有新人必須要有的覺悟,自然的,也就從來不會有人為犯,給上官懲罰,而至心懷怨懟了。」
劉步蟾幾個面面相覷,雙方在理念上有著太大的差別,可以說是彼此心性不同——這樣的話就不必談了。
第123節惇王出使(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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