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清山變

小說博覽 第118節 海軍大臣(2) 文 / 嵩山坳

    第118節海軍大臣

    自從咸豐八年,奕訢私藏奏折一事發作之後,皇帝處以重課,免去他一切官職,賦閒家,轉年之後,雖又見啟用,但不論的帝眷和恩寵,都已經大不如前,不但是對他,奕譞、綿愉、甚至僧格林沁等一眾宗室親貴,都給皇帝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束之高閣,棄而不用,只有一個奕誴,咸豐十年,從歐洲列國回京之後,皇帝大加讚賞,又是晉封親王,又是封賞宅邸,一時風光無兩。

    奕誴書念得不多,人卻極聰明。他知道,所謂福兮禍所藏,宗室之中,只有自己大出風頭,難道還是什麼好事了嗎?因此,禮部頒了親王的典籍文字,及辦理了相應的程序之後,便輕易不再上朝,即便是不得已上朝,也根本不說話,一個勁的裝啞巴。但怎麼也沒有想到,這番心思,早就給皇上看破了!「臣弟……臣弟有罪,臣弟有罪!」

    「你誠然是有罪。你的罪於不能以公心上侍朕躬。便不提你和我當年的兄弟情誼,這大清的江山,是阿瑪他老人家臨終傳下來給……的。你就不想幫襯哥哥一下,把這江山社稷打理好了,日後魂歸天上,也好有面目去見皇阿瑪?你總不會是想有朝一日,天上見到他老人家,給皇阿瑪問一聲,『老五啊,你四哥興建海軍,讓你做海軍大臣,你卻執意推脫,之後閒暇的時光,都做什麼啊?』的時候,你回答一句,『回皇阿瑪的話,兒子,兒子家,和下人們挑大糞玩兒呢!』吧?」

    文祥幾個人一張臉憋得紫紅,只為君前不能失儀,苦苦忍耐著。

    奕誴也是分外覺得難過,想笑不敢,也不宜;但不笑,又覺得分外難以忍受,心中只盼著這場君臣奏答快快結束,自己到外面痛痛快快的大笑一場!「是。」他故意裝出哭腔答道,「皇上的話,令鐵石心腸亦無不動容。臣弟領旨就是。領旨就是。」

    「既然你領下了這份差事,就一定要辦好。」皇帝說道,「朕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事情未有專責之前,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總能還有一個開脫的理由;不過這之後,要是再找借口辦不好差事,朕不能容你。嗯?」

    「是。臣弟明白。知臣弟者,莫過於皇上。臣弟既然領了差事,就一定要將其辦理得妥妥當當,上慰主心。」

    「就這樣,你下去吧。」

    奕誴從直廬出來,頭腦一清,暗叫壞事。這片刻折衝,早將心中的那陣笑意驅散,再想想皇帝的話,也覺得笑不出來了,這也罷了,為了能夠早日脫身,居然就這樣稀里糊塗的接下了差事?早知道是這樣的話,還不及不進來呢!

    直廬之內,皇帝轉身拿起桌上的一摞奏折,取手中,「你們也都坐下,這一次朕是客人,你們才是這直廬的主人呢!都坐,坐下說話。」然後把目光投注到奏折上,這是直隸總督駱秉章所上,由頭是《奏請將醫學實業館與施醫局合辦緣由折》。

    醫學實業館就是皇帝北行出關時,與那個名叫黃寬的負笈歸來,懸壺南粵的軍醫談過之後,回京之後開始創辦的,地點設天津。本年三月正式開始授課,學生只有區區三十二人,教習由黃寬擔任,學習的都是西洋診療之法,這件事天津引起很大的轟動,都認為中華醫術精湛,祖宗所傳望聞問切四法,是匯聚了前人心血結晶,如今到好,開設的醫學館一概不用,改為病患身上動刀動針,這不是糟蹋祖宗的玩意兒嗎?

    天津人愛鬧砸兒,幾經張羅,也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大堆的莽漢,進到位於海光寺西街口的醫學館中,連砸帶搶,把黃寬也給打傷了,把他辛辛苦苦準備下的教學器具毀於一旦。並且揚言,要是這樣一個混賬的醫學館不關門的話,回頭還要來砸!

    皇帝聞報大怒,下旨先奪了上一年賞賜駱秉章的雙眼花翎、黃馬褂,罰俸一年,同時將天津縣知縣拔翎摘頂,充軍塞外。又命令繼任的天津知縣,三日之內必須將***的暴民抓獲,抓到之後,不必問罪,先打斷他們的四肢,然後明正典刑,天津南市街口,當場處死!

    這樣的處置之道,未免過於狠毒,軍機處苦勸,皇帝根本不聽,終抓了七個領頭***的,當著滿街百姓的面,打斷四肢,隨即開刀處死。這件事之後,皇帝降旨:再有敢於以中西之別,傷害、羞辱醫學館中生員、教習和外國教士擔任的教習者,一概以此論處。就不信剎不住這股歪風邪氣!果然,朝廷不惜施用非刑,也要殺一儆百的做法,極大的震懾了津門百姓,醫學館的教程這才得以順利進行下去。

    這之後,皇帝還是有些擔心事有反覆,派直隸藩司張百熙擔任醫學館總提調,督導辦學之外,也好順便整肅天津民情。這一次的折子,就是張百熙所上。折子中他說,「……學生數十人尚能潛心向學,循序漸進,唯醫學系實業專門之學,講授之餘,必須臨證治病,以資實驗。古之醫者,望聞問切四診並重。中學如是,西學意具此意。該館學生,肄業三年,須加一二年實驗之功,方能畢業。欲資實業,必兼施醫,該館開辦之初,因無房舍,贊租海光寺內小刀胡同平房,地方偏僻,屋宇不多,不便兼辦施醫,自宜擇地建館,以資擴充。臣百熙與直隸天津首縣知縣徐大業前奉旨辦理津門施醫局,其總局設於六里台外孫家公園。地方適中,規模宏敞,該地東偏尚有空地一區,可建造醫學館,議建房屋三層,中層洋式樓房一座,以作講堂齋所,前後平房兩座,以作治病辦事等所,估工價值等需費銀貳萬兩。臣等竊思,醫學館與施醫局體用相濟,理宜合辦,謹與同僚商議,於學務處經費下支銀一萬兩,施醫局經費項下支銀一萬兩,通融辦理,將醫學館與施醫總局合併一處,相輔而成,俾醫學教習可兼襄診治,學生得兼資實驗,且可添招學生數十人,以廣造就。將來學生畢業後,即可派充該局義務醫員,則一館一局互相聯絡,裨益良多。此次建屋經費,所以兼用施醫局之款者,正此意也。」

    皇帝手托著腮幫,把折子放炕上的矮几上,眼神迷離,不知道想些什麼。「皇上?」

    「嗯?嗯!」他抬起頭來,隨手把折子合上,目光明亮的望向眾人,「這份折子,給朕想到了一個無上的好辦法。朕說來你們聽聽,看看可行不可行。朕想,從即日起,不,從咸豐十三年正月初一人起,我大清百姓,每人每月拿出一兩銀子來,這十八行省之內,總能有三五萬萬兩的銀子,是不是?」

    「這……自然是可以的。但,皇上,這樣是為什麼呢?」

    「這筆錢啊,存到各自行省的藩庫之內。用來做什麼呢?用來給百姓治病。所有繳納了銀子的百姓,從繳納之日起,一直到入土為安之日,所有病患的費用,都從這裡面出——你們以為怎麼樣?」

    「這,請皇上恕臣等愚鈍,皇上聖意,臣等實難解。」

    「朕這樣說吧。便如同你……」他用手一指,又很快收了回來,轉頭指著六福,「比如說六福吧,從咸豐十三年正月初一日開始,每月上繳國家一兩銀子,一個月是12兩,要是有閏月呢,就是13兩。這些錢於他不過九牛一毛,但積少成多,集腋成裘。若是十萬、百萬的百姓呢?又將是多大的一筆銀錢?如果六福還能活五十年,就是600兩銀子。」他興致勃勃的說道,「那麼,六福拿出這600兩銀子可以換來什麼呢?他換來的是他有生之年,不論生什麼樣的病,都不必他自己再花錢醫治,一切都由國家負責承擔!朕暫時起了個名字,叫做全民醫療。你們議一議,這樣的辦法,可行不可行?」

    這樣的講述通俗易懂,任何人都能聽得明白,以一時之費,換來百年無憂,乍一聽來,絕對是個好辦法,但閻敬銘片刻之後,立刻想到了問題,「皇上,臣以為不妥。」

    「怎麼個不妥法?」

    閻敬銘誤會了,以為皇帝是就前幾日君臣奏對時談及的,國家用度略見吃緊,皇帝想出來的征斂之法呢!因此,他本心雖不認為這是一個不可能推行而下的政題,也要駁上一番,不用提,他想來,此事也確實有值得商榷處了。「以臣所知,山西、陝西、甘肅、寧夏、雲、貴、川、黔、桂等省,百姓自古貧瘠,患病之人雖大有,但多數也僅僅是山間採集一些草藥野枝,以古法吞服,之後一身生死,交託上天,根本就沒有出到城鎮,尋醫問藥的習慣。於這些人而言,每月一兩銀子,一家十數、數十口人,就是極大的支出。」

    他的話說得很隱晦,但皇帝立刻聽明白了,「你是說,這些人根本就不能承擔這一筆支出的銀兩?這也沒什麼,以上諸省,若是確有貧瘠小戶,不能負擔的話,就從本省藩庫中支取。」他遲疑了一下,又問道,「以你所想所見,這樣的人有多少?」

    「臣不敢說,但臣粗略估計,不會少於百萬之數。」

    「你是說一共,還是各省都有百萬?」

    「多寡不均,若是以上數省都加一起的話,總數總要千萬上下。」

    皇帝一驚,「這麼多?」他有點不敢相信似的,還是不死心的問道,「許乃釗,你以為呢?朕的這個辦法就推行不下去嗎?」

    許乃釗深知皇帝的脾氣,而且他想來,每戶人丁月交一兩銀子,也實未必是什麼難事,因此說道,「臣以為,以三口之家而計,年支不過三十六兩,終究不能算多,……」

    「許大人,這話請恕本官不能苟同。您可知道,只是這直隸省內,就有多少人連一日三餐都不能供奉?還『不能算多』?」

    「行了,你們吵什麼?」皇帝忽然斥責,眾人這才低頭不語。

    「那,折中一下,有錢的可以交錢,沒有錢的,也不必強求。你們以為怎麼樣?」皇帝說道,「有錢的,仍舊是按照剛才的數額繳納,然後由當地衙門,發給排票。嗯,排票每月一換,以證明數額繳納齊全。若是幻有疾病,即可持排票到州縣府道四級衙門中任意一處診治。不論病勢能不能終痊癒,都不收費用。這樣怎麼樣?」

    「皇上,請恕臣無禮問一聲,若說每年百數十兩的銀錢,豪奢之家,未必拿不出來,但我天朝自古以來,行醫問藥之法,都未必算得家中耗費靡仍之道。這樣集和民間銀錢,以為診療之道的辦法,其效用安?」

    「很簡單,既然你問到了,朕不妨告訴你。首先,朕這樣做是為朝廷開一斂財之門;第二,醫療之術,如今之世,確實花不到多少錢,但以後呢?你們誰想到過以後?剛才閻敬銘說,貧瘠之省,百姓有了病患,只是尋一些草藥,以水煎服送下,能不能治病活命,全未定之天。兩江這樣的複述之省呢?便稱有錢,怕有很多病也是因為醫藥手段未稱發達,而使英年早逝者,大有人吧?再有一點,朕天津設立醫學館,固然是前線軍中為臣下奏請所設,但將來培養出來的醫員,卻不僅僅是要用於軍中所需的。承平時刻,加是要為百姓效力的——本源虧損,固然是中醫強於西醫,但外科之法,卻是西醫強過中醫。」

    「而西醫近見於我天朝之內,所謂物以稀為貴,百姓未識其中奧妙也就罷了,一旦知道,口口相傳之下,必然客似雲來。這固然可喜,但西醫診療,比之中醫,不知道要貴上多少——要是現不行以全民醫療之法的話,等到將來,診費大增,十戶人家中竟有八戶是因為看不起病而死的,又當如何?」

    「那,即便如此,臣恐這樣多的銀子匯聚而上,又會給一些朝中部員、胥吏開貪腐之門。到時候,就是將皇上這番為民著想的聖意,全數化作了流水了!」

    「這倒是個問題,不過朕想,只要能夠多多的增加監管,這樣的陋習還是能夠剎得住的——自咸豐九年,桂良伏法之後,吏治為之一清,難道不是的嗎?」

    ***********************************

    為著廣開財路,同時加為百姓謀一日後醫療途徑的政題給軍機處幾個人駁了回來,讓皇帝大感疑惑:是自己錯了?這個時代的中國人受著聖人典籍教化,不識字的窮苦百姓,同樣也是為鄉間那種約定俗成的禮儀規範,尚不至於出現後世那種唯利是圖,唯財是尚的,令人從心裡厭惡和痛恨的惡劣作風,但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恢復到自己『熟悉』的世界?這之前,若是能夠行之有效的想出一個還稱得上解決辦法的政題,他們看來,倒似乎是朕只是顧念著從百姓手裡撈錢?

    皇帝沉默良久,一語不發,神色很是凝重,文祥幾個也不敢說話,樹樁一樣的杵那裡。「算了,這件事,等日後再議吧。」

    文祥幾個知道皇帝心情很差,也不敢說話,幹幹的杵那裡,直廬中一片寧靜,「朕想起來了,本月十六日是翁心存的壽誕的,是不是?」

    「是。」

    「傳旨,賞翁心存一柄三鑲如意,一桌銀器、另外由府庫撥銀三千兩,以為彩舞之敬。日後另賜御筆匾額一方,以示朕榮寵之意。」

    文祥一一記下,躬身賠笑,「皇上如此愛重,料想翁心存病榻上聞聽之後,精神大振,病勢痊癒,也不話下了。」

    「就這樣吧。你們忙,朕也該回去了。」

    幾個人跪倒行禮,看著他出直廬而去,各自轉身進屋,「丹初,皇上的主意,也不是一點都不可行的吧?你是多年管部的大臣,這樣憑空而出數百萬兩銀子,又可以使甘心繳納的百姓得到切身實惠,有何不可呢?」

    「不可之處有二,首先說,日後會不會有人無事生非,沒病找病,到施醫局中去,騙醫騙藥,反正也是不花錢的!浪費了國家隊銀錢也就罷了,討厭之處於,耽誤到正經身體有疾的患病之人的時間;再有,這樣一大筆銀錢的使用,是容易給人以偷漏之機。你們想想,甘肅、青海各省,若是也有百姓繳納醫療銀子,合計是三千兩;等到有病患發病,或者每一個人就要花上百數十兩的銀子,這徵繳而上的三千兩銀子,根本就是杯水車薪,不敷使用,後還得朝廷往裡面搭錢——支出與納入之款完全不能匹配之外,勢必使原來應該足夠使用的富庶之地的百姓,所捐的銀兩不能數用於自身,時間短了還好,時間長了,百姓必有怨懟之聲。到時候,又怎麼說?」

    聽閻敬銘這樣一分析,旁的人都有無言以對之感,「你說的不是無理,可皇上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即便有你所說的這樣那樣的難度,終究還是要推行而下的。到時候你攔阻不住,勸諫無功——我看啊,你還是抓緊這一點時間,把日後辦差的章程擬出來的好。」

    許乃釗的話讓閻敬銘大為不滿,這叫什麼話?若是事事全照皇上的意思而行的話,還要軍機處做什麼?乾脆把軍機處全數撤了,只留下幾個軍機章京,做述旨、承旨、寫旨的差事就是了。軍機首輔,便等若是一國宰相,要到贊附綸扉之用,方不愧皇上一番撿拔之恩,廟堂群臣依附之重,許乃釗毫無立場,實令人齒冷。

    心中這樣想著,一張醜臉上如罩了一層冰霜般的一言不發,不過礙於年資先後,有些話不好出口而已。

    最新章節txt,本站地址: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