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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01節 駕幸熱河 文 / 嵩山坳

    第101節駕幸熱河

    三月初六日,皇帝起駕,東幸熱河,京中以倭仁、翁心存、李鴻藻留京,其他宗室、軍機、御前一併扈駕而行。熱河距離北京不遠,但天子出行,驚天動地,足足用了十日的功夫,方始抵達,以直隸總督、熱河都統、察哈爾將軍等文武外臣城外五十里迎駕,護擁著天子的法輿,進到城中。

    這一次到熱河,比之咸豐二年另有不同:當年第一次來,多以觀賞熱河行宮的目的為第一優先,而這一次來,則是為了就近召見***、察哈爾、黑龍江等地的王公貴族、滿州大員,乃至軍中眾將為考慮,因此避暑山莊駐蹕之後,皇帝馬不停蹄的召見從各處趕來的臣僚,先是君臣說話,繼而傳旨賜宴,又頒發賞繼之物,忙得一塌糊塗。

    好不容易把***王公等打發出去,還是不能有半點休憩時間,「傳朱洪章等進來吧。」

    「是。」六福到煙波致爽殿外傳旨,兵部尚書賽尚阿做帶引大臣,領著林文察、朱洪章、張運蘭、胡氏兄弟、鮑超、程學啟、劉銘傳、李世賢等將佐進到殿中,整衣跪倒,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禮,口中頌聖不停,「……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起來說話。」皇帝覺得,眼前的這一群為文臣視之為粗魯不文的軍中宿將,比之那些***勳貴加讓人喜歡,輕笑著擺手,讓眾人站了起來,「上一年璦琿城分別之後,你我君臣,已經有將近半年時間沒有見過了吧?」

    林文察、朱洪章不提,張運蘭、鮑超等人都咧開大嘴,憨憨而笑,「是!臣等蒙皇上寵招,上一年得幸面見皇上,屈指算來,已經數月有餘了。這數月之中,臣等每每憶及皇上親臨戰地,指揮若定,聖諭多有褒獎,屢頒聖諭,使將士能得與桑梓百姓,以魚雁傳書,凡此種種,皆古今聖主所難尋。臣等能得伺候明君,實有三生之幸之念矣。」

    皇帝笑納了林文察這一番未必稱得上多麼得體的奏答,又問道,「東北一地的軍情民事如何?」

    「回皇上話,臣等起身之際,是咸豐十二年的二月初九日,北海一地,冰雪尚未消融,但已經有大清商民百姓,越冰雪而來。臣巡視城中,也曾詢問過到此與俄人經商的百姓,他們說,往年到伊爾庫茨克來經商的中華商民固然也有,但多數抱著能賺一文是一文的主意——俄人於商貿往來,固然開口允許我天朝百姓從事,但各種苛稅名目繁多,商民久為弊情所累,只不過礙於東北一地民生不利,因而,明知道要受人盤剝,也只有咬牙忍耐。」

    朱洪章好一番談吐,從容不迫的侃侃而談,「而自上一年,臣奉我皇上聖旨,東向進軍之後,大清子民深知伊爾庫茨克已經為我天朝大軍所有,再到此處經商,想來也不會再受俄人欺凌,因而自本年二月以來,往來商隊,絡繹不絕,比之戰前,有豐盈之景。」

    他微微皺著眉頭說道,「只不過,百姓聽聞我軍不日即將西撤,難免遺憾。臣經常聽到有人說,若是我天朝能夠長此以往的就這樣佔據下去,才是萬民之福呢!」

    皇帝給他的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聽到這裡,撲哧一笑,「那你就沒有告訴百姓,日後貝加爾湖西岸,將肇建起永固、北海兩座城?大可以容納各地商民,此安然無憂的經略商貿之事?」

    朱洪章微笑著說道,「臣也說了。不過,商民貪利,而且多有短視,只想著能夠早賺到錢,北海、永固兩城,此刻尚不見蹤影。還有人擔心,肇建這兩座大城,朝廷又要向商賈征斂錢糧——所以,很多人都是抱著又盼著城池早日建好,我天朝子民可以有一個安心落腳之地;又怕為大工所擾的心思。」

    「這也是商民逐利本色。朕還沒有說要找他們化緣呢,自己就嚇得不行了。」皇帝也笑了,「這且不去理它,等日後,商民自然就知道了。除了民事之外,林文察,軍務之事,有何進展了?」

    「回皇上話,。軍務之事,臣不怕皇上笑話,這數月以來,士卒多有怨言。只說與俄國人的戰事還沒有打得過癮,居然就這樣結束了?」

    皇帝大笑!「說得好!兵心如此,士氣如虹,我天朝武備之力,朕可以暫時放心了!」

    「這也都是得皇上訓教之功,兵士也都有一顆為國殺敵的心思,方有今日如臂使指之景。」

    「這一次建城貝加爾湖畔,不但要守得住,要守得好。」皇帝說道,「貝加爾湖一帶的地區,物產資源尚其次,我大清的士卒駐紮於此,勢則等若是俄國人的腹心之地砸下一顆堅實的楔子!北海,永固二城不失,則俄國人的勢力就休想能夠越過額爾古納河,進入到黑龍江流域!如此一來,東北各省安穩如山,朕佈局中原的一大棋局,也可以布子自如。從這一點上來說,爾等東北與俄國交戰之下所建的功勳,是怎麼評價都不會過分的!」

    朱洪章。林文察等人同時站起,躬身行禮,「臣等不敢。」

    「坐下說話,坐下說話。」皇帝再度擺手說道,「除卻兵事之外,於俄國的民政、商貿往來,你們也要多多留心。總要讓俄人畏懼我天朝武功強橫之外,也能感服天恩浩蕩,方是治國良方——馬上取天下,可沒有馬上治天下的道理——不過這些話嘛,朱洪章、林文察、劉銘傳等人尚勘明白一二,張運蘭、鮑超兩個,朕的這番話,可算的對牛彈琴了。」

    朱洪章扯開嘴角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君臣奏答到這裡,皇帝傳軍機處全體覲見,一指文祥,對朱洪章等人說道,「朕來為你們引薦一番,這個鬚眉蟠然的就是文祥,以軍機大臣總領對列洋各國往來交涉之事,這一次對俄國開戰之先,也是他帶領總署上下,與俄國做口舌爭辯,只不過因為俄國人饕餮不足,慾求不滿,朕才不得已施以雷霆,成犁庭掃穴之功——但於他並總署上下為國所做的功績,是從來不曾或忘的。」

    「……他身邊那個身材矮小,面容醜怪的,是閻敬銘。他還是朕當年登基不久,偶然發引的一員幹才呢!」皇帝帶著寵溺的微笑說道,「你們可不要看他長得醜陋,這一次爾等能夠東北百戰攻城,論及功勞,可站四分,其餘六分,全要落到閻敬銘身上。兩國作戰,打的不單只是兵員、士氣、戰術,多的是卻是後援、裝備、物資等物——而這些,就是全靠閻敬銘坐鎮京中,調度有方。這種功績,也唯有前漢的蕭何可比。而論及現今時代,度支盈虧大才,閻敬銘若說是第二,便連朕,也不敢稱第一呢!」

    閻敬銘聞言趕忙跪倒,「臣何德何能,蒙君父如此褒獎?臣所有者,不過一顆向主之心。若論及功勞,臣等皆以為,當以我皇上為第一。」

    皇帝搖搖頭,「朕的功勞,不能由朕說,也不能由爾等身為臣下者擅請,還是留待後人吧。」他說,「後一個嘛,就是趙光,他掌理刑部多年,律法精準,主要的是,他有一顆不為人情、世俗所動的剛硬心腸,擇善固執,凡事皆以律法所載為處置攸歸。不能合乎法度之時,就是朕,也休想能夠撼動分毫。」

    「朕上一年十一月間回家之後,有清流上折子說,奕山所部,東北與俄國交戰之際,多有不法情事,……」他帶著安慰的語氣說道,「你們不必驚慌,朕不是要追究什麼。戰時有一些士兵為士氣激昂,做出不法行徑,朕總還能容忍一二;若是兩國並無戰事,而為某一個人的作為和行事荒唐,引發民情不諧,朕也不會輕饒——你們這些人都是統兵大員,這一次朕趙光面前提起,也算是為爾等求個情——你們回去之後,傳喻軍中。讓兵士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吧。」

    他的話似乎是說得曖昧莫名,但場的眾人無不明晰緣故,心中各自打鼓,面上唯唯應承了下來。

    六福進殿,到了皇帝身邊,「萬歲爺,該用午膳了。」

    「嗯。」皇帝點頭起身,「今兒個就說到這裡,中午都不必回去了,和朕一起用膳吧。」

    眾人隨同皇帝進到煙波致爽殿的偏殿中,還不等坐定,聽外面一聲唱喏:「皇后娘娘駕到!」

    旁的人也還罷了,那個胡大毛一聽見內侍的說話,興奮得一張黑臉漲成紫紅色,呼吸都變得不平穩起來。隨同跪地上,眼睛不時向上抬起——連朝章規制,都顧不得了。

    帝后並肩而坐,讓眾人起身,胡大毛反倒不敢直視了,眼光掃過,皇后年紀二十五六歲上下,生得面團團的一張臉,嘴角帶笑的向眾人看來,口中和皇帝說話,「皇上,這就是東北與俄國征戰的軍中將領了嗎?」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皇后笑著說道,「果然都是一副英武之資呢!」

    胡大毛感從中來,忽然撩起袍服,又跪倒下來,以頭觸地,咚咚作響,倒讓皇后一愣,「皇上,這是怎麼了?」

    「你自己問他。」

    於是皇后問道,「你……這位將軍,為何又再行禮?」

    「綠營軍,蒙賞戴三品總兵銜,臣胡大毛,叩謝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皇帝笑了起來,給皇后解釋了幾句,後者『啊!『了一聲,「你是當年鎮標第二營的士兵啊?那,除你之外,其他的三百餘人,如今可都還好嗎?」

    「回皇后娘娘的話,當年鎮標第二營的弟兄們,蒙……」聽胡大毛語出粗魯,賽尚阿呵斥了一聲,「胡大毛,皇上、皇后娘娘前,你要謹凜一二。」

    胡大毛愣住了,他還是從軍之後學得了一點文字,但實是胸中無物,文墨不親,給賽尚阿這樣一嚇唬,是腦中一片空白,說不出話來了。

    皇后寬厚的一笑,「汀公?不必嚇唬他。讓他慢慢說。」

    有這樣一番折衝,胡大毛重又鼓起勇氣,碰頭奏答,「自咸豐九年之後,鎮標二營的……袍澤發遣各省,任練兵之責,這一次蒙皇上寵招,臣等分赴關外迎敵作戰,臣軍中,亦曾見過當年軍中舊交,不過戰事緊急,不及多聊,就又各自奔赴戰場了。等戰事底定,很多人也隨之入關各散了。」

    「不管怎麼說,當年我貿言降旨,終究是禮制典儀所不諧,如今看你們一個個都大有出息,還算我的一番話不曾落到空處。」

    「是。」胡大毛來了精神,大聲說道,「鎮標第二營的弟兄們感戴皇后娘娘活命之恩,戰場上以一當百,沒有一個孬種,沒有一個給皇后娘娘丟臉的!」

    皇后聽他言語粗魯,忍不住回頭一笑,「皇上,當年鎮標第二營的將士能夠知恥後勇,疆場用命,皇上總要給一番獎賞才是的嘛!」

    「也好。」皇后開口,皇帝也不好婉拒,正好,有一件事一直縈繞心頭不去,今兒個天假其便,拿出來商談也正是機會,「朱洪章、胡大毛、張運蘭?」

    「臣。」

    「朕一直想,便如胡大毛先期帶領四十名虎賁之士,翻越山巒,到達敵後,進而一舉建功,生擒敵方大將多人;後來有你三人帶領十營將士,不顧天寒地凍,進逼俄國腹心之地,,使其首尾不能相顧,正面戰場完勝敵軍,甚至貝加爾湖邊取得北海、永固二城立下赫赫戰功,舉國歡騰,朕心感喟自不話下,但朕想,能不能將此等戰術,沿襲下去?暫時人數不必很多,只以當初的十營兵力為標準,等待確有實效之後,再推而廣之?」

    朱洪章大聲奏答,「皇上聖見如天!」他說,「戰事底定,臣駐守伊爾庫茨克城之中,軍中閒暇,亦曾深有所感,這等以極少數兵員,以兵法『出其不意,掩其不備』之策,建功敵後的做法,堪堪大用!不但可以解決正面戰場兩國相持不下的窘境,可以達到不戰而屈人的上上戰果。」

    皇帝深深點頭,又問許乃釗,「你以為怎麼樣?」

    「臣也附議。若是能夠正奇相輔,則我天朝再不得已與敵國動用武力之際,當可收奇兵之效。」他說,「不過,臣以為,十營戰力,是不是少了點?」

    「不算少了。」皇帝說道,「此事就這樣定下來吧,十營戰力,分為兩部,每部五營,名字嘛,一部叫餓虎;一部叫飛鷹。與神機、光武兩軍,並列名之。至於組成人員,及營中一切準備、庶務之事,著由奕山、朱洪章、林文察會同兵部,具折陳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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