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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58節 **情債(2) 文 / 嵩山坳

    第158節**情債

    第158節風流情債

    這句話惹得三姨動了真怒,一張銀盆大臉平日裡笑起來慈眉善目,此刻臉色扳得緊緊地,眼睛瞪得好大,看起來很是嚇人。

    金老爺卻不怕她,言語之中又撩撥了一句,「二百兩銀子我也不要了,三姨,明兒您了就到教坊司報散吧!」

    教坊司專管樂戶,倘或有歇業,須呈明註銷,這樣的一個過程名為報散。金老爺這樣說話,分明就是撕破了臉皮,要硬來了,三姨一來為了爭口氣,二來也真怕他捨才鬥氣,惹出極大的麻煩,因而心一橫,有了計較。

    「金老爺,我原來是想,花錢尋樂,不好不歡而散,事緩則圓,紫雲不肯接客便罷,要接客,頭一個定是你金老爺,不想我這番替人著想的苦心全沒用處,罷了,罷了!我總要你如願就是。」

    「你瞧是不是?」金老爺又說,「不使激將法,還逼不出你這句話來呢。」

    「你也知道我這句話是你逼出來的?」三姨見風使舵,機變極快,「不是我打退堂鼓,只是有話得說前面,若非你肯聽我一計,而且拼著不歡而散,我奉勸你還是等些日子為好。」

    金老爺又不願意了,「三姨,你可要說話算話啊。」

    這也算無可奈何,三姨趴他的耳邊,叮囑了一番,她的心中,本來還希冀金老爺說一句:『算了,這樣子做,太過沒趣。』到時候,就不是自己辦不到,而是他自己不願意。

    哪知道金老爺貪圖紫雲的美色,一口答應下來。事情到了推車撞壁之地,三姨只好暗中做些安排。

    到了八月十五,金老爺一早派人來請,說是邀請幾個至好到田園賞月,到時候無論如何也要叫紫雲來作陪,給他一個面子。

    於是三姨和紫雲相商,紫雲因為梳攏之事不成,害三姨二百兩銀子付諸東流,心中也不免歉然,因而答應下來,心中想,到時候高朋滿座,諒他不敢胡來。

    黃昏時候,金老爺果然請來幾個朋友,到田園中來,到樓上親自去迎紫雲姑娘,見了盛意修飾的紫雲,不由得真心誇讚:「今天八月中秋,月裡的嫦娥也下凡了。」

    見景生情的恭維,使得紫雲頗為得意,對他倒增了幾分好感,裊裊婷婷的到了樓下,金老爺事先約好的四個能說善道的幫閒篾片那裡,你一句我一句,捧得紫雲渾身舒坦,及至玉盤似的一個大月亮升上夜空,眾人把酒玩月,場面加熱鬧起來。

    那四個篾片猜拳行令,只是灌紫雲的酒,三姨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命園子裡的丫鬟攙扶著爛醉如泥的姑娘,回到樓上安歇,到了房中,床上放倒,三姨對跟隨上來的金老爺道一聲:「把人交給你了。」隨即關上房門,下樓而去。

    到了五時分,紫雲酒醒,只覺身上的不舒服是從來不曾體驗過的,伸手一摸,側臉一看,正是和自己並頭而臥的金老爺,才知道三姨騙了自己,父母所給的身子,已是不清不白的了。

    這番傷心非同小可,她於這個金老爺的怨氣只佔了小半,多的是怨恨欺騙自己的三姨,有心起來下樓去找她質問,奈何少婦剖,身上酸疼難忍,只好面朝裡睡了,暗暗垂淚,片刻之間,枕頭濕了一大片。

    金老爺也醒了過來,自然還要來親近,手剛剛到女子的腰間,想拿她撥過身子來,不料猛的挨了一巴掌,紫雲一翻身坐了起來,只見她披頭散髮,淚痕滿臉,金老爺又驚又憐,嚇得退了幾步。

    見此光景,紫雲也只得忍了,起身剔亮了燈光,取過手帕來試一試眼淚,攏一攏頭髮,金老爺先時當她是夜叉,此刻看來,依舊是嫦娥,便過來摟住她的肩膀,笑瞇瞇的說,「到底叫我如願了。」

    一句話沒有說完,紫雲如同瘋了一般旋轉過身子,劈頭劈臉的又抓又打,金老爺連連躲避,臉上留下了五六道血痕。

    這是何苦來的晦氣?金老爺坐塌邊生悶氣,好容易熬到天明,自己下樓,恰逢三姨也起床了,他繃著臉說了一句,「我走了!」大步直往前行而去。

    從來梳攏的子弟次日起身,鴇兒要進房賀喜討賞,行戶中也要來道賀稱慶,少不得還要吃幾日喜事,多則一個月,少則十天八天,方始興而辭,不想金老爺這一夜睡下來,是這般光景,豈非奇事?

    三姨知道此事自己辦得極是不地道,腆著臉進到屋中,紫雲躺床上只是流淚,三姨定一定神,滿臉堆笑的叫了一聲,「丫頭?」

    紫雲不理她,翻身向裡,鼻子間吸溜吸溜的,哭得委屈了。

    「丫頭,你也不要怪姨娘,女兒家遲早有這樣一回,青春有限,耽誤了可惜,經過這一次,往後大紅大紫,姐妹們人人羨慕,多少風光?到時候你才知道,我這是為你好。」

    紫雲如何聽得進去?哭了整一天,茶飯不沾,從此托病不肯下樓,連平日裡往來喫茶說話的客人也不見了,見到三姨加是不理不睬,把一張俏臉繃得緊緊的,見面就把頭扭向了一邊。

    三姨好生惱火!幾回想發作,狠狠地教訓她一場,又真怕紫雲性情剛烈,一旦尋了思路,豈不是雞飛蛋打?

    後還是園子中找了個和紫雲前後進來的姑娘,名叫碧荷的,性情溫柔,又會說話,早已經是給客人梳攏過的,教給她如何開解,讓她到紫雲房中,百般解勸,體貼異常。

    紫雲本來真的想一子即死,都為碧荷待自己極好,自己死了,三姨遷怒於她,反倒是自己害人家無辜受累,於心何忍?只是心頭委屈,難以呈訴,人前還好,人後仍舊每日裡落淚不止。

    三姨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便找來一個自己的結義妹子,同樣是樂戶中人,叫劉四媽的,到田園來,請她再來勸一勸。

    聽她把經過說完,劉四媽沉吟了一會兒,「這件事啊,三姐,你是莽撞了些,不過,事過多日,便是有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待我來試一試看。」

    進到房中,紫雲見了她,也只是淡淡的叫一聲,「四姨。」就不再多說,渾不似往日親熱。

    劉四媽就著桌邊坐下,桌上一張白絹,畫的是仕女,已經開了臉,卻未著色,「真正是巧手,」她稱讚著說,「三姐不知道哪裡來的造化,偏生遇到你這個伶俐女兒,又好容貌,又好才情,哪怕堆滿上萬銀子,走遍這天津城,可還尋得出的對兒?」

    「四姨說得我太好了,」紫雲依舊是淡淡的口氣,「今天是那陣風把四姨吹來的?」

    「常想來看看你,總不得閒,聽說恭喜你疏攏了,今天無論如何要抽個空過來,替三姐道了喜。」

    聽得疏攏二字,紫雲滿面通紅,並且傷心,便低頭下去,不說話了。

    劉四媽看她還是一般初經疏攏,不免害羞的模樣,便覺得有幾分把握了,拉一把椅子坐近來,握著她的手悄悄的說道,「既然進到這樣的門戶,還怕什麼羞?似你這樣面嫩,如何能賺的大注銀子?」

    「我要銀子做什麼?」

    「咦?你不要銀子,你姨娘好菜好飯的供養你,莫非你不要出本嗎?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三姐雖有幾個粉頭,又有哪一個是能夠比得上你的?一園子的瓜,只有你好做種的甜瓜,你是聰明人,莫非還看不出來?」

    「看出來又當如何?」

    「丫頭,你這樣說話就過分了。你這等伶俐的人,難道不知道你姨娘的苦衷?支撐這個門戶,你可知道如何艱難。聽說你自疏攏之後,不下樓,不接客,都像你這樣,一家人似養蠶一般,哪個又去把桑葉餵他?」劉四媽又說,「你姨娘抬舉你,另眼相看,你也須識得輕重,替她爭口氣,莫要惹得姐妹們批點。」

    紫雲心中為劉四媽的話說得動了,嘴上卻依舊不服,「由她們批點,又怎的?」

    「批點是小事,可知道不光是如此?門戶人家自有門戶人家的規矩,不守規矩,就是大事了。」

    「我倒不懂什麼規矩。」

    若要說門戶人家的規矩,那就說來話長了,劉四媽無心多做糾纏,給她打了個比方,「就如同置一頃良田美產一般,」她說,「年紀小的時候,百般呵護,賽如心甘,巴不得風吹得大,好不容易有一天疏攏了,便等若是良田成熟,日日搖錢進來,門戶才支撐得起。總要前門迎,後門送舊,張家送米,李家送柴,熱熱鬧鬧,興興頭頭的,才是出色的姐妹行家。」

    紫雲給她的話說的撲哧一笑,又羞答答的搖搖頭,「多羞人啊,我做不來這樣的事。」

    劉四媽掩口葫蘆,倒覺得她的話很可笑似的,「做不來?」她說,「也要容得你做不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門戶人家的規矩就是行規,你姨娘是一家之主,不管是買來的女兒還是自願投靠的,進得門來,就由媽媽做主,若是不依,一頓鞭子打得你生不如死,沒人給你說半句話——這就是行規。」

    一番話又激起了紫雲剛毅的幸子,「若是這樣,我寧肯死!」

    「也要死得掉。門戶人家有的是閒人,喚來兩個日夜守著你,你要再不服氣,性捆了起來,弄些殘湯剩飯餵得你不死,你又怎的?」

    劉四媽開始放下臉來教訓了,「你莫以為你自己有多大本事,可以由著你的性子去做,你媽媽不難為你,只是看你聰明標緻,從小嬌生慣養,要惜你廉恥,存你的體面,方才三姐告訴我很多話,說你不知好歹,放著鵝毛不知輕,頂著磨盤不知重,心下好生不悅;教我來勸你,你若執意不從,她怕旁的姐妹有樣學樣,不打你也要打你!到時候,你還能上得天去?」

    紫雲心中驚惶,她也是讀過書的,所以劉四媽說,『怕旁的姐妹有樣學樣,不打你也要打你』這句話格外能夠打動她的心,事理必然,不是嚇唬人的言語。

    「你是聰明人,」劉四媽又一次放緩了顏色,語氣之間極其誠懇了,「凡事總有個開頭,早一頓晚一頓,熬不過去,到頭來還是要接客。敬酒不吃吃罰酒,給姐妹們取笑不說,有一件事,你要吃啞巴虧,悔之嫌遲。」

    她故意不說是什麼啞巴虧,只把一雙眼冷冷的看著,紫雲當然關心,不知道有什麼虧要吃得悔之嫌遲?思量了半天,茫然無辯,只好開口問了,「四姨怎麼不說下去?」

    「我是不忍說。」劉四媽冷笑著說道,「你千金身價,自己不知到珍惜,開始的時候媽媽聯繫,自然順你的意,只為倔強不了,總歸還是得接客,到時候,就由不得了,什麼腌臢滿身,煙酒之臭熏得你頭昏腦脹的的男人和你睡一頭,可真是叫人生不如死哩!」

    一語未畢,紫雲心頭作惡,大大的乾嘔了一陣,胸口難過的只是搖頭歎氣。

    「你看?我不過是提一句,你就這等模樣了,將來又當如何?」劉四媽無奈的搖搖頭,對她說,「要我說,桶掉井裡,已自無法,不如千歡萬喜,倒媽媽懷裡,落得個快活?」

    因了劉四媽的一番苦勸,再加自己身子已給男人污了,再說其他,也是全然無用,紫雲只得收拾心情,開始正正經經的操起了樂戶女子的生涯——一直到咸豐四年的年初,天津和甘四爺兩夜連床,交頸並蒂,且於日後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女子的心思有了一點轉變。

    不合園子中又出了一檔事,讓紫雲覺得心灰意冷,萌生了去意——。

    自咸豐三年的年底,皇帝下旨,迴鑾途中繞路天津,巡視綠營駐防和大沽炮台的營建之後,直隸一省便大大的動了起來,這其中御道整修雖然給天津知府胡林翼以『過度擾民』為由拖延不辦,其他的一些工程,仍舊是給經手官員提供了大肆侵魚之機,其中就有任天津道丁習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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