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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26節 山東大案(5) 文 / 嵩山坳

    第26節山東大案

    從第二天開始,崔荊南縣衙中命縣丞搬來過往數月的賬目,從頭到尾的查看,六天的時間日夜不休,將賬目看了三遍,居然全無所獲!這樣的結果全項進意料之中:他的縣衙中與別不同,錢糧、刑名師爺各自養著三人,分別用來做花賬之用。一本賬目做得天衣無縫,崔荊南不過一介書生,胸中滿是指摘奸邪的烈火,卻沒有半分實際能力,自然鬥不過這樣的一群蠹吏。

    不但是賬目上查不出漏洞,連續幾天的辛勞,讓他的背癰疾患再度發作起來,火辣辣的癢痛簡直讓人無法忍耐,即使把用藥的次數改為每天三次——都是要崔福或者孟翔拿到縣衙中來為少爺服藥,仍然是不能有任何的緩解。

    連續幾天的勞作全無效果,弄得崔荊南又是奇怪又是焦急:平陰縣城和這萊蕪縣中所見到、所聽到的,證明了趙光和項進所行的貪墨勾當,偏偏自己就查不出來?

    這還不算,項進吩咐下邊的皂隸,於崔荊南的要求全數滿足,每日裡還總要到辦公冶食之地來問候數次,崔荊南看來,這完全是項進故意作偽!左右沒有辦法,崔荊南歎息一聲,推案而起:「孟翔啊?」

    「小的。」

    「你說,是不是少爺弄錯了?項進和趙光所言皆是實情,兩縣之地並無什麼侵魚情事,」他繞室蹀躞幾步,說:「否則的話,怎麼會什麼也查不出來呢?」

    孟翔苦笑著撓撓頭:「少爺說的我不懂。不過我想,既然什麼也沒有查到,大約就是沒有問題吧?」

    「不會的。」崔荊南自言自語的說道:「來萊蕪縣之前,我認真的平陰縣中查閱過縣中的來往公文,其中有本年二月間,有縣裡購買糧種發放,每一石賣到一兩九錢七分銀子,到了今年的六月,用來開設粥廠時,便成了二兩三錢三分。這樣的價格,買一千石,也不過兩千餘兩銀子。六七**四月間,省裡分批撥款救濟,每月四萬餘兩,卻每個月都要報虧空?想來實是奇怪!所以,我斷定,平萊兩縣一定有虧空!只不過我探察的不得法而已。」

    「那,少爺您說怎麼辦呢?」

    崔荊南無奈的搖搖頭:「我因為身體有病,不克久坐。現看來,也顧不得了。從明天開始,就簽押房中放告!」

    孟翔跟隨少爺多年,懂得他口中的放告是什麼意思:古代各省均有道員,到一地做民風民俗的調查,主要的目的還是於觀風察吏,聽取百姓隱情。因為道員的位置和身份不同於正式坐堂的知縣,為了便於探訪,也是為了給百姓一個傾訴的可能,道員是有權縣衙之外的某處設立暫時的公堂,讓百姓能上堂,將心中的委屈投訴有門的。

    聽少爺說完,孟翔點點頭:「那好吧,既然這樣,等一會兒小的下去和項大人知會一聲,請他準備。」

    「還有,明天請項大人一道到來,與我一道受理放告之民。」

    「是!」

    得到孟翔的回稟,項進很是一愣:放告是崔荊南所能想到的後一步棋,若是還沒有結果的話,就只能黯然離去了。當下含笑點頭,表示自己通曉此事,然後派人下去知會三班六房,準備一番,這些都不話下,完事之後,命人把劉文明再一次叫到自己面前:「老劉啊,你聽見了嗎?崔荊南要簽押房做放告了?」

    「是,大人管放心,卑職早已經派人下去料理乾淨了。萬不會有人敢於冒死上陳的。」

    「這一節非同小可,你可要仔細一點,出了差錯,不是當耍的。」

    劉文明冷笑了幾聲,說:「大人管放心,卑職旁的不敢保證,一件一品衣掛縣衙的門口,保管讓那些心裡有話的進門之前好好掂量掂量。」

    「嗯,這樣便好。不過,還是要把你的人全部安排出去,給各家各戶提個醒,不要做什麼糊塗事,也免得給自己,給家人平添無妄之災。」

    「是。卑職明白了。」

    「崔福……那裡,怎麼樣了?」

    劉文明嘿嘿的笑開了:「崔福是個未經世事的孩子,小的每天幾句好話,幾兩銀子花出去,他已經把咱們當成是真正的朋友了。昨天中午他來給崔荊南送藥來的時候,我把他帶到簽押房中說話,聽他說,崔荊南什麼都好,只是因為身體有病,脾性略有反覆,經常會把他作為發洩的對象。日久年深,崔福心中也是擠壓著很多的怨氣。想來,只要有了一個適當的時機,爆發出來,嘿!就很可以成為我們的助力呢。」

    劉文明沉吟了一會兒,他說:「若是崔荊南肯於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們便恭恭敬敬,全了一場因緣際會,若是始終不肯放過,也就怪不得我等辣手。」他對劉文明說:「那個崔福,你盯緊一點。好不容易魚兒上鉤,可不要讓他跑了。」

    「是!」

    簽押房中準備了臨時的公堂,崔荊南和項進全副公服,翎頂輝煌,彼此拱手見禮:「項大人?」

    「不敢。崔大人有什麼吩咐?」

    「本官此次放告聽審,請貴縣作陪,其餘諸位,請各回原衙門,照舊供職吧?」

    「是。」禰元壽、張士龍等人答應著,鞠躬退出。

    這一邊有公案鋪設停當,崔荊南和項進分左右而據,傳了一聲:「放告!」

    「喳。」堂下大聲答應著,事情交給劉文明來做,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張六言告示交給本縣刑房書辦寫好,貼高腳牌上,派人打著鑼到各處放告——凡是有冤屈的,都可以到縣衙中崔荊南大人駕前呈訴。

    崔荊南想來,自己到萊蕪縣有了一段時日,百姓也早已經知道自己的來意,這一次縣衙的簽押房中放告,必然有呈訴的冤情如雪片般飛來,殊不知等了一個上午,寥寥無幾的兩件案子一個是為了八十幾年前的一塊墳地,兩家人糾纏不清,萊蕪縣中已經歷四代縣官,這樣的案子讓崔荊南如何能夠一時間決斷?

    再有一個案子是雙方互毆,彼此都有理由,公堂上吵得沸反盈天,還是崔荊南將他們喝止,仔細問過才知道,本案唯一的證人居然去了山西——路途遙遠,再將證人傳喚回來,又不知道到什麼時候的——崔荊南看到兩樁這樣的案情,心中無奈:這都不是自己能夠一天之內能夠分辨出是非曲直,可以使雙方皆滿意而歸的,也只好暫時延後了。

    崔荊南深知項進萊蕪縣經營多年,上一年間為人參核,不久之後卻又歸任,那些控告過他的人給他回來之後逐一報復,百姓今天自然是再也不敢輕易上堂呈訟。這樣下去,自己巡察道員的威信建立不起來,也就罷了,以後想勤求民隱,為國家,為百姓多做些事的抱負,豈不也成了泡影?

    他身體有病,不能久坐,一上午的時間過去便難過得頭上津津冒汗,前胸後背也密佈汗珠,項進做好做壞的向上拱手:「大人,時已近午,不如等到下午再繼續吧?」

    「也好。」崔荊南真有點堅持不住了,順承了他好意,離座自去休息。

    用過午飯,崔荊南又服了藥,感覺好了一點,換上便裝帶著孟翔和崔勇縣衙門口閒逛,剛剛走到門口,突然『咦』了一聲,用手一指:「你們看,那是什麼?」

    兩個人順指點方向看過去,也是一愣,縣衙大門前掛著一件很奇怪的物件,用鐵鏈穿一起的十幾塊長三寸,寬二村的鐵條,鐵條和穿連的鐵鏈大約是給火燒烤過,上面的顏色變得青烏一片,卻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早上來的時候還沒有見到呢。」

    「崔勇,你去找人問來,這是做什麼用的?」

    崔勇去而復還,神情中也是一片茫然:「大人,聽縣裡的皂隸說,這是一件用來傳召四方百姓的物件,和鑼鼓一樣,都是響器。」

    「縣裡有自備銅鑼,還有登聞鼓,又何必用這等做工粗糙的響器?」崔荊南的腦子轉得飛快:「不對,不對。孟翔,你到前面去問問百姓,這件物什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喳。」

    這一次孟翔回來得快,到了少爺面前耳語了幾句,崔荊南勃然變色:「好個狠毒的酷吏!」

    「少爺,您想怎麼做?」

    「萊蕪縣百姓受這一品衣之害甚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品衣下被屈打成招,此事總要切實審清問明才是。」崔荊南眼睛一轉,有了主意:「一切,都等下午升案之後再說。就先拿劉文明開開刀!」

    下午繼續問案,百姓照例圍觀,而且似乎比早上來的人還多,門口嘰嘰喳喳,說話之聲不絕於耳,都是一派看熱鬧的形色。項進左右看了看,突然一拍醒木:「崔大人問案,何得喧嘩?來啊!」

    堂下的皂隸自然要捧本縣大老爺的場,轟然應諾:「。」

    「有那不守規矩,大聲喧嘩的,一律趕了出去。」

    「是。」皂隸再一次齊聲響亮的回答著。這一下堂上堂下立刻安靜下來,只踮著腳外面探頭觀望著。

    崔荊南左右看看,突然一拍醒木,大聲喝道:「劉文明?」

    劉文明給他嚇了一跳,趕忙到了公案的前面:「小的。」

    「今日中午,本官公務閒暇之時,外遊走,縣衙的大門上看到一件物什,聽人說叫一品衣的,可是你著人打造,又命人懸掛縣衙大門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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