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109節 事涉顯貴(3) 文 / 嵩山坳
第109節事涉顯貴
禮親王府西皇城根南街西側的大醬坊胡同,奕?的轎子到了府門前,早有門下人識得,大開中門,他也不用下轎,一路抬到滴水簷前落轎而出,府裡的管家陪著禮親王的弟弟世鐸迎外面,看他出來,世鐸跪了下去:「給王爺請安!」
「起來,起來吧。」奕?趕忙扶起他:「你大哥呢?身體可好些了嗎?」
禮親王府這裡奕?是常來常往的,不過像今天這般全副公服出臨還是第一次。世鐸年紀還小,不大懂事,全靠府裡的管家叫隋廉的張羅。
隋廉知道恭王這樣的打扮過府,必是為公事而來!至於是什麼公事,也是啞巴吃餃子,心中有數。
趕忙上前一步,扶起了世鐸:「回王爺的話,我家主子爺身體好了很多了。哦,王爺請隨小的來,伯公爺也已經裡面了。」
「正要探望。」
隋廉和世鐸領著奕?傳房過院,到了全齡居住的臥房,正好,伯顏訥謨詁正走出來,他是僧王僧格林沁之子,滿蒙王公中少見的大個子,身材甚是雄偉,不過有一個很好笑的毛病:不能持久。坐那裡一會兒的功夫就要找個由頭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身體,方才舒服。因為有著這樣的毛病,本來同樣兼著御前行走的職位,皇帝卻很少讓他到近前來--瞧不慣他這等沒有個穩當時候的樣子。
今天也是一樣,和太醫院派來的醫正李德山前後走出正房,兩個人低聲交談之際,只見伯顏訥謨詁不時的晃晃頭,甩甩手,活像個大馬猴。奕?總是年輕人,心中覺得可樂,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伯顏訥謨詁回頭看見,趕忙上前幾步,漂亮的請了個安:「給王爺請安!」
「不敢,不敢!」奕?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很是親熱:「怎麼,你也來了?」
「是啊。怎麼,……」伯顏訥謨詁一眼看見他身上的公服,心中一驚:「可是為公事?」
奕?苦笑著點點頭:「奉旨辦差,也算是無可奈何。」
伯顏訥謨詁一皺眉,什麼叫『無可奈何?』知道奕?年輕人說話不知道輕重,這樣的話傳到皇上的耳朵中去,怕又是有一頓排頭可吃。趕忙拉著他走向一邊,和他耳語幾句。
奕?英俊的臉蛋一紅,很是謙恭的拱拱手,算是謝過了對方的提點。這邊,全齡嫡福晉兆佳氏,兒子端和、弟弟世鐸和管家的扶持下勉強出屋,院子中跪倒:「哎呦,這是幹什麼?快點起來,快點起來!」
「罪臣全齡,恭請聖安!」全齡生病之後,奕?也曾經多次過府探望。當年上書房的時候,他們幾個人也有同窗之誼,全齡比他們都大十幾歲,便是於當今的皇帝,也有一番抱掖扶持之功,那時候兄恭弟和,何等的融洽?想不到今天自己卻登門大興問罪之師,雖然是他自招罪衍,卻也難當自己心懷不忍之意。
奕?上前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全齡,狠力的一揮手:「你們都是……」一個『死』字將出未出又嚥了回去,改口大喝道:「還不快點把你家主子爺扶進房中去?他有病身,若是再受了風,可怎麼得了?」
眾人七手八腳的過來幫忙,把全齡又扶回到房中,置於床上,有人為奕?搬來一把骨牌凳放一邊,請他落座:「禮王,你也不必懊惱。加不必驚惶,皇上此番著我來,不是奉旨問你的話,只不過戶部一案,天下震動,幾個戶部胥吏無賴攀咬於你,皇上不能不過問此事。這一節,還請禮王寬恕則個。」
全齡怔怔的聽著,待他說完,難過的擠出幾滴眼淚,頭枕頭上重重的撞了幾下:「皇上聖明!總是罪臣為人昏悖,做出這等有礙律法之事,便是任何的處置,罪臣都是甘之如飴。只請六弟轉奏皇上,說全齡悔罪非常,唯有所求的,便是這禮親王的爵位,請千萬開恩保全。若是連爵位也革了,我怎麼有臉見先人於地下?」
這便是承認了所有的罪行,奕?有心想問其中內情,又一轉念,覺得不必如此。這等事大可以去問那些書辦和主事,便可知詳情,又何苦這病床前如同刑部大堂一般細細問清?
當下安慰了他幾句,總不過是一些『皇上聖明,此事萬不至於此』的場面話,自己也覺得於人無補。看全齡強撐病體支吾有聲,奕?不再耽擱,起身告辭。禮親王福晉送到房門口,嗚咽著拜倒下去:「我家王爺身犯律法,皇上若有處置,闔府也自當承受,只是,還請六叔皇上面前美言幾句,總要留他一個體面啊!」
「是是是,此事不勞嫂子擔心,小王自會料理。」
敷衍了幾句,奕?喚過太醫院的李德山:「李老爺,王爺的病到底怎麼樣,你給我個準話兒,我也好向皇上覆命。」
李德山含糊的一笑:「若是能夠過了今年春天,一定無礙。」
奕?閱歷未深,聽不懂李德山話中所說是指全齡一定拖不過今年春天的內涵義,直愣愣的追問了一句:「那就是說,到了夏天就會有很大的起色了?」
李德山無奈的苦笑起來,這樣的話是不能辯白的,全靠聽者自己領會,當下點點頭:「是!承王爺貴言,到了今年夏天,一定會有很大的起色。」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這樣,我先回宮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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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宮中,皇帝不養心殿,移駕到南書房去了,到了南書房遞牌子進去,皇帝讓他進來,除了皇帝之外,許乃釗、何桂清、蔡念慈等人都,君臣幾個談笑風聲,說得正暢快:「哦,老六來了?」
「奴才恭請皇上……」
「這不是養心殿,不用行禮了,起來吧。」皇帝的心情很不錯,笑瞇瞇的擺擺手,免去了他的縟節:「問得怎麼樣?」
「是!回皇上話,臣弟領旨到禮親王府……」把經過說了一遍,他後說道:「奴才以為,此事應該緩行幾日,待到禮親王病體康復,再做處置,方可顯我皇上天恩浩蕩。」
許乃釗等人大吃一驚!奕?的這番話很是不得體!自古以來權柄操於上,皇帝怎麼決定是皇帝的事情,焉容得旁人越俎代庖輕下斷語?「這是你的決斷嗎?」皇帝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了,聲調中很是沒有味道的問到。
奕?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又追上一句:「是!回皇上的話,奴才以為,全齡身患重病,又正臥床將養,若是輕易……」他覺得身後的袍服給人拉了一下,心中狐疑,話頭也止住了。
只說了半句話就停那裡,南書房中的氣氛很是尷尬。皇帝看見了何桂清的小動作,心中很不願意因為這件事牽涉多人,皺了下眉頭,伸手撓撓頭頂的『月亮門』,「全齡的病,到底怎麼樣啊?」
這回奕?聽明白了,心中是擔憂,他以為,李德山的話中所言,全齡的病體的無礙的,只怕等到身體康復,就會有所嚴懲,君前又不能撒謊,只得把聽來的話轉述了一遍。
他聽不出來李德山的話,不代表其他幾個人也聽不懂,聯繫到他一開始說的話,皇帝和幾個身邊近人明白,奕?實是白白的浪費了一番心意!皇帝勉強點點頭:「那好吧,就如你所請,將此事押後幾天,待全齡病體康復之後,再做處置。」
打發奕?退下,皇帝很有點苦惱的一笑:「何桂清,老六和你平日裡走得很近嗎?」
何桂清趕忙一撩袍服的下擺跪了下來:「臣不敢!臣只是擔心恭王年歲尚輕,君前奏對殊不得體,召至重譴……」
「笑話!他私是我的弟弟,公是朕的臣子,也用得到你為他擔心嗎?」皇帝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的話:「便是他說錯了話,也有朕這裡,幾時輪到你來出手解救?嗯?」
陳孚恩和穆彰阿的兩件事證明了皇帝對親貴大臣與外臣相交是多麼的厭惡和痛恨,這一節是許乃釗等人都知道的,何桂清自然也不陌生,聽到皇帝口這等誅心之言,何桂清是心生惶恐,以頭觸地,卻不敢再多做辯解之詞:「臣有罪,請皇上責罰!」
「你下去。回頭會有旨意給你。」皇帝硬邦邦的一甩手,就這樣把何桂清逐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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