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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46節 天恩浩重 文 / 嵩山坳

    第46節天恩浩重

    桂省府城桂林,炮號轅門前響過,周祖培身著黃馬褂走出轎簾,以曾國藩為首的文武大員同時輕打馬蹄袖,躬身跪倒紅氈條上,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禮:「臣等,恭請聖安!」

    「聖躬安!」周祖培朗聲回答一句,放下了欽差大臣的架子,上前幾步和眾人行把臂禮:「滌生兄,夢白公,辛苦了。哈18&」

    「哪裡!周大人遠來辛苦。」鄭祖琛身為地主,當然要客氣幾句:「請欽差大人到廳中敘話吧。」

    幾個人走進廣西巡撫衙門正廳,分賓主落座,周祖培身居首位,很是和煦的一笑:「滌生兄,夢白公,諸位同僚。這一次皇上派芝台到桂省來,也是為了心中擔憂桂省會匪民變之事,可沒有半點不相信坐諸君辦事能力的因素啊。」

    曾國藩等人都是一愣,沒有想到周祖培會用這樣的說話來打開話題,只聽他繼續說道:「諸位見諒,不是我周祖培不懂官場上的規則,也不是我故意無禮,只是這番話是皇上我臨行之前特別交代的。」

    鄭祖琛和曾國藩互相看看,兩個人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周祖培到來之前,就有內廷學士提前來南寧傳達過聖旨了:「鄭祖琛,閔正鳳以巡撫,按察使之尊位,不能蕩滌省內邪氛,直到朕親下諭旨,另簡派欽差到省方知督辦,其平日處事顢頇敷衍不問可知。著鄭祖琛,閔正鳳降兩級,罰一年俸祿,仍留原任。逮任欽差到省之後,另有旨意。」

    這是將近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身為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時候當然也不會有人糾纏,不敢糾纏於當初曾國藩到省時說過的那些勉慰的詞句。只是叩頭謝罪完事。

    一番旨意讓曾國藩深感不安,畢竟上一次自己離京之前,皇帝的語氣相當的溫和,而且讓自己轉達給鄭祖琛的說話,也完全不是這樣的意思,弄得他反倒尷尬起來。而這一次周祖培來到,又是這樣的一番說話,真有點讓人摸不到頭腦。

    正思忖間,周祖培站了起來:「有旨,著桂省官員同聽。」

    鄭祖琛不敢怠慢,巡撫衙門的正廳中再一次鋪上紅氈條,擺上香案,帶領眾人面北而跪:「……朕自踐祚之初,便以公正二字訓誡臣下。朕身為天子,亦當身為表率。時時處處臨以賞罰分明之威。斷不容有臣工之功無酬,臣工之過無罰之況。前日,有內廷學士宣示朕喻。著鄭祖琛,閔正鳳降兩級使用,仍原職留任,以觀後效之語。」

    「今有欽差大臣,刑部尚書,軍機處學習行走周祖培赴桂。臨行之前朕天語相詢,據周祖培回報:鄭祖琛,閔正鳳二人接獲上諭之後,必能領會朕心,激發天良,勉力報效。朕仔細想來,桂省之事乃一眾莠民陰柔詭譎,實難察得先機。況該二員於接旨之後果斷處置,捕獲邪教會匪首逆多人,縱有一二漏網,其瑕勢不能掩瑜。」

    念到這裡,周祖培停了一下,似乎故意給眾人一個思考的時間,然後才念了下去:「……著,鄭祖琛,閔正鳳官復原職。另賞賜鄭祖琛、閔正鳳雙眼花翎。望該員再接再厲,以求全部蕩滌桂省境內邪教會眾。萬不復朕望。欽此!」

    「臣鄭祖琛,領旨,謝恩!」恭恭敬敬的行了三叩首的大禮,兩個人站了起來,輕挽起雪白的馬蹄袖口,微笑著點點頭:「芝台兄,真的是多謝了。」

    「哪裡,哪裡!」皇帝特別把這番話寫進旨意傳達,自然是給他一個極大的面子,今後若是有人說起來,免不得要提上他幾筆,不用提這樣一來的話,他周祖培朝中大佬,天下督撫心中的威望也就加的高了。心中歡愉莫名,笑得也是非常得意:「哦,還有一事。滌生兄?」

    曾國藩一邊看得清楚,也是心中欽服無比,倒不是對周祖培,而是對皇帝的這種賞罰分明的舉措。聽到對方叫自己的名字,暫時停下向鄭祖琛二人道賀的舉動:「。」

    「皇上還有一份諭旨,是特別給滌生兄的。」說著話,他從懷裡拿出一份包好的黃綾緞面的上諭,遞了過去。

    「喔,喔。」曾國藩先是跪倒磕頭,站起身來才接過諭旨,打開一看,立刻就愣住了。

    這番手諭竟然是皇帝親筆寫就。他南書房伴駕移時,皇帝的一筆瘦金體的字跡認得非常清楚,故而一看便知。上諭中說:『……曾國藩以欽差大臣查辦桂省會匪一事,雖偶有疏漏,仍瑕不掩瑜,著該員於刑部尚書,軍機大臣,欽差大臣周祖培到省之後,交卸欽差大臣關防後返京聽用。又:曾國藩祖籍湖南,今次赴桂省辦差,於歸途可歸省省親。』

    這後的幾句話讓曾國藩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便是自己聖眷正隆,也不用這樣向天下人表示吧?簡直讓他有點受寵若驚了!

    「皇上對滌生兄的寵信,真是讓老夫覺得欣羨不止啊!」

    「正要向芝台兄討教,皇上上諭中的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當然是想讓滌生你衣錦還鄉啊!」周祖培半是真誠,半是羨慕的笑了:「滌生兄,將來駸駸大用,為期不遠矣!」

    曾國藩收拾心緒,趕忙客氣幾句:「哪裡,哪裡。」

    幾個人說笑幾句,重歸坐,周祖培望著鄭祖琛說道:「夢白公,滌生兄,這一次桂省逆案牽連甚廣,便是北京那邊,也有小民議論紛紛。故而本官這一次到來,除了要審理清晰明白之外,便是要將一干人犯押解回京,明正典刑以儆傚尤!」

    這都是題中應有之意,不眾人意料之外,鄭祖琛拱拱手:「洪秀全等一干人犯都已經押桂林府城牢獄之中,也已經給他們分別錄過口供。除洪秀全,馮雲山,肖朝貴外,其餘人等均以供認不諱。這三個人,一來是會逆之首,也知道犯下這等大案,必遭天譴,便是連妻孥子女也萬難保全,故而堅不吐實,想來,也不過是熬過一天算一天了。」

    閔正鳳少有的旁邊插口道:「若是以我之見,便施以大刑。想洪秀全,馮雲山不過是文弱書生,如何熬得起大刑?」

    鄭祖琛立刻說道:「你也說他們是文弱書生,如何熬得過大刑?若是一個瘐斃獄中,這等責任,由誰來承擔?」

    「不然!」周祖培居然對這件事有著和閔正鳳同樣的觀點,他說:「這一節也是皇上預料之中,這一次對我言道,其他的人也就罷了,只有一個洪秀全,萬萬不能恕過,便是因刑致死,也所不辭。」

    「誒?」

    周祖培冷笑幾聲,繼續說道:「列位可能不知道,皇上對這個洪秀全真是憤恨之極,言下之意竟是不能容許他好端端的回到京城,受萬剮凌遲之苦。這桂林府城之中,便要讓他嘗到王法如爐方是正辦。」

    曾國藩是個厚道人,聞言很是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芝台兄這話請恕不能贊同。洪秀全既已落網,便應押解回京,待審清問明之後,再由刑部具折陳奏。天下人面前明正典刑才是的。若是只為洩一己私憤,妄動無名,與那不經教化之輩又有何區別?」

    「如果洪秀全已然招供,自然一切休提。此刻洪逆等人堅不吐實,又有官封刑具,何來私憤之說?」周祖培毫不猶豫的一翻白眼,把曾國藩的話堵了回去:「況且,此案關係國體,是受中外觀瞻,有一天回到京中,三法司會審之時,於那刑部大堂之上也會動用刑具,這難道也只是為了一己私憤嗎?」

    話雖然理,又何必說得這樣不客氣?只是對方是欽命大臣,不好當面頂撞。曾國藩本來就狹長的臉拉了下來,緊閉的嘴角向下耷拉著,坐那裡沉默不語。

    鄭祖琛看看氣氛不對,趕忙站了起來:「滌生兄,芝台兄,何苦為洪逆之事壞了彼此和氣?芝台兄,您遠道而來,怕也是很辛苦了,暫時就管驛中休息一晚,明天,老夫帶闔城文武,為您接風。」

    周祖培一番話把曾國藩擋了回去,順風篷扯得十足,這時聽老前輩說話,也正好趁勢收篷,起身抱拳向眾人告辭。轅門外再一次響起炮聲,鄭祖琛,曾國藩等人送出府衙,拱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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