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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31節 萬幾閒情(2) 文 / 嵩山坳

    第31節萬幾閒情

    上書房乾清門東側不遠,五間敞亮的上房,有兩間是為師傅們準備的直廬,用來休息之用,其他的幾間就算是教室了。

    皇帝到來的時候,裡面正讀書,是《大學》中的一節:「……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

    聽著上書房中晴朗的讀書聲,皇帝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呆呆的站那裡發愣。文慶上前一步:「皇上,老爺兒太烈,還是到裡面去吧?」

    「喔,喔。」皇帝隨口答應著,卻並不就上到書房門口,而是轉而舉步走進師傅們休息的直廬。

    清朝自立朝以來就非常重視皇子的教育,上書房是從皇子們6歲開始便授以開蒙教育,選派的師傅分為滿漢兩種,都是飽學之士。現上書房任總師傅的是大學士卓秉恬,其他的師傅還有吏部尚書賈禎,都察院御史程庭桂和宗室靈桂。

    卓秉恬剛剛領了旨意,準備和其他人交代一下就交卸上書房差事,正說話的時候,房門一開,皇帝和文慶走了進來,眾人一愣,趕忙跪倒見駕:「臣,卓秉恬,請皇上安!」

    「都起來吧。」和眾臣見面,皇帝不能再像剛才那樣肆無忌憚的做微行狀了,而是由小太監虛扶著,坐到直廬的炕上:「怎麼了,是不是我來得不是時候?怎麼都不說話了?」

    「回皇上話!」卓秉恬趕忙答話:「請恕老臣大不敬之罪!先要參皇上一本!」

    「行了。我知道,無非就是白龍魚服,易為魚蝦所欺的話。上一次沈淮上過本章的。」皇帝面對這樣的老臣,也實是無法可想,只得好言敷衍:「朕這不是還沒有出宮嗎?而且,孔修也是朕的諍臣,便是你們不說,他也不會允許我有什麼輕舉妄動的。」

    「是!」文慶一旁湊趣:「皇上所言甚是,奴才的職責之一,就是保證皇上不能做出任何輕舉妄動的事情來。」

    「你們聽聽,他到會順桿爬!」

    說笑了幾句,皇帝展開手中的奏折:「這是兩江楊殿邦給朕上的折本,內容還是關於漕運改為海運的。困難重重啊!給你們看看。」

    卓秉恬從內侍手中拿過折本,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又交給旁的人:「皇上的意思是?」

    「漕運改為海運,此事斷不可因為漕運屬地困難而擱淺,而漕幫人數眾多,幫丁不下數萬之眾,如果沒有一個好的章程的話,……」皇帝抹了下嘴唇,他也覺得有點為難:「廣西的事情你們聽說了吧?」

    「是,臣等已經見到了邸抄。」

    「就是這樣。廣西地處偏遠,尚不會危害甚烈,而漕幫所處之地,皆是我大清根本所,東南半壁一旦有事,便是天崩地陷。是以萬萬不能出現漕幫,漕丁因為漕運改革而造成的衣食無著的景況。」

    「老臣附議,」卓秉恬立刻點頭,他說:「只是皇上於漕運改革一事,勢必牽扯到漕幫,漕丁生計。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為尚。」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朕到這裡來,就是想聽聽上書房的幾位師傅有什麼意見。」他左右看了看,程庭桂坐那裡搖頭擺尾,沒有一刻的穩當勁,似乎是有話想說,當下說道:「楞香,有什麼話就大膽的說,不要顧忌。」

    程庭桂趕忙站起:「皇上,下臣認為,漕運之事,宜緩不宜急。若是失之操切,反而會引起不妥。」

    「哦?你是這樣認為的嗎?」皇帝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認真說說?」

    「是!」得到皇帝的鼓勵,程庭桂也來了膽子,他說:「漕運之事,乃是從前朝傳承而下,經我朝列祖列宗重修訂章法,於今已歷200春秋,除將漕米北運,可將北方貨物通過水道運至南方,互通有無之下,可以使運河沿岸百姓有一安生立命之所,實是我大清水路命脈。道光朝有陶雲汀者,貿然上書,以邀帝寵,改弦張之下,卻引來民怨沸騰,終至半途而廢……」

    他還想繼續往下說,皇帝的手用力炕上的桌案一拍:「你糊塗!」

    眾人嚇了一跳,趕忙離席跪倒:「陶雲汀身為兩江總督,任上宵衣旰食,兢兢業業,任勞任怨,便是偶有差池也不是你這樣的迂腐之士可以品評的。何況,漕運之事已歷200春秋,其中弊端數不勝數,加到了應該改變的時候。否則的話,朝廷拿出大筆的銀子,卻白白養著一幫蠹蟲,你認為就不會引起不妥了?」

    「下臣糊塗,下臣糊塗!請皇上責罰!」

    「你們都……起來吧。」無端的發了一陣火,他也覺得有點後悔,揮揮手讓幾個人重站起來,他說:「楞香剛才的話不能說完全錯誤。漕運經歷200年,確實已經成為我大清有如此富庶景況的不二功臣,只是,到今天為止,漕運中已經有太多太多的積弊事體要迫不及待的解決。朕看過陶雲汀當年給皇考上的折子,只是漕米受兌一事,便有不下十餘種陋規!什麼衿米,科米,訟米,花樣百出,名目繁多,只要掛靠上一點,便可以緩繳,少繳,甚至不繳!那麼那些差額米數呢?便只有分攤到小民頭上!」

    「不用提什麼踢斛,浮取之類府縣陋規,每每於交糧受兌前後,引發民怨,便是小民一時之間忍氣吞聲,任人盤剝,日後呢?若有人登高一呼,便是東南糜爛之局!老百姓,嘿嘿,是那麼好欺負的嗎?秦始皇一統**,何等的英雄……」

    文慶聽他說話有點漫無邊際了,趕忙旁邊插言:「皇上之言大是。我等自當謹從。」

    皇帝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說話有點跑題,就勢收斂:「不但是小民,便是漕幫本身,難道不是也深受陋規之害?漕丁披風戴雨,辛苦之處難道便少了嗎?每過一處,都有官差盤查,處處要花錢買路,本來是天庾正供,後能夠換來的,也不過一頓溫飽而已。」

    「皇上身居九重,而聖心記掛小民,想來不論是江南百姓還是漕幫人眾,都會感戴天恩的。」

    皇帝對大臣經常出口的這等沒有半點營養的恭維話真是煩透了,又無力改變:「朕今天來這裡不是想聽你們歌功頌德的。還是議一議漕運之事應該如何解決吧?」

    君臣幾個議了半天,也拿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來,畢竟,身居九重之中,只能通過臣子的奏章中描述到的內容來做決斷,雖不至有緣木求魚之感,也難逃閉門造車之譏。一直到賈禎放了課,門口跪倒見駕,才把皇帝和其他人的注意力打散:「是筠堂來了啊?放課了嗎?」

    「是!」賈禎是那種典型的理學大家,規行矩步,半點不肯越雷池半步,即使是皇帝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當面駁斥,幸好,剛才來的時候沒有給他看見,否則的話,又得是一通諫言,弄得彼此難過,何苦來哉?

    也因為這樣,皇帝心中有點怕見到他,見他放課了,也不再多說,吩咐一聲起駕,內侍的虛扶下到外面上了輕步攆,一路回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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