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風雲寒 第003章 為臣意氣 文 / 滿弓刀
沈一貫眉頭一擰，走上前來，奏道：「皇上，常洵三殿下打獵未回，常洛大殿下卻在這裡，大殿下已經成年，卻一直未遇名師，楚將軍勇冠三軍，戰功彪炳，老臣為我大明天朝萬代基業著想，不如讓大殿下跟著楚將軍練武學藝，皇上意下如何？」
群臣一聽暗喜，紛紛附和。
萬曆望了鄭貴妃一眼，沉吟道：「這個，這個……」
沈一貫回頭叫道：「常洛，過來吧？」常洛慢騰騰走來，步子沉穩，走到近處，躬身朝父皇和鄭貴妃請安，又轉身抱拳道：「常洛見過楚將軍，楚將軍威名遠揚，常洛久仰了。」
楚落塵面色泛青，瞪視著他，亦不回禮也不做聲，把他晾在當地。常洛被他如此輕忽，怔了一怔，心中不安。
鄭貴妃心中暗喜，手臂一指，笑道：「常洛你應該先行見過未過門的媳婦兒才是正理，人家正眼巴巴地在那兒等著呢。」常洛隨著她手勢望去，見金玨兒俏立在丈外，只得上前見禮。金玨兒淡淡地點點頭。常洛見她生得肌膚勝雪，容貌甚美，不覺一呆。
沈一貫道：「皇上，楚將軍做常洛皇子的伴讀，練習槍棒，很是不錯的，還請皇上答應。」鄭貴妃嘴角冷笑，說道：「三殿下常洵自幼好武，楚落塵武藝精熟，相伴三殿下正好，沈大人就不要爭了。皇上，臣妾的主意好不好？」
萬曆捋鬚笑道：「朕本有此意，常洵從小頑皮，有楚愛卿加意調教，朕就放心了。沈大人，常洛教習一事，另行再找人吧？他就要大婚了，有空多陪陪人家寧國公主，多大的人了，正經事不做，練什麼武藝？」
沈一貫面上神色不動，道：「是。」
楚落塵回頭望去，見常洛和金玨兒相視而立，男的玉樹臨風，女的芍葯籠煙，端的是一對璧人，他眼中閃過一抹痛色，猶豫一下，高聲道：「皇上，楚落塵本是一個浪子，蒙皇上看重，何德何能，哪能去做三殿下的師傅？請皇上收回成命，臣不勝感恩。」
眾人見他直言抗旨，不禁一驚，人人面顯惶惑之色。
萬曆面上怒意閃過，但終究笑道：「你不願意？你可知道有多少文臣武將夢想著給朕皇兒課讀授武？你一做常洵的老師，就是太傅了，官至正一品，位高權重，你竟然還不願意？」
楚落塵狂病發作，只覺得心中苦澀，什麼太傅太師，什麼鎮國將軍，什麼掛印總兵官，都有如狗屁一般，聞言哈哈大笑。文武百官只覺那笑聲如潮水般湧來，震得耳鼓生疼，不禁面上失色，只聽他笑聲不絕，驀地叫道：「別人是別人，楚某是楚某，臣知道太傅位列三公，稱得上人臣之極，但臣情願笑傲風月，也不願宦海沉浮，勾心鬥角，臣直言了，皇上莫怪。」說罷一揖到底，反手一拉花小小，大聲道：「走吧。」掉頭就走。
群臣面面相對，沈一貫眼中異色閃過，欲言又止。花小小驚道：「小楚哥哥，就這樣走嗎？不好吧？」梅山豬拍拍膝蓋塵土，笑呵呵說道：「說的好！咱們喝酒打架，何等逍遙自在，他娘的想做啥就做啥，誰耐煩做那鳥官？一做官兒，什麼趣味兒都沒了。」
萬曆心頭大惱，冷哼道：「站住了。」
先鋒營統領司徒雄正在近處，頜下短鬚根根豎起，有如一蓬鋼針，怒喝道：「大膽！皇上聖諭你沒聽見嗎？」梅山豬欺身搶前，閃電般遞出一拳，喝道：「讓開了。」司徒雄揮掌拍出，只聽空中咯的一聲，如響悶雷，梅山豬退開兩步，黑臉泛紫，雙眼一瞪，怪笑道：「好小子，再接老子一拳。」楚落塵足下斜踏三步，一把扯回梅山豬，怒視司徒雄，道：「你想怎樣？」
司徒雄被他氣勢所逼，心頭涼颼颼的，蹬蹬蹬退了幾步，叫道：「反了！諒你一個小小廚子，神氣什麼？來人，將他們拿下！」他嘴上硬撐，心上卻沒來由抖得厲害，口中叫喚，兩腿卻像綁上鐵鉛，又酸又軟，一步也挪動不得。
眾軍聞令上前，鄭貴妃急道：「都退下！妹夫，請你留步。」楚落塵腳下一頓，抬眼望去。鄭貴妃道：「妹夫，那晚你怎麼答應我的？你忘了嗎？大丈夫千金一諾，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楚落塵回頭看看花小小，見她面色蒼白，傻站在自己身後，渾不知身在何處。花小小看見楚落塵望了過來，低聲道：「小楚哥哥，留下來吧？咱們一走，娘娘姐姐不知道有多難受呢。」
楚落塵暗歎一聲，轉過身來，忽見禁軍隊伍中一人越眾而出，飛身奔來，紅臉紅袍，渾身猶如一團烈火。楚落塵認出他來，又驚又喜，迎了上去，叫道：「武三哥！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久別重逢，抱在一團，只覺身在夢中。
沈一貫目光一閃，笑道：「好叫楚將軍知道，你武三哥眼下官居驍騎營副統領，上任一個月來，將驍騎營整頓得如鐵桶一般，方今天下多事，你想撒手去過逍遙日子，可不成嘍。」
楚落塵把著武鵬兩臂，上上下下看了他幾眼，問道：「當真？」武鵬笑道：「正是，三哥早也想晚也盼，就指望你早早歸來，咱們兄弟再在京城裡做出一番事業，你想走，三哥可不依你。」
張誠嘿嘿直笑，慢悠悠說道：「大樹底下好乘涼，你武統領與常洛大殿下哥哥弟弟叫得好不親熱，可著實叫人羨煞。楚將軍一來，別說武統領高興了，就是常洛殿下也得跟著歡喜啊。」
楚落塵面上一白，哦了一聲，攥著武鵬肩膀的手慢慢鬆了下來。武鵬不察，瞪了張誠一眼，口中笑道：「小楚，大殿下待人寬厚，晚上三哥擺酒，咱們邀請殿下過來，喝個痛快。」
沈一貫咳嗽一聲。武鵬回過神來，看看楚落塵，又望望朱常洛，見這兩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金玨兒身上，神色奇特。他心中咯登一下，回想起舊日楚落塵攜著此女前來自己家中躲避，兩人神態親熱，並肩殺敵破圍，分明是一對鴛鴦情侶，如今這妮子卻成了常洛的妻室，他思前想後，額頭沁出一層冷汗，不由茫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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