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戈臨西風 第009章 血旗 文 / 滿弓刀
胡人騎射，天下無雙，更兼千萬鐵騎齊衝放箭，眾官軍何曾見過如此陣勢，躲閃不及，頓時馬嘶人翻，損失慘重。陣中群豪揮動刀劍撥開箭雨，護住兩翼，急望城門而奔。
楚落塵提氣喝道：「眾軍盾牌遮護，以後為前，不得速奔。四頭八尾，觸處為首。敵沖其中，兩頭皆救。奇正相生，首尾相應。」他運起伏藏真氣，當真雄渾綿薄，雖在千軍萬馬中，群豪官兵俱聽得清清楚楚，心中登醒，取盾護身，放緩腳步，各依陣位。霎時間雁形陣勢又已完足，循環無端，威力登顯，兩千沖營兵馬勢如狂風，奪路而走。
烏力罕傷勢未癒，見對方江湖豪客甚眾，不敢欺近，覷得分明，心頭大急，急遣眾將圍堵，要將這區區兩千人一鼓殲之。
北山三大堂主互視一眼，崔亮皺眉道：「山主還沒來，由得這廚子耀武揚威。娘的，這小廚子端的命大，不但沒死，還不知在哪裡學得我一身北山武功，委實邪門，見鬼了！」
金麟目光閃動，冷哼道：「他縱有通天本事，還不是轉眼便要給大軍踏成肉泥。哼，咱們三堂沒帶屬下過來，不然，哪會讓這臭小子驕橫來去。」
火真人怒哼道：「說這些有個屁用，這小子中了我的『離火心彈』還不是屁事沒有。山主一來，也不要他老人家出手，驅動血鼎，擺擺那『裂日陷石陣』，這小子哪有命在？」
金麟與崔亮面色微變，齊喝道：「本派絕陣，從不輕發，火堂主亂說什麼？」
火真人一滯，頓悟失言，掉轉目光道：「殺吧，咱們縱橫江湖，怕過誰來？」說罷，如飛衝前，左手一彈，離火心彈再度出手，直擊楚落塵後心。金麟與崔亮縱橫如飛，撥開擁擠軍馬，雙雙殺來。
楚落塵手中長槍使發性子，槍影如風，近身人馬無人能敵，他邊戰邊退，匹馬斷後，丈餘內蒙古軍漢被他施展槍法，紛紛挑飛。眾軍見他如此神威，禁不住齊齊發了聲喊。
驀地一股風響，火真人夾馬撞來，嗶啵一聲，彈出離火心彈。楚落塵見己方人馬闖遠，自己獨騎陷入重圍，心中又喜又愁，他接戰禦敵，早已眼觀六路，見他發彈襲來，心下一凜，他在這離火心彈下吃足了苦頭，焉能讓他再度得手，情急之下，右手長槍橫出，挑起一人甩將過去。
那軍士離鞍挑起，撞中火彈，陰火迸開，他失聲慘哼，其勢不衰，直撞火真人而去。
火真人驟不及防，雙掌齊發，將他劈開，他在東山腳下被楚落塵伏藏金氣刺傷右肩，傷處未癒，此時牽動傷勢，不由悶哼一聲，忽的戰馬驚嘶一聲，人立而起，逼得他抓緊馬韁，情狀狼狽。
楚落塵又挑飛兩人，分擊金麟、崔亮，兩人悶哼一聲，腳下一頓，一拳一掌，將兩名蒙古軍漢生生擊飛，著手處只覺一股巨力湧至，心下暗暗吃驚。忽的人影又閃，四五個軍漢接二連三直撞過來，兩人手忙腳亂，劈開人影，頓足一看，楚落塵縱馬狂奔，早去得遠了。
三大堂主面面相覷，臉上變色，額上冷汗迸出，互瞧一眼，又追了上去。
此時喊殺彌野，萬馬怒奔，場中征塵沖天，刀槍耀日。十幾萬蒙古大軍陸續開到，烏力罕連聲發令，分開人馬，一個個萬人隊左右包抄，蒙古前鋒軍馬被衝亂腳跟，此時見大軍趕來，心中一定，人人搶先，覷定沖營官軍大旗，四下趕殺過來。
楚落塵打馬殺到官軍陣前，眾軍見他安然脫困，心中大喜。秦莊主呼道：「小楚，韃子勢大，怎生是好？」鐘鼎揚旗大叫道：「還有甚說的？奶奶的，多殺一個多賺一個。」殺得性起，厲喝一聲，鐵旗挺出，旗頭尖矛將一員敵將當胸刺穿，挑將起來，驀覺黑影急衝而下。原來那將胸腹穿透，竟順旗桿降下，腸肚掛在旗尖，拖將下來，鮮血激射如雨，佈滿旗面。那人勇悍之極，穿在旗桿上，手中長刀仍狂劈直下。鐘鼎大驚失色，揮旗急甩，頭一偏，刀光閃過。他忽覺左膀一涼，彷彿時間凝固，天地都靜止下來，一條手臂在眼前悠悠飛過，掉落塵埃。
他慘哼一聲，翻身落馬，右手兀自緊握染血大旗。
楚落塵見狀一驚，猿臂一伸，將他連人帶旗提上馬背，悲聲道：「鍾兄！你……」鐘鼎嗔目道：「小楚，你帶眾家兄弟衝回去，我……我是不成了。」楚落塵胸中一痛，眼中熱淚直掉下來，哽咽道：「鍾兄，你本可以棄旗求生的，你……」鐘鼎搖頭道：「我可以死，大旗不能丟棄的，一丟就沒了咱們這伙兄弟啦。」
楚落塵猛醒過來，含悲道：「對，大旗不倒！大旗不倒！」搶過染滿鮮血的鐵旗，點了鐘鼎幾處穴道，雙臂一振，將他遠遠拋向秦莊主，喝道：「秦莊主接住了，鍾兄有甚閃失，我為你是問，鍾兄且忍耐些，回城了小小會救你的。」驀地仰天長嘯一聲，大喝道：「狗韃子，來吧，小爺在此！在等你們來殺呢！」左手揮旗右手挺槍，雙臂振處，將兩名蒙古百夫長搠翻，血旗反手一掃，又一個蒙古千夫長口噴鮮血，仰面直飛出去。
蒙古眾軍心中一寒，大喊一聲，勒馬退開幾步。群豪覷見，精神大振，狂喝亂喊，挾勢猛衝，登時衝開一個缺口，遙望城門已然不遠。
驀地號角聲響亮，蒙古大營幾百面牛皮大鼓震天動地敲了起來，忽然鼓聲一息，蒙古三軍槍矛齊舉，狂吼：「巴圖大汗！巴圖大汗！」數十萬兵馬齊聲高呼，聲浪直衝霄漢，只驚得風雲變色，天地為愁，四下群山迴響，良久方息，聲勢委實驚天蓋地，難以盡描。
群豪見此威勢，盡皆失色，坐騎驚嘶，裹足不前。
忽的後方人頭攢動，千軍萬馬兩下一分，現出一條大路，一行人馬緩緩走近，當先一人頭頂罩著青羅傘蓋，白馬白甲，虯髯如鐵，正是蒙古王巴圖大汗。他將馬鞭一舉，三軍躬身齊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巴圖大汗馬鞭一按，數十萬軍馬登時住口，四野忽的一靜，只餘戰馬偶爾噴著響鼻，西風嗚嗚刮過頭頂，更增場中蕭殺之氣。
城樓上，花不眠見餘下江湖漢子結束停當，正要向董纓借兵出城接應，忽見蒙古大軍開進，巴圖大汗親身前來，兵勢強盛之極，楚落塵沖營兵馬有如一葉扁舟行在巨浪滔天的大海，轉瞬便要覆沒，心中大急，走前幾步，朗聲道：「董帥，情勢緊急，沖營兵馬孤危難敵，請借我一萬兵馬出城，將小楚接應回來。」
董纓面上青了又白，眼露驚恐之色，澀聲道：「韃子勢大，我這點兵馬，濟得甚事？三萬守軍小楚帶走三千，我便是將剩下的全給你，還不是……還不是如湯潑雪，你再葬送我一萬兵馬，這慶陽城還守個屁？不借，不借！」
花不眠跺腳道：「難道你便眼睜睜瞧著小楚他們葬身敵手？」
董纓哼聲道：「他自己要出城沖營，管我甚事？湊巧碰上韃子大軍提前來到，也是他命該如此，花先生就省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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