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戈臨西風 第008章 沖營 文 / 滿弓刀

    楚落塵點點頭，訕訕道：「我打小學著烹飪，勞作之餘，更喜涉獵旁學，不過都是紙上談兵，從來沒帶過兵的。」

    花不眠眉眼一動，喜道：「怕他作甚？陣法向為將才活用，古今陣法皆用變取勝，各有神異，就看你如何變通。練之精，出之熟，變之神，自可驅步卒橫行而無敵。你記住了，善演陣者，無一定之形，必以地勢的廣狹險易，即據方圓曲直而相應變化，這是為將佈陣的基本要義。」

    說得興起，提過楚落塵的長刀在地上畫出雁形陣型，演出諸般變化，楚落塵心癢難搔，取來石子，化作守陣一方，花不眠拈石不住放落，比擬敵軍破陣。

    兩人在地上排兵佈陣，演了一陣，花不眠拊掌笑道：「你這一著甚好，突破古法，大有新意，為將佈陣便要如此，熟讀兵書是沒用的，不拘泥不固化，方能百戰不殆。我花家有一奇陣，陣名『畫地為牢』，奇正相生，隱顯莫測，有機會再和你演說吧。就是這雁形陣法也夠韃子受用一番了，怕就怕這些官軍不熟此陣，不明陣型變化，群豪又各行其是，仍是不成。」

    楚落塵沉聲道：「此刻別無他法，哪怕只有六成勝機也值得一試。」花不眠聽得暗暗點頭，繼而又道：「沒帶過兵又有什麼，軍士不懂陣勢也沒什麼，咱們一步步做過去，小楚，我瞧你性子不拘形跡，大有將風的。」

    楚落塵精神一振，眼望城外號角連營，敵軍疾馳，沙塵漫天，卷天動地而來，忽又兩聲炮響，砰砰落在城內民房，一陣哭喊喧鬧聲遠遠傳來。他面色陡變，禁不住怒氣勃發，叫道：「狗韃子！耍什麼花槍？欺我無人？」轉身邁步，急急奔下。

    花不眠急道：「小楚你好生在意，我隨後接應。」

    楚落塵腳步不停，道：「不成，你有傷在身，坐鎮此處，養傷要緊。」

    花不眠笑道：「些微傷勢，打什麼緊。」抬眼望去，楚落塵早去的遠了。

    楚落塵衝下城牆，董纓迎了上來。楚落塵見三千精兵五百豪傑結束停當，一色快馬，長槍短刃，排成方陣侯令，心下大喜，當下講論陣法排布。雁形陣為上古陣法，戚繼光那時練兵便已傳授，朝廷邊軍自然熟識，這三千馬軍早操演過了，此刻一聽，轟然領命。這些軍兵親眼瞧見他將猛將徐霸幾個照面打翻，心中盡皆敬服，號令一出，自然人人凜遵。

    董纓在一旁見他說的頭頭是道，心中稍安，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崑崙派掌門古青衣躺在擔架上，方醒轉過來，叫道：「小楚年少血熱，當真羨煞我也，可惜……可惜我不能隨你出陣殺敵。」楚落塵走前笑道：「古掌門且將養身體，不必性急，韃子人多，有朝一日會讓你殺個痛快的！」花小小立在一旁，悄聲道：「好生在意，小楚哥哥，我等著你平安回來哩。」話未說完，面上一紅，頭低了下去，玩弄衣角。

    楚落塵心頭一熱，點了點頭，大踏步走了開去。他要了一支鐵槍，背上兩壺箭一張鐵胎硬弓，跳上馬，喝道：「擂鼓。」

    金鼓喧天，城門大開，楚落塵一馬當先，鐘鼎擎著鐵桿大旗緊隨其後，眾軍吶喊，衝殺出城。

    此時蒙古前鋒三萬兵馬已直抵城下，眾軍一路叩關奪城，甚是驕橫，見城門緊閉，放心支起帳篷，正在埋鍋造飯，忽聽喊聲震天，一彪軍撞破寨柵，霎時衝來，蒙古軍馬全然不備，怎當得數千豪勇，大營登即大亂。

    楚落塵當頭衝入營中，手上長槍狂殺亂刺，凌厲無比，所過之處血流成河，當者無不披靡，群豪各持兵器，掏出暗器，遠射近攻，三千輕騎排成雁形陣勢，有如一支利箭，硬生生殺入大營核心，聲勢當真猛惡之極。

    沖營兵馬左衝右突，首尾相顧，絲毫無損，大旗到處，蒙古軍馬傷亡慘重，心驚膽戰之下，只顧四下亂走。群豪殺得痛快，至此方吐出胸中一口悶氣。

    正在趕殺沖蕩，忽聽號角聲起，後營方向蕩起塵土，喊聲震地，無數隻馬蹄拍打，卷天動地而來。

    楚落塵勒馬遙望，呆了一呆。眾軍面上變色，有人喊道：「媽呀！狗韃子主力趕來了！」楚落塵心中暗驚：「韃子中軍不是說明天晌午才能到麼？如何恁地快法？」

    沖營官軍登時想起自己一彪人馬孤軍深入，其勢已然危急萬分，一念及此，不禁雙股戰戰，驚慌失措。後軍見勢不妙，幾百人拖刀曳槍，撥轉馬頭奪路就跑，陣式登時大亂。

    楚落塵厲聲喝道：「眾軍莫慌，各歸陣勢，違令者斬！」

    眾官軍不管不顧，上千軍馬一哄而散。楚落塵大怒，挽起大弓，嗖嗖幾箭，將奔在頭裡的軍漢一一射死。群豪返轉，掄刀挺劍，約束軍馬，眾軍稍稍安定，初略記點，已是三停中去了一停，只剩得兩千人馬。

    楚落塵暗歎一口氣，喝道：「聽我將令，後隊作前鋒，殺回城去！」

    驀地一個怪異聲音穿透千軍萬馬喧鬧直傳過來：「哪裡來的撮鳥？敢衝我大營，好大狗膽！」

    群豪一凜，齊聲道：「烏力罕！」轉目望向主將，但見楚落塵濃眉皺起，嘿嘿冷笑。

    忽聽號角聲急，塵煙瀰漫，上衝重霄，無數蒙古騎兵彌山蔽野而來，軍馬兩下一分，幾騎當中馳出。當頭一人碧眼金髮，大紅僧袍，正是蒙古國師烏力罕，其後三人，卻是群英盟會上救走烏力罕的北山三大堂主。

    楚落塵面上怒意閃過，長槍一挺，暴喝道：「眾軍後退，眾家好漢護住兩翼，我來斷後。」

    烏力罕衝前兩步，怪笑道：「是你？」

    楚落塵按下怒氣，笑道：「是你爺爺。」

    烏力罕面色一沉，道：「我一路南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取，南狗殺了無數，想不到在這慶陽倒碰上了幾個人物。年輕人，你不是我對手，不如歸順於我，我保你一世榮華，享用不盡。你們大明王朝叼羊的狼肥了，受賄的官浮了，有什麼值得你給那萬曆昏君賣命？」

    楚落塵睨他一眼，笑道：「你保我做蒙古大汗麼？」烏力罕一滯，喝道：「你……」

    楚落塵笑道：「照啊，胡地玄冰，戎狄之族，似你這等異類，就是叫我做大汗，又何趣之有？老子還不是要拍拍屁股走人。我也聽過一句蒙古話兒，叫做不知祖宗的人，猶如牲畜。叫我忘掉祖宗，忍辱苟活，再也休想！」頓了一頓，笑容一斂，寒聲道：「你驅軍南來，殺了我多少無辜百姓，委實罪惡滔天，有甚好說的？動手吧！」

    烏力罕面色一變，喝道：「不識好歹的小子，眾軍上前，將他們統統斃了！」

    驀聽轟雷一般大吼，有如岳撼山崩，千萬軍馬齊聲吶喊，驅馬衝來，喊聲未歇，弓弦驟響，一片咻咻聲音，箭勢如雨，將天空也遮成黑糊糊一團，放眼所及，俱是箭影，激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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