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152章豪門背後 文 / 風宸雪
第152章豪門背後
辰顏坐在沈傲的車中,她的外公,連偶爾到鵬城,都會用勞斯萊斯這樣的排場,甚至動輒就是四個保鏢的貼身保護。
雖然,她不清楚沈氏企業到底代表著什麼,也從沒有去查過,關於沈氏企業名下除了那連鎖的超市和購物廣場外其餘的產業,但,從司徒霄在沈傲面前的恭敬,她隱約猜得到,那必定是連冥遠財團都不能忽視的一種財勢。
但,這些,現在,卻成了她的負擔和拖累。
司徒霄可能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會一再地討好她,即便在失去孩子後,還是礙著沈傲,不得不繼續偽裝出一副深情的樣子。
哪怕他愛的人,從來就不是她!
沈傲坐在辰顏的一邊,司徒霄放下她後,並沒有跟著坐進來,而是返身,開著他寶藍色的蓮花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
最前面另有一輛黑色的奔馳開道。
在沈傲專用的勞斯萊斯中,除了司機,和最前排沈傲的助理雷鳴外,後排寬大的座位,僅坐著他和辰顏。
辰顏身上麻藥的後勁還未過去,方纔的清醒,不過是一時想掙開司徒霄的緣故,現在,因為她沒有任何話和沈傲說,沈傲也保持這這份沉默,她將頭靠在一邊的車窗上,復沉沉睡去。
沈傲眼角的餘光看到她昏昏入睡的樣子,依然面無表情。
今天才抵達寶安機場,但,迎接他的第一個電話,除了徹底讓他覺得震驚之外,更是種震怒。
辰顏和司徒霄的第一個孩子,竟然就這樣地流產了。
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事。
他期待這個孩子,是從他們結婚開始,就投注著最大的關注。
但,卻是這樣一個結局。
他的臉上蘊著濃濃的陰鬱,司機和助理或許會注意到他這層陰鬱,可,他們絕不會想到,這層陰鬱背後的涵義。
辰顏,她更加不會看到。
他的身子始終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直到三個小時之後,車緩緩駛入司徒家的大宅。
司徒大宅的所有傭人都整裝站在林蔭道兩側列隊恭迎。
這是司徒霄的特別安排,因為,他清楚,沈傲喜歡別人對他的充分尊重。
車停,沈傲仍舊坐在車內,直到前一輛車的保鏢下車,小跑步過來打開車門,他才慢慢踱步下車,帶著從容不迫的威儀。
另一邊,司徒霄也走下蓮花,在保鏢打開的車門中,輕輕抱起,還在沉睡的辰顏。
她隨著移動,微微皺了一下眉,司徒霄的動作則放得更加溫柔。
似乎只有她睡著,他才可以不受她的拒絕。
曾幾何時,他和她的關係已演變成這種態勢。
他蹙了一下眉,但還是沒有露痕跡地帶著溫柔的微笑,說:
「外公,我先送顏回房休息。時間不早了,您先用午餐吧。」
司徒霄的聲音很輕,生怕吵醒辰顏,其實,更是擔心,她醒後在眾人面前,再次對他進行反抗的行為。
「好。」沈傲掃了一眼司徒霄,一邊,容德早上前,迎著沈傲往一側的餐廳走去。
司徒霄徑直抱著辰顏,從側樓梯直接走上三樓臥室。
法國一別後,想不到,她再次回到他的身邊,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司徒霄輕輕把她放在臥床上,手輕撫她蒼白的臉頰,俯身,唇即將觸到她的唇時,聽到她的口中,夢囈般的發出一個單音字:
「蒼……」
這個字,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很輕地飄進司徒霄的耳中,重重地砸進他的心中。
他想吻她的動作也一併僵硬。
她連睡夢中,都喊著那個男人的名字?
和她結婚至今,她睡在身邊,一直是很安靜,從來沒有說過任何的夢語。
但,今天,他聽到了她說出的這一字夢語,竟然是關於那個男人的。
他有他的尊嚴,他的尊嚴使他替她蓋上薄毯後,迅速離開臥室,走下樓去。
辰顏,在他關上房門的剎那,睜開雙眼。
眼中,隱隱有著晶瑩的淚光閃過。
故意說出那個字,故意逼他離開。
僅是因為,她沒有辦法接受現在的他。
而她,也沒有力氣再反抗他的行為,所以,這樣的方法,是最好的。
她的手撫上平坦的小腹,知道,孩子,不在了。
沒有任何感覺地,已經離開她的軀體,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從手術室出來後,雖然麻藥沒有過去,她仍陷入昏沉的睡意中,但意識卻並不朦朧,她感覺得到他用溫暖的手輕輕地,在磨著她的手心,她的臉。
也許,只有在那時,她的手心才是冰冷,她的臉才是同樣地沒有溫度。
也只有在那時,她在撕心的痛苦之後能感覺到他一絲一縷傳遞過來的溫暖。
從他抱起她的剎那,她知道,是他,只有他才有那墨黑若星辰的眸子,所以,在那一刻,她最後一次縱容她的感情,讓自己安靜地倚賴在他的懷抱中。
但,當清醒的時刻,注定,她不可能做到,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原來,人流是不痛的,痛的僅是她的心。
在被麻藥吞噬意識的前一秒,她能清楚聽到,心碎裂開來的聲音,碎成,一片一片,每一片縱使漫著彌天的血,但也是在不可示人的暗處。
誰都不知道,她多麼想要這個孩子,因為,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機會她可以為最愛的男子去孕育一個生命。
可『孩子』陪伴她的,只有短短兩個月的時間;
上天賜給她孕育這個『孩子』的機會,卻沒有賜給『孩子』降生的機會。
同時等待流產的另外三個人,流掉的可能是負擔,是累贅。
於她,是維繫殘存所有眷戀的最後的愛。
她只想好好地愛一個人,這樣沒有錯,錯就錯在過於在乎,反而會傷己傷人。
她的心,她的身體,都無法接受另一個人!
到現在才知道,她心裡所有的關於愛的感情都被他完完全全被掏空了,沒有一點餘下。
當她知道,法國他對她的背叛,無論過後,他再多的解釋,她都沒有辦法相信耳朵聽到,忽略眼前所看到的真實。
當她知道,這個孩子,才可能是他所在意的,她更明白,一切,於她,對感情有著完美偏執的她,沒有辦法,和他繼續。
縱然,她發現,真的愛上了他。
「你一定要這麼狠嗎?」
這句話,將所有關於愛情美好幻想打破。
他信任她,不會說出這句話,關於愛,是需要信任,才能長久的。
沒有信任,也就不會有愛。
她閉上眼,淚水,沒有滑落。
心底的疼痛,將眼眶中的淚一併逼退。
她將自己埋在薄毯中,這樣,就能暫時逃避,窗外的陽光燦爛吧。
心,不需要陽光普射,在這一刻。
而這一刻,也有人,寧願在陽光燦爛的午後,談一些並不是十分陽光燦爛的事。
沈傲簡單用了午餐,便和司徒霄來到二樓的書房內。
「外公,我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是大家所都不希望的,但請你相信,我對顏的愛是真誠的,一直沒有改變過。」
在走進書房前,司徒霄的腦海中還滿是剛剛辰顏的那一字夢語,但,關上房門,他必須摒棄所有的雜緒,才能在這個精明老人面前,不露出任何的端倪。
「我在等你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這些話算是解釋嗎?」沈傲的語音如刀鋒一樣犀利地從司徒霄的耳邊剮過。
「外公,我承認,是我疏忽照顧顏,才讓這個孩子沒有辦法保住,所以,我請求您的原諒,我保證,以後不會讓同樣的事再次發生。」
「疏忽?難道,一定要我提醒你,你的錯在哪嗎?」沈傲的語音依然冷冽。
「塞班之行,我不該讓顏去那麼危險的藍洞,這點是我的疏忽。所以才讓顏發高燒,間接使這個孩子沒有辦法保住。」
「你似乎漏了一點,你在法國皇家套房所做的事,應該才是最大的錯誤吧。這個錯誤才是導致今天這種局面的最關鍵因素。我明白,你作為一個財團的總裁,只守著一個妻子是不可能的。但我也提醒你,不管你外面有再多的女人,都要基於安撫好小顏的基礎上,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希望你清楚一點,不管是司徒,還是沈氏,血統是最重要的。至於那個楚彤,她永遠只可以做你的情人!」
「外公,我都知道,法國,我是想解決一些過去的事,並非是和您所瞭解的一樣。從我娶她的那天開始,我不會再有任何出軌的言行。」司徒霄依然恭敬,哪怕沈傲提到法國,提到楚彤,他都沒有一絲慌亂的神色。
但他的心底則浮起一絲厭惡,沈傲果然一直在監視著他,並沒有對他完全放心。
「解決也好,繼續也好。這點不需要對我解釋,同樣的錯誤,你只可以犯一次,如果再犯,我會帶走小顏。你娶的,並不是一個女星,或者一個普通的女孩,而是沈氏第三代繼承人,你們的孩子,將會是沈氏第四代繼承人。這一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對嗎?」
「是,外公,我清楚。但我娶小顏,並不僅僅因為這一點。」
「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娶她,別讓你的那些花邊新聞,再打擾到她,你把她從葉蒼霆那搶來並不容易,雖然在那時我是站在支持你的一方,可,倘若你讓我失望,我們之間的所有合作,都到此為止!」
「是,我很愛顏,今後,不會再有同樣的事發生,請您相信我的誠意。」
「這樣,最好!」沈傲結束咄咄逼人的話語,換上和藹的神色:「小顏經歷這次事情,一定身心都受到傷害,我希望你能好好陪陪她,女人嘛,哪怕她再怎麼不原諒你,哄哄,也就過去了。不管你是真愛還是假情,但在她的面前,你所能做的,只能讓她相信你對她的愛,是最真的。」
「我對她的是真愛。」
「好了,哪怕現在是愛,但你的保鮮期一直只有三個月,這點,我在把她交給你時,我就清楚。不必在我面前繼續言不由衷。畢竟,你我都是在商言商的人。所謂的聯姻,不過是另外一種附屬的契約,和任何感情無關。」沈傲說完這幾句話,站起身,向門口走去,「至於永達地產的認籌,只要你這段時間表現得讓我滿意,我也會在9月18日,讓你們滿意。」
「外公,謝謝您。」司徒霄的唇邊浮過笑弧,他的眼神在鏡片後,永是琢磨不透的深邃。
書房內,隨著他們倆人的離開,重歸一片寂靜,陽光燦爛的斑駁灑在書房的鈾光的桌面上,折射出的,僅是一抹別樣的清冷。
清冷的感覺,是辰顏再次甦醒時唯一的感覺,她覆住臉的被子被人輕輕拉開:
「顏,這樣對呼吸不好。」
聲音很溫柔,她對這樣的溫柔,僅剩鄙夷的反映。
她的手試圖將被子繼續拉上,但被那人緊緊拉住,她知道能進入臥室,只有他,可,她仍然閉著眼睛,不去看他,手被他抓得有些疼,她沒有力氣陪他玩這種遊戲,既然,他喜歡抓,由得他去。
「顏,你睡了一下午,起來用點晚餐,好嗎?」
沉默,她用沉默來應付他。
「我讓廚房做了你平時愛吃的菜點,醫生說了,手術後十五天,是康復階段,只有在這階段,飲食注意,身子才會盡快復原,乖,起來,好嗎?」
他的手意識到抓疼了她,稍稍放鬆,但她仍然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我知道你醒了,如果你再不理我,我會繼續用流氓的方法,讓你理哦。」他盡量用最溫柔的話語哄著她。
他清楚,這樣的哄,絕不是沈傲口中的意思。
他是真的愛上辰顏,無關乎他和沈傲之間最初的合作交換。
辰顏睜開眼,眸底秋波無瀾地睨著他:
「說完了嗎?」
司徒霄沒有想到她的第一句回應他的話,是這樣的反問,如果換成其他的女子,他早就有了脾氣,但對著她的翦水瞳眸,他所有的脾氣都化做此時的繞指柔:
「沒有,你不起來吃點東西,我會一直嘮叨下去。」
「現在,這裡就我們倆個人,你可以不必演戲。」
「你認為我在演戲也好,虛情也罷,你現在必須起來吃點東西。」
「我不會和自己的身體過意不去,但我對著你,實在沒有胃口,麻煩你,門在那裡,請出去。」
司徒霄沒有因為她的話有任何一絲的怒意,唇邊的笑意漸漸浮起:
「你有繼續生氣的權利,畢竟之前都是我的錯,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提以前的不開心,重新開始,好嗎?我把飯菜端進來,你用完,再叫我。」
重新開始?可能嗎?不是他愚昧,就是她天真。
辰顏冷冷地看著他,不願意再對他多說一句話。
他起身,不一會,便從外面端進一個托盤,一邊,蘭月也將一個可放置在床上的小桌擺放妥當。
他將托盤放在桌上,四菜一湯,都是些家常的小菜,但,也是辰顏平時愛用的。
做完這一切,他對她繼續笑著說:
「趁熱用一些,我先出去。」
他將房門關上,辰顏端起飯,才嚥下一口菜,就發現,再用不下更多的一口。
她想快點恢復體力,然後,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但現在,她才發現,連吃飯都變得這麼地困難。
有什麼東西哽在喉中,一咽,就是疼痛襲來。
她甚至分不清,這份疼痛,是來自喉中,還是心底。
房門在這時開啟,她沒有抬頭,聲音冰冷:
「對著你,我沒有食慾,你又進來做甚麼?」
「小顏,就這麼對外公說話嗎?」略帶著威儀的聲音響起,辰顏驚愕地抬眸,竟是沈傲。
他返身,對門外的人道:
「你們倆個替我守在門口,沒有我的吩咐,不能讓任何人進來,你是叫蘭月吧?你可以暫時離開一下嗎?」
「是,先生。」
然後,他才關上房門,慢慢走到她的床邊,看了一眼她面前完全沒有動過的飯菜,道:
「不多吃點,身體怎麼能恢復得更快,這個月的18號,外公可還要你陪著,參加盛世一號的認籌晚宴呢。」
「我不想去。」她放下筷子,那紙巾擦試嘴唇,並端起一邊的熱水,稍稍漱了一下口。
「小顏,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你必須去,以司徒夫人,和沈氏企業執行董事的名義。」
「我沒有做好就此進入商場的準備,經歷今天的事以後,我想,我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息。」
「這不是我沈傲的外孫女該說的話,我們沈家的人,從來不會說累,也不能說累!」
「我不是沈家的人,我姓辰,您忘了?」
「不管你姓什麼,你身體中流的,始終有一部分是我沈家的血,這點你沒有辦法否認。」
「那有什麼關係?我母親都做不來的事,難道我就可以?」
「你的母親,是受了蠱惑,你和她不同,你很理智,從你選擇嫁給司徒霄開始,你就比她理智得多。」
「您現在親眼看到,這所謂的理智帶給我的是什麼?難道他沒有告訴你,我們之間這兩個月發生的一切嗎?」
「不用他說,我都知道。」
「對啊,有什麼能瞞得過您呢?反正,我無時無刻,不是被他監視,就是被您監視,不論哪種監視,對我都一樣。」
「何必說監視這兩個字,我只是關心你,小顏,畢竟,你是沈氏唯一的希望。」
「可,我現在會得到的是絕望。」
「失去一個孩子,就輕言絕望,那麼,你以後在殘酷的商戰中,不是每時每刻都會絕望?」
「所以,我認為,我並不適合商場。任人唯親,這樣的弊端,其實,您可以嘗試改變。」
「我不會改變,從沈氏創立開始,只會傳給嫡親的血脈。這點,我不會改變,也不能改變。」
「這是您的固執,也是您的固執,將我母親的幸福摧毀。」辰顏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她看到沈傲容色不驚的臉還是抽搐了一下。
「你母親的不幸福是她咎由自取!我給她安排了最幸福的婚姻,她偏偏還不知足,最終,毀滅是唯一的結局。」
「是嗎?那您認為,您給我安排的這樁婚姻幸福嗎?」
「你不幸福,會甘願替他生孩子?」
「您錯了,我沒有替他生,我選擇了流產。」
「那是因為這個孩子沒有辦法保住。」
「能保住,我也不會替他生,因為,我要和他離婚。我不想重蹈母親的覆轍,一輩子得不到幸福地待在一個男人身邊,所以,我要選擇重新開始另一段新的生活。」辰顏鼓起勇氣說出這番話,其實對於母親,她所知甚少,她不知道,母親和父親之間是否真的沒有幸福,但,在此刻,惟有這樣的說辭,才能讓她有這個勇氣開出這個口。
倘若母親和父親在天有靈,一定也會原諒她的吧。
畢竟,和司徒霄在一起,雖然,有過甜蜜,但,慢慢地,所有的甜蜜,竟都演變成今天的苦澀。
這份甜蜜的背後,是她無法承受之重。
看不清他的心,觸不到他的情,不如放手,不如放棄。
既然,沒有孩子,想必,也是上天的另外一種仁慈。
「我不會同意你和他離婚,不僅你不可以和他離婚,相反,我要你在半年內,懷上和他的第二個孩子,小顏,你聽明白了嗎?」
辰顏完全沒有料到沈傲會說出這句話,在這樣的時刻,要求她繼續替他去孕育另一個孩子。
「你不用這樣驚愕地看著我,你外公雖然年紀大了,但頭腦還沒有糊塗,我只給你們半年時間,因為,你外婆的身體,可能也只支持得了半年,而,看到健康的下一代,是她剩下的唯一心願。」
「我想她不會願意看到,這個所謂健康下一代不是帶著父母的祝福出生的。」
「她會樂意看到。同樣,我也會樂意看到。」沈傲的手驀地覆在辰顏的手上,他手心滾燙的溫度,一點一點,傳至辰顏冰冷的手背。
可他敏銳地發現,親情仗似乎並不能讓眼前這個外孫女妥協,她的眼底,清楚顯現的,是對他這句話的質疑。
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告訴她真正的原因,畢竟她也有權知道他的盤算:
「這個孩子,不僅是沈氏第四代繼承人,也是冥遠財團的合法繼承人,所以,他是兩大豪門聯姻至今,最好的結晶,也是,眾所期盼的孩子。」
「您把我當成什麼?」辰顏問出這句話,眼底,是更深的失望。
原來,不止是司徒霄重視孩子勝過一切,連她的親外公,都提出這種荒謬的要求。
「我不會和他再有任何關係,我也不會替他再生孩子,我是人,我不是你們互相利用的工具!」她憤憤地說出這句話,將手抽出沈傲的掌心。
「不管你願意或者不願意,你必須要這麼做,哪怕,將你禁錮起來,我也一定要達到這個目的。」沈傲的聲音壓低,眼底閃光過一抹辰顏並不熟悉的光芒。
那是一種對於金錢和權勢,貪婪的目光,可辰顏,並不能看懂。
她只是冰冷地看著這個所謂的至親長輩,明白,當年的母親,是懷著怎樣絕望的心情,去接受一樁她不願意的婚姻。
而她,也是幸得有這個婚姻,才誕生下來的。
那麼,她對這個外公,該感激,還是該怨恨呢?
感激,因為他的固執,終於讓她的母親嫁給父親,並且生下她。
怨恨,因為他的固執,試圖讓她步上比母親更為沒有尊嚴的將來,放棄追求幸福的權利,葬情於另外一樁利益交換的婚姻。
她不知道,她現在對於沈傲是怎樣的情緒,她只知道,她不願意,再維繫這段婚姻。
她想逃,逃離這一切所謂豪門的幸福。
哪怕,做葉家的養女,至少,葉蒼霆給她的關心,是實實在在,不摻任何虛假的。
沈傲彷彿能洞悉一切,他有著他這個年齡的人獨特的敏銳觀察力,也有著,他這個年齡的人,特有的固執:
「不要妄想葉蒼霆能給予你什麼幫助,當初,正是他心甘情願的退出,你才會嫁給司徒霄。」
「你一定要提到蒼嗎僅因為當初,是他把母親從你身邊奪走?打亂你的計劃?」
「他打亂了嗎?到最後,不過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當年他所做的一切,如今,正在一步一步地付出代價。你難道看不見嗎?他兩個兒子現在的結局,不正是他一手釀成的?」
聽他提到葉風,辰顏的心裡依然被勾起本刻意掩藏的難受。
「我不想在這裡,去討論葉家的是是非非,我只再說一遍,我一定要離婚。我沒有辦法繼續和司徒霄生活下去。」
「假設你一定要離婚,我說過,哪怕把你禁錮起來,我也不會容許!」
「呵呵,」辰顏隨著他的話,突然笑出聲,「在您的心裡,一直是沒有親情的。以前,如果我還有懷疑,現在,我真的相信這句話是對的。」
「小顏,我是你的外公,我不會害你的,你要相信我,只要你答應在半年內繼續生一個孩子,我會考慮,放葉蒼霆一條生路。」
「生路?你們又對他做了什麼?!」辰顏質問著,假如真的要有什麼報應,那麼,在發生這麼多事後,葉家付出的已經夠多了,再多一次的打擊,她怕葉蒼霆根本承受不住!
而她,不能和他們一樣,以怨報德!
「那就考慮我的條件。半年內,一個孩子,換回,依舊蒸蒸日上的葉氏集團。」
「當您說出這句話,我不會再把您視為親人。」
「親情,對於我來說,固然是珍貴的,但並不是必須的,我要的,是你和司徒霄的孩子!」沈傲的聲音依然很低,但他的眼底那種光芒再次閃現。
「不如說,你要的,是冥遠財團。」
沈傲因辰顏的這句話,眼微微瞇起,盯了她半晌,方笑道:
「果然是我沈傲的外孫女。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我不會輕易地讓任何人破壞這個完美的計劃。」
「然後呢?讓司徒霄消失?還是怎樣?」
「這點,你就不需要多問了。」
「您真是個魔鬼!」她吐出這六個字,心底,悵悵地若有所失。
「我是不是魔鬼並不重要,事實上,小顏你周圍,有很多的魔鬼,不過,我不願意在你面前偽裝成天使,畢竟,你是我的外孫女,我對你一直是信任的。」
「從剛才開始,我和您之間的就沒有任何親緣的關係。」
「但,血緣還是存在的,不是嗎?只要你答應外公這個條件,在孩子出世的那天,你若要離婚,外公也不會反對。」
「您真的把我當成少不知事的千金小姐嗎?到了那時,離婚不離婚,難道還是我說了算?您吃準我,為了孩子,根本不會再提離婚,會繼續這不幸福的日子。」
「哈哈,到了那時,恐怕,你根本就不需要離婚了。」
他笑意背後的陰鷺,讓辰顏渾身的肌膚起了細細密密的一層寒噤。她不知道為什麼他說的話,自己突然有些聽不懂,但隱隱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她曾經的外公,彷彿是陰謀的綜合體。
她辨不清他話語背後的幾多乾坤,但看得懂,他眼底那抹嗜血的殘忍,這種殘忍,她曾在一個人的眼中看到過。
彼時的葉昊,眼底也有著他這種決絕。
所以,她看得懂的惟有這一層。
但,只那麼一瞬間,他又恢復成慈祥和藹的老爺爺,他拍拍她僵持的手背:
「小顏,好好考慮我的條件,其實,無論你同意不同意,我都不會讓這件事失敗。」
「放了葉蒼霆!停止你們之間一切有關葉氏的陰謀!」
「只要你聽話,我會答應你的請求。」
「至於孩子,我會讓你得到。」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果然是我的外孫女,我也可以明確告訴你,你現在想的,到外面抱養一個孤兒,充做你的孩子,這個想法是行不通的,孩子,必須是司徒霄的骨血!」
連她想的,他都可以第一時間察覺,她開始有一絲地懼怕眼前這個老人,她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一下,但他的手雖然若有若無地覆著她的手背,但她依然縮不回去。
那是比鉗制更加有力的覆住,這一刻,辰顏明白,為什麼,葉蒼霆見到沈傲時的那些話會聽起來如此的不敬。
因為,這個老人,縱然已經白髮蒼蒼,可,卻是城府,心計最深的。
他要的東西,早就昭然若揭。不光是一個孩子,而是孩子背後的冥遠財團。
所以,他會選擇讓她聯姻司徒霄。
所以,他在她經歷失子之痛後,仍可以鎮定自若地向她提出這個要求。
「我終於明白,當初為何你反對母親嫁給葉蒼霆的原因了。不是因為她的幸福,僅是因為,彼時瀕臨倒閉的葉氏根本比不上如日中天的辰氏地產。而我嫁給司徒霄,則是因為,哪怕今日聲勢漸上的葉氏,繼承人實在太多了。」
「哈哈,小顏,你很聰明,我相信,你的孩子,肯定會和你一樣聰明。」
「我和母親,不過是你眼中的工具。」
「你會比她做得更好,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失望的,僅會是我們。」辰顏不再看向他,按響床頭的紅按鈕。
在蘭月的聲音響起前,沈傲的聲音再次響起在辰顏耳邊:
「記著,不光是葉氏,葉蒼霆的命,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辰顏閉上眼睛,不去分辨他話中的真假,僅在蘭月進門後,她平靜地吩咐:
「將這些菜撤下,我不想用。」
「是,夫人。」
蘭月似乎一點都不驚訝辰顏的臉色看起來明顯不對,將桌子和托盤一併撤下後,她稟道:
「夫人,一會該用藥了。」
「你端進來吧。」
蘭月端進一碗褐色的中藥:
「這是仁心醫院的婦科主任醫師開的中藥,添加了益母草,更有利於夫人您的惡露排清。」
辰顏的手端起那碗藥,並不多加思索,一飲而下,即便是鳩,又怎樣?
現在的她,根本連自由都是種奢望,都被人所把持,那麼,藥裡含的是什麼,真的不再重要了。
「很好,早些復原身體。」
沈傲滿意地看著她的表現,緩緩站起身,對蘭月道:
「我要去休息了,叫先生進來吧。」
「我帶老爺您去客房。」蘭月在前面帶路,沈傲的目光不再看辰顏一眼,跟著她,走出臥室。
辰顏的長髮披散下來,覆住她蒼白的臉,但,覆不住她瑟瑟發抖的身子。
司徒霄走進房,在她身邊坐下,柔聲:
「今晚你吃得太少,這樣,可不行。」
「我的身體你有什麼關係,我欠你的自然會還你,你想要的,不過就是那個孩子嗎?」
辰顏將頭髮掠到耳後,語音裡再辨不出她的情緒,哪怕這句話帶著怨恨,聽起來,不過和小夫妻打鬧差不多。
她又提到孩子,這幾天,縈繞在她腦海中的,始終是這個詞,包括方才沈傲的話,更讓她覺得她快承受不住,一切的一切,看似溫暖的表相後,不過是相互的利用,相互的謀算!
「你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身體,至於孩子,我相信,我們年輕,總歸還是會有的。」
辰顏並不再說一句話,她躺下,將薄毯拉起,蓋住冰冷的肩膀,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平靜。
如果不能平靜,她怕她會控制不住,而發瘋。
倘若說第一個孩子,她帶著期待,又帶著不捨的割捨,那麼,即便還會有第二個孩子,她的情緒始終只會是不屑。
原來,愛一個人,才會願意替他孕育子嗣,當恨一個人,則孕育子嗣就是種煎熬。
「顏,相信我,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他突然擁住她,將頭埋在她的胸口,那麼柔軟的擁住,讓辰顏惘然地有絲錯覺,彷彿,曾經的傷害都不曾發生。他和她還是沉浸在那段短暫的甜蜜中。
但,她腹部因麻藥效力消失,隱隱開始的疼痛,提醒著她,發生過的一切。
「早些休息,我睡在隔壁,手機不會關,有事情,你隨時可以叫我。」他起身,提她掖好被角,眸底依然是如同春風一般的溫柔。
辰顏閉著眼睛,沒有任何的回答。
司徒霄俯下身,在她的額上印下淺淺的晚安吻,她也沒有迴避。
彷彿如同一個精美的娃娃一樣,沒有生氣地躺在那邊。
直到四周歸於黑暗,她才睜開眼睛,發現,這片黑暗,竟沒有心底深處的黑暗來得濃郁。
心底的那片黑暗,甚至讓此時的她有些窒息。
更多的是無措。
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明天,後天,乃至半年中的每一天。
生一個孩子,讓這個孩子完成沈傲的期望,這或許是她獲得自由的唯一方法。
她可以拒絕嗎?
拒絕的結果,可能是葉蒼霆的出事,她賭不起!
但,她怎樣才能放下心裡的一切,繼續去面對司徒霄呢?
固然,他剛剛的柔情,在剎那,讓她的心,真真地跳動了一下,也心軟了一下。
可,她真的做不到,看到他的背叛,並且在失去一個孩子後,這麼快,就可以放下一切,去完成沈傲所說的。
她的手在薄毯下僵硬地知覺都不再有,而,小腹的抽痛,一陣一陣的,迅速攫住她的思緒。
讓她知道,那裡,曾孕育過一個孩子,但是因為她的錯誤,導致了失去!
司徒霄在關上臥室門後,發現開手機開始響起,他看了一眼那個號碼,選擇不去接。
在這個時候,他不知道接與不接的區別有多大的不同。
隨後,他開啟隔壁的房門。
慢慢走進去,門在重新關合後,將他的心帶進一片黑暗中,下午他和沈傲的對話,讓他知道,這個老人絕對不是想像中那麼不問世事,甚至他和辰顏婚後至今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視線。
但,他現在仍不得不去忍。
或許,沈傲才是最可怕的,這份可怕遠遠比現在的葉蒼霆來得更加讓他覺到一種潛伏在暗處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