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066 一子解雙征 文 / 白翼龍
066一子解雙征
高文舉和曹瑋推了一番,就得到個結論,極有可能,到最後他會被牽扯到成都戰局中去!聖旨下詔徵求意見,他當然免不了把自己的想法給樞密院和趙元佐各抄一份。隨後便帶了劉霞趕回邠州與和張齊賢商量下一步的計劃,有個經驗老到的前輩指點,也能少些彎路不是。
信安軍兵權拿下!清遠軍城收復!跑馬川大捷!三公原大捷!這一連串的好消息讓張齊賢樂的都快合不攏嘴了。一聽說高大人回來了,喜的老臉就像燦爛綻放的菊花一樣,親自迎出了城門,一路與高文舉說說笑笑回了府邸。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李繼遷這個老狐狸呢!切切不可大意啊!」張齊賢聽高文舉對收復夏州宥州等地很是樂觀,不由的出言提醒:「這個李繼遷,與朝廷爭較了二十幾年,很是奸滑呢!每次眼瞅著他就要被攥到手心了,一不小心就又讓他開溜。並且一次比一次鬧騰的歡實。這次雖然燒了他的糧草輜重,可說到底那些東西原也是他搶了朝廷的,他自家損失並不多重。折了兒子,丟了兄弟,這些在他眼裡只怕都算不上什麼大事,只要他手上還有人,還有馬,他就絕不會死心!」
高文舉道:「張相所言極是。不過以前造成李繼遷不斷坐大的主要原因還是朝廷內憂外患,多面受限,騰不出手來對付他導致的。如今,正好契丹人那邊能騰出空來,一定要抓緊這個機會,將他一次打的永不翻身!否則,一旦等契丹人緩過神來,契丹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坐視一個可以牽制大宋的勢力就此消失的。從中作梗是少不了的!因此,這次機會難得,一旦錯過可能將再無消滅這老傢伙的可能!」
張齊賢點頭道:「朝中諸公有遠見者少,可恨當此千載難逢之機,居然連遠交近攻的老把戲也不記得。非要逼著給李繼遷找條後路!更有甚者,還有言李氏本我朝臣,偶有小過亦不失臣節,若有悔過之意,切不可窮追不捨,壞我上國風範云云,真是氣煞人也!也不知這幫人是做大宋的官,還是給李繼遷當了探子!」
張齊賢說的遠交近攻,高文舉倒是知道一些。早在張齊賢剛到邊關,就給朝遷上了個折子,意思是為了達到消滅李繼遷的目的,不妨採取分化拉籠周邊勢力的作法來孤立他,使他少了支持多些敵人,這樣更大的消耗他的實力,然後尋機將他殲滅。其中,張齊賢提出一個可行性很高的方案,讓朝廷冊封潘羅支為親王。
潘羅支,這是靈州西北方吐蕃六谷部的酋長。自從唐朝以來,吐蕃人的勢力一直長盛不衰,進入唐末五代再到大宋時期,六谷部發展成為他們中最強的一個支,時盤踞在西涼府(今甘肅武威)一帶。張齊賢的意思很明顯,吐蕃人對漢人的物資總是很稀罕,對漢人的官職也很眼紅。有了這麼個親王的帽子往頭上一扣,就算他不戰戰兢兢為朝廷出死力氣,起碼也不會再和李繼遷打的火熱了。這就和契丹人為了分化李繼遷和朝廷的關係,拚命的給他封官許願,甚至嫁個公主給他是一樣的道理。
可是朝裡諸位分析了之後認為,老頭這個作法明顯不合適。吐蕃人從唐以來與中原人就搞的很不愉快,而且這些遊牧民族的人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前面有個李繼遷,只不過封了個節度使的名就鬧的要割地為王了,你這裡再封個王出來,要是明天他也學李繼遷怎麼辦?還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給自己添堵?!
遇到這種問題你讓張齊賢說什麼好?他只好一表不准再上一表,打算用鍥而不捨的精神和全方便的闡述來向大家講解。結果卻等來了個讓他哭笑不得的安排,朝廷不是沒冊韓封,但刪封的名號實在是有些囧,連高文舉聽了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涼州防禦史!」親王那種虛銜雖說只是個稱呼,可怎麼著也是一品,這防禦史,連個正四品都算不上,勉強夠得上個從四品,這差距也忒大了些。這官職拿出去都不夠噁心人的,張齊賢還真挺擔心給人家這麼個官會不會讓人誤以為是大宋在噁心他!
不過幸好潘羅支這些年也被李繼遷欺負的不善,已經有心想要和大宋聯手,苦於找不到機會。如今大宋主動伸出手來示好,他哪裡顧得上挑三揀四,馬上就笑納了,而且為了表示自己的態度,還主動上了個表,意思是如今我們六谷部和夏州李繼遷部都是宋臣了,大家自己人,能不能請朝廷出頭做個和事佬,讓李繼遷別這麼坑人了!還好,人家這裡算是體會了意思。知道官職什麼的都是浮雲,實力和安全才是王道。
聽著老頭發牢騷,高文舉也一陣感慨,看來朝裡這些呆頭鵝有時候是真的傻的可愛呀。連人家那些吐蕃人都不如!這就更加堅定了他執行堅壁清野戰略的決心。只要將李繼遷發展的勢頭遏制住,才掐斷他掠奪的念頭,那麼步步蠶食將他吞併就是遲早的事。
高文舉和張齊賢討論的時候,趙恆正在和李沆討論高文舉遞上來的兩個方案。關於夏州李繼遷的,雖說聽起來多少有些損害禮儀之邦的正義之名,但只要能將李繼遷這個禍害去掉,什麼名聲,對於這些上位者來講,其實也是可有可無的事。當然了,這個事情正如高文舉在折子中所說的那樣,做,不妨放手去做,但卻不能將其行文頒行天下。名聲還是要顧忌一些的,否則那些學了一肚子禮儀廉恥的夫子們要跳出來指責此舉有違天和,有失體統了。只要在這方面,皇帝那裡不要過分追究,給下面人一個機會就行了。這樣的事,皇帝和宰相當然是舉雙手同意的。話題一轉,又扯到成都的局勢上來。
「觀雷有終等人行事,可謂得意忘形、小人得志!」李沆擲地有聲:「堂堂正義之師,進城之後居然一哄而散四處搶奪,這只怕於軍中對蜀地之印象有關!自蜀地納土歸國以來,屢平屢反,素有惡名在外。諸軍皆將蜀民視為刁民反賊!卻不想若非官逼,何至民反?!高大人所言正中要害,臣以為可以採納!」
趙恆道:「話是如此不錯,但張詠入浙尚未滿一月,又調他返回蜀中,豈不有失朝廷體面?使人有朝令夕改之感?」
話剛一出口,就看到李沆的表情有些古怪,知道他是看出了自己這話多少有些太過顧忌面子了。因為當初張詠離開之時曾勸過他「牛冕非撫民之才」等語,當時自己固執己見,並未聽他的。如今果然被他說中,無奈之下,又要請他轉來,豈不是自己伸手打自己的耳光?剛才還在議論這個面子問題只是末節,國家安然才是首要之事,怎麼朝廷的臉面都可以暫時不要,這一說到自己的面子時就這麼放不下呢?
被李沆的表情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趙恆趕緊改口道:「文舉所言雖切中其弊,然其解決之道卻未免太過費時,方今契丹內亂,正是朝廷騰出手來全力對付李繼遷之時,若蜀中之亂懸而未決,難免使得軍心震盪,影響全局啊!朕的意思,是否能想出個能快速解決叛軍之法,至於撫民之事,不妨隨後再使張詠入蜀便是!」
不容易呀,能讓皇帝做出這麼大的讓步,的確算是了不得的成就。看來這個高鵬還真是有兩把刷子。李沆心目中高文舉的形象頓時高大了起來,一看趙恆如此說話,早已瞭解皇帝心思的李沆趕緊接過話頭:「臣以為高大人允文允武,當可擔此重任!」
趙恆托著下巴喃喃道:「自打年前處理了邊境之警,這大半年來,為了江山社稷,他已經太過勞累了。大婚次日,便趕赴前線,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如今又讓他去成都,是不是太過苛刻了?」
李沆應聲道:「自古道,能者多勞。高大人年少有為,實乃上天賜給我大宋的棟樑之才,當此國難之際,正是彰顯英雄本色之時。以高大人之才,當可體會陛下深意!」
趙恆又歎息道:「只怕朝中有其他人會有微詞啊。這傢伙辦事是有一套,可總是離經叛道,每回做事都會捅出一大堆的蔞子,惹一串的麻煩出來,讓人很無奈呀!若是有人以此為由,彈劾於他,豈不要寒了天下人進取之心?」
李沆長身一禮道:「陛下且放寬了心,此事著落在微臣身上!明日廷議,便有分曉!」
趙恆點點頭:「如此,有勞先生了!」
李沆連連謙讓,心裡總算喘了口氣。可算是討到這位小爺了,為了解決成都的事,樞密院這幫平日趾高氣昂的大頭兵都向自己遞了好幾回軟話了。因為眼下看來看去,似乎除了高鵬,再無別人能解成都這個困局,除了他發來的折子中所提的幾條方案尚有可行性之外,其他人的全是一套陳詞舊調,哪有一點可取之處?再者如果高鵬入川,即使成都的問題一時半會的解決不了,官家也不至於再這麼大面積的發火了,有他前面那多功勞在那頂著,又有折子中那個長遠之計為由,多少能為大家換回一點顏面和時間來。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己好不容易等到軍方諸位大佬低頭,如何能不把握機會?可自己在這裡遞了好多次話,官家就是不願意放人,卻當如何?李沆也清楚,官家之所以不願意讓高鵬入蜀,絕非像他所說的擔心高鵬太勞累,而是對於朝中諸臣在高鵬做了那麼多事後,還是對他處處排擠、事事指責的態度深為不滿!今天總算是發了話,願意讓高鵬入蜀了。不過卻要換大伙對高鵬的接受,這也算是大家能接受的條件。做為群臣之首的李沆哪裡敢錯過,當然要應下來了。誰要敢再拿高鵬行事不合禮數來說事,就讓他去成都平判!不信了還!
李沆告退之後,趙恆臉上露出個古怪的表情,沉思了一會,這才興沖沖的直奔德妃劉娥宮中而來,那裡,擺著兩人昨日未曾下完的半局殘棋。
一進門,趙恆便笑呵呵的說道:「朕想到了一招妙手,愛妃你來看!」說著,輕輕落了一隻白子。
這一子落下,原本被黑棋兩條大龍步步緊逼,眼看就要全面崩潰的白棋突然就連成了一片,前後呼應,整個局勢頓時為之改變。
劉娥看了看,笑道:「臣妾費盡心思布下這雙殺之局,卻被陛下如此輕易便破了去,再下去,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轉了,臣妾認輸!不知陛下此招,可有什麼名堂?」
趙恆微微一笑:「這一招,叫做鎮神頭,一子解雙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