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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017 收場 文 / 白翼龍

    017收場

    眼看著契丹士兵比進攻時還要快上幾分的退了回去,楊延昭長呼了一口氣,總算又挺過了一關!轉頭一看,高文舉正在和一臉豪邁笑容的康保裔站在城頭說笑。心裡一陣感激,連忙吩咐衛兵下去準備飯菜,他要好好謝過這兩位遂城的大恩人。

    楊延昭走出箭樓正打算親自前去邀請兩人的時候,突然聽到高文舉一聲很焦急的聲音:「來人呀!」心頭一陣莫名的擔憂,連忙加快腳步匆匆趕了過去。

    等他走到高康二人面前時,卻見高文舉用很無奈的眼神對自己搖了搖頭,楊延昭心裡一驚,舉目再看康保裔,這位六十幾歲的老將正一臉微笑的看著城頭那迎風飄揚的楊字大旗,只是整個人那一動不動的狀態讓楊延昭非常的不安,他很小心的走到面前握起老人的手腕,冰涼的手腕沒有絲毫脈搏的跡象,再看一眼康保裔那已然無神的眼睛,楊延昭眼眶登時一紅,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將竟然就此離世了!

    戰場上,一切從簡。康保裔的後事由老安一手打理,這個事情就連康保裔那十六位倖存的下屬也沒什麼意見,這年頭,資歷很重要,且不說這個看起來老實木訥的大叔與將軍二十幾年前便是袍澤這層關係,單是人家單槍匹馬就從萬軍叢中殺來救援的這份膽氣和情誼,就讓他們挑不出反對的理由來。更別說這位爺還是他們大家最羨慕的「血衛」中人,在大伙眼中,那就是偶像一般的存在。如此一來,老安要單獨與老上司告別,自然也沒人有異議了。誰也不會想到,這位差點搭上自己性命的恩公,之所以要獨自面對老上司的遺體,卻是因為他要將康保裔手中那份極要緊的物事取走,因為這件東西,極有可能會讓許多陳年舊事大白於天下,而這種肯定會影響先帝名聲的結果,是老安所不能接受的。他受命來遂城,甚至在要緊關頭慷慨赴死,可不是為了得到這種結果。

    老安很清楚,自己這個老上司肯定還有些話想對楊延昭說。但當時衝下城頭與他同赴國難已是老安的底線,能將他全須全尾的救回遂城可以說已經是超出想像的意外驚喜了。如果再任由他把當年那些舊事抖擻出來,豈不是弄巧成拙自尋煩惱?因此,在一回到遂城之後,老安便寸步不離的守著楊延昭,旁人不明白這其中的奧秘,只有康保裔能體會他的用意,那就是擺明了告訴康保裔,我拿你沒法子,但我對楊延昭還是有些把握的,你要真打算揭老底,我只好對不住了。老將終於沒有將那些舊事告訴楊延昭。以自己臨終前取得楊延昭的諒解而結束了那場是非,許多事情,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吧,許多秘密,還是隨著已經逝去人一起埋葬了的好。一個背負著十幾年心理負擔的老人,終於卸下了心裡的包袱,含笑而終了。那個糾結了他十幾年的心結,縱然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已經不再重要了。

    康保裔,洛陽人,出身軍伍世家,祖父康志忠,後唐長興年間,於討王都之戰中陣亡。其父康再遇,後周龍捷指揮使,從太祖征李筠,又死於兵。康保裔因襲父職,以戰功累遷日騎都虞候,轉龍衛指揮使,領登州刺史。後授淄州團練使。又徙高陽關都部署,加侍衛馬軍都虞候。曾與楊業並為潘美帳下左膀右臂,三姓亦有通家之誼,至陳家谷楊業殉國,楊家與潘、康兩家反目。保裔引為生平第一恨事,然終無計可解。鹹平三年臘月,契丹南掠,遂城楊延昭告急,傅潛畏敵不出,保裔獨率一旅馳援,以奇兵突入敵營,盡毀契丹所倚之攻城車,血戰半日遇遂城援軍接應入城,所率千人之旅,僅存一十六人。是日,契丹強攻遂城無果。敵卻,保裔於城頭大笑而逝。時年六十六歲。保裔有四子,繼英、繼彬、繼明、繼宗,皆疏於軍旅,祖傳箭法絕技滿天花雨,四子皆未得傳,遂成絕響。

    死者已矣,活人卻還要繼續生活。契丹人少了耶律隆慶,不見得就會就此罷手。正像耶律隆慶說的那樣,十幾萬大軍,如此聲勢而來,若無所得,豈會善罷甘休?只怕接下來要迎接的,就是更加強烈的攻擊了。在老安他們裝殮康保裔的同時,楊延昭等在便在城頭的箭樓上召開了緊急會議,商量如何以目前這捉襟見肘的兵力來應對極有可能會超過今天強度的攻擊。畢竟有了今天的例子在前,如果契丹騎兵全都學著他們的樣子這麼沒頭沒腦的一陣猛攻,可真有點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感覺。如今,城牆又破損嚴重,不復前幾天那麼堅固了,總不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遂城陷落吧。

    高文舉記得很清楚,正史也好,傳說演義也罷,都說過楊延昭守某城的時候,曾在冬天用過水凍城牆的法子來加固,怎麼商量了半天也沒見他提出來呢?等了老半天,他發現真的沒人想到這一點,便小心的提出,現在正是三九中最冷的幾天,不妨用水潑城牆試試。一下讓與會眾人有種茅塞頓開之感,大喜過望的楊延昭本著事不宜遲的精神,馬上發動城中士兵和青壯連夜行動,不拘是河水還是井水,甚至是化開的雪水,反正有一桶算一桶,挨著個的往城牆上澆,這時節,凍破碌碡的冷法,便是剛剛化開的還在發燙的雪水,一潑上去,不上盞茶時分也凍的**了。大家一看有效果,幹勁越發足了。

    這邊連夜澆城,忙的熱火朝天的時節,契丹中軍帳裡一片愁雲慘淡的景像。耶律隆緒也好,韓德讓也罷,雖然恨不得梁王就此嗝屁,卻依舊要擺出極度緊張和關注的樣子到臉上來。陣前折大將,對軍心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不得不讓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不情不願的祈禱那傢伙千萬別死,好歹撐到回自己地盤再死也行啊。

    蕭太后親自去耶律隆慶的營房中去探望兒子的傷情,雖說迫於大局考慮,許多時候他不得不犧牲這個兒子的利益來換取整個國家的利益,可怎麼說這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看著他中箭翻倒,蕭太后心裡也是像被刀挖了一樣疼,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硬逼著兒子去送死的行徑,便轉眼一想已經身為帝王之尊的長子,再一想契丹前朝的一場場風波,又連忙將心中那一絲惻隱按了下去。梁王撐不撐的過這一劫,還看他自己的造化吧!若僥倖大難不死,今後多少給他點補償便是了,國家大事面前,便是親如母子也要顧全大局啊。

    漫長而煎熬的等待之後,隨軍大夫告訴蕭太后,王爺的命是保住了,但傷勢卻極其嚴重,需要靜心調養半年以上才能康復。蕭太后鬆了一口氣,只要人沒死就好,養半年便養半年吧,正好借這個機會將他手上的那點軍隊捋一捋。

    返回中軍帳,蕭太后與韓德讓等人召開了軍事會議,分派了明日對遂城發動攻擊的任務,耶律隆慶本人重傷不能出戰,他帳下的三萬步兵也已打的精疲力竭,連皮帶毛剩下不到一半人了,肯定指望不上,只好讓悠閒了幾天的契丹騎兵依樣畫葫蘆,照著步兵今天的打法猛攻一陣,肯定能把同樣已經苟延殘喘的遂城拿下。

    次日天一亮,契丹士兵便開始了陣地交接,耶律隆慶被裹的嚴嚴實實,帶著他倖存下來的一半人撤退了,依舊可以照常使用的三十多架攻城車也連同陣地一起友情贊助給了騎兵同仁。反正他已經盡了全力,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也沒人再去計較什麼了,只由得他那麼半死不活的返回幽州養傷去了。

    當下了馬的契丹騎兵們學著漢軍的樣子操控著攻城車向遂城城頭發動攻擊時,赫然發現,原本漢軍攻打時,每一石下去,城頭或多或少都會出現些破損,而這一次,輪到自己這幫人上手時,城牆上居然只是出現了個淺淺的白印,那磨盤大小的石頭根本就沒對這本該搖搖欲墜的破城造成任何損傷,這是怎麼回事?!

    蕭太后和韓德讓、蕭達凜都傻眼了,眼瞅著烏秧烏秧的契丹士兵抬著雲梯辛辛苦苦衝到城下,卻只能望著那座已經渾然一體的巨大冰坨乾瞪眼,別說上了,雲梯搭在上面支不支得住都是個事。稍稍過了一會,放晴了的天很難得的看到了久未謀面的太陽公公。在太陽公公那燦爛的笑容下,遂城馬上變的金光燦燦耀眼奪目了,這一下,遠處觀陣的大人們連看也看不得了,在聽到一陣亂七八糟的喊殺聲之後,垂頭喪氣的契丹騎兵們無功而返了。最後得出個結論,連老天都幫著楊延昭!十幾萬大軍圍了成十天,損兵折將之後,就得了這個結果?!

    鑒於接下來的天氣只會一日冷過一日,算一算,契丹人就算再抽來百架攻城車,每天玩命的對遂城攻擊,也招不住人家夜裡拎幾捅水潑上一遍來得快,這個無情而殘酷的現實狠狠的抽了契丹高層所有人一記響亮的耳光。經過認真分析,大家都覺得再在遂裡下耗下去,肯定是什麼好處也撈不著了,於是乎,很乾脆的拍了板,全軍拔營!

    尚在返回幽州途中的耶律隆慶很快就接了報,遂城潑了水之後有多堅硬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三萬人全力攻擊下遂城眼看就要得手,可就在自己大出血退下來之後,坐擁十萬大軍的老娘只做了個試探的意思就放棄了,從頭到尾,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沒人認真的去打過遂城!設了那麼大個局,就是為了消弱幽州的漢軍實力!

    左手握著一支作工極其精美的羽箭,耶律隆慶的右手撫摸著胸口那處並不怎麼嚴重的傷口,眼中露出一股熾熱的光芒,喃喃道:「就這麼蹩腳的收場嗎?這次便由得你們,下一次,咱們看看,誰才有資格最後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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