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98 輕重緩急 文 / 白翼龍
198輕重緩急
自從高文舉的勢力延伸到京城之後,他非常看重的情報系統自然也不斷的在完善和加強著。故而一般的朝廷中的官員和周邊勢力的相關要員的一些信息已經成了為情報系統重點的收集對象。而曾經在太宗朝出任過宰相的張齊賢,自然也名列其中了。
那天在朝堂上,高文舉之所以沒有與老頭起齷齪,完全是因為老頭的資料告訴他,這個人並非是什麼奸惡之徒,他的所作所為從大義上來講,都可以稱得上可圈可點。而且,最重要的一條是,這老頭雖然是個文人,卻是以軍功起家的。通俗點講,他就是儒將,是披著文士袍的軍人!對於這種憑實力出身的老前輩,讓一讓也是很有必要的。
再者說了,這張齊賢也是個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他最牛氣的經歷就是多年以前,尚未考取到功名之時,便曾以布衣的身份向太祖皇帝上過書。當時還只是個書生的青年張齊賢,在太祖回洛陽祭祖的時候,當街攔了御駕要向皇帝上書。而神奇的是,太祖當時就接過了他的上書,還召他面談了一回,並對他上書所陳十條其中的四條大是讚賞,深覺有理。按說對於一個平頭百姓來講,你這麼愣頭愣腦的跑去給皇帝上書,皇帝居然准了四成,這個中獎概率已經大的不得了了,你順著桿稍稍一爬,這烏紗帽可就算到手了。可張牛人並沒有被眼前的小勝利蒙蔽了雙眼,執意要求太祖一定要十條皆准,一副捆綁銷售的架勢,只批發,不零售。
太祖是什麼人?本來或者日後還有可能將你那法子逐漸接受,可你這麼個搞法,算是啥意思?於是乎,兩人槓上了。槓到最後,張牛人執意不退步,大有你不接受我這霸王條款我就退出你這片市場的意思。然而在宋的權柄畢竟不在他手中,於是乎,張牛人杯具了。太祖滿足了他的條件,不過是另一個,一條都不採納,你哪來的回哪去!霸王條款還耍到朕頭上來了,反了你小樣了!不過倒也沒有追究他的責任。
據說事後太祖回到汴梁之後曾對時任開封府尹的太宗說過這樣一句話,說是我這次去西京,發現個人才,不過這小子鋒芒太硬了,我現在還不想用他,等把他的刺頭磨一磨,留著你將來用吧。
這番話的真假無從可考,不過有件事卻是千真萬確的,就是張齊賢在太宗繼位之後的第一年便赴京趕考,而太宗在錄取考生時發現了張齊賢的名字排在第一百三十名,大筆一揮,將前面的那一百三十號倒霉蛋全給扒拉下榜了。就這麼著,張齊賢成了新科狀元郎。而張狀元一入朝堂就又把自己當年獻給太祖的那一套搬了出來,這回沒人反對了,那十策本來就都可用:下並汾、富民、封建、敦孝、舉賢、太學、籍田、選吏、慎刑、懲奸。哪個是沒用的?這回太宗吸取教訓了,也不計較他的霸王條款,且此時這十條也的確切中了時政要害,正好拿來一勺燴了。
張狀元就這麼走上了政途,而他的政治歷程中,最為濃重的一筆,卻並非是文才,而是軍功。幾年後,張狀元工作變動,被下放到代州做了知州。代州這個地方,就緊挨著雁門關,正是大宋與契丹交界的要害地界。就在張知州出任代州地方行政最高長官的日子裡,代州迎來了一聲極為嚴峻的考驗:契丹人打來了。
在太宗當政的時期,兩國之間的戰爭一直接連不斷,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像這種事情也比較常見。但當時的情況比較特殊的是,時任軍事最高長官潘美接到太宗的旨意,要求他將主要兵力抽調到太原方面,而在代州坐鎮的那位潘元帥的副手盧漢贇則完全沒有軍人應該有的勇氣,畏敵懼戰,龜縮不出,要學著當年楊無敵在太原守城的樣板與契丹人打消耗戰。每遇到張齊賢請兵出戰的時候,總是拒絕發兵,一副嚴防死守的嘴臉。
張齊賢在盧漢贇極不配合的情況下,用手頭僅有的兩千廂兵(禁軍歸盧漢贇管,人家不鳥他,廂兵屬於地方編製,歸知州節制),找到一個機會,毅然出擊,出奇制勝,贏得了那場戰爭中為數不多的一次局部勝利。這一戰,張齊賢大獲全勝,生擒契丹北院大王的一個兒子,帳前舍利一人,陣斬兩千餘人,俘虜五百人,馬匹、車帳、牛羊、器甲等物資一大堆。戰後,張齊賢還很厚道的以盧漢贇的名義向皇帝報了功。不過後來這事還是傳到了太宗耳中,張齊賢又再度高昇,步入了權力中樞,甚至一度做了宰相。
就是這麼個牛叉人物,試問高文舉如何能與他對著幹?先不說能不能頂的過這倔老頭,單從輿論方面來講,他一個新狀元,屁事還沒幹過,就想與人家老牌狀元頂牛,多少會落人些話柄。再說那件事在他眼裡或者是個錯誤,可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的眼中,卻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之事。從理法上,也是人家佔了優。
高文舉在這種情況下,才不鹹不淡的找了個謝媒的借口去噁心了一把張前輩。可又因為有了皇帝和張齊賢這一打岔,那提議的正主就被揭過了,搞的他心裡那口怨氣沒能發洩出來。就這件事情上,高文舉多少覺得有些不得勁。今天又聽說了張齊賢要被任命為副相了,他更是鬱悶的不淺,沒想到那天噁心了老頭一把,反倒讓老頭揀了便宜了。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自己這個當皇帝的妻哥並非是什麼昏庸之輩,自己那點小把戲讓人家看出來了。無論百官怎麼看,皇帝這兒老頭的確是人情送到了。
想來想去,高文舉還是覺得自己在老頭這裡根本就討不到什麼便宜,最後決定,索性來個友情大奉送,你不是愛喝酒嗎?當年在鳳凰嶺釀出的那些酒裡,還有百來斤的酒頭被封存在京城高昇的地窖中呢。這回就送給老頭兩瓶,權當恭賀老頭重回相位了吧。
本來高文舉是打算自己親自送去的,一來也好向大伙展示一下自己的氣度,好讓大家知道自己的確沒有計較的意思,二來也好趁機勸解勸解老頭,騙著讓老頭多喝幾兩。要知道這種酒頭,入口時感覺極好,但後勁卻大的不得了,一般情況下,只要稍微一過量,便能讓人醉上一整天。要是一個控制不住,連著三五天不省人事也是有的。這也算不上是害老頭,權當是自己純粹的在老頭面前找點樂子,也算是收回來點利息,將來在壽昌面前也好說的上話。看,為了你這點事,我連新相公都給灌醉了,這回總不能說我什麼都沒做吧。
可就在他叫了高興,喊了許猛打算出門的時候,南衙那邊突然來了個送信的,說是趙元佐請他過去見個面。大舅哥相召,高文舉不敢推辭,但又想著惡搞張前輩的事,覺得要是錯過了今天這個機會,以後機會可就不太好找了,又得攢半個月等到朝會前才有效果,而到那時借口又不太好找了。左右一掂量,便寫了封信,讓高興自己拎了兩瓶酒替自己跑一趟。而自己則悄悄換過裝,帶了幾名隨從跟著南衙的來人去了開封府後宅。
高文舉這還是第一次到開封府來,到了內宅之後先四下打量了一番,發現這裡環境極其優雅,各種樹木花草佈置的非常到位,讓人一入其境頓時便產生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到內宅之後就方便些了,來接他的正是多日不見的趙德才,不過很可惜壽昌不在。趙德才領著他又拐了幾個門之後便見到了正躺在大樹下的躺椅上曬太陽的趙元佐。
「那幾個契丹人還活著沒?」趙元佐也不客氣,高文舉一落坐,他就開門見山了。一點咨詢的意思都沒有。
高文舉微微一笑:「有人找你說情了?」
趙元佐道:「若是別人,我也不來和你開口了。這蕭伏虎是契丹蕭太后的族侄,他有個叔叔叫蕭達凜,這倆人可是契丹的實權人物,現在正是要緊關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能賣個人情,不妨退上一步。」他知道高文舉是聰明人,也不用說的太透,揀重要的點上一句就行了。
高文舉道:「大哥你發話了,小弟敢不給面子嗎?不過他那兩刺客手藝太潮,已經廢了……」
趙元佐沒聽過手藝太潮的說法,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理解高文舉的意思,很不以為然的揮揮手道:「能保住他的小命就是萬幸了,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人,真當我大宋是他那大草原,可以為所欲為麼?那兩個怎麼處理你看著辦吧。」
高文舉笑道:「既然要放,索性就來個大酬賓,買一送二。你別那麼看著我,反正那兩個也廢了,殺了也沒什麼成就感,養著還費糧還得費人看著,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呢。說實話,我想過許多種事後的處理方法,唯獨沒想到是大哥來說情。大哥和契丹人有交情?」
趙元佐搖頭苦笑道:「我和契丹人能有什麼交情?何況契丹人明面上和我們攀交情,實際上卻正在厲兵秣馬的打算南下攻打我們。我恨不得把這幫人全都趕到沙漠裡去自生自滅才好。可……事有輕重緩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