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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12 判詞 文 / 白翼龍

    112判詞

    孫率謄寫出來高文舉所寫的那篇影響了徐家兄弟的文章字數不多,只一百字出頭而已。

    鵓鴣呼雛,烏鴉反哺,仁也;

    鹿得草而鳴其群,蜂見花而集其眾,義也;

    羊羔跪乳,馬不欺母,禮也;

    蜘蛛結網以求食,螻蟻塞穴而避水,智也;

    雞非曉而不鳴,雁非社而不移,信也。

    禽獸而有五常,人為萬物之靈,豈無一得?

    兄通萬卷,全無教弟之才;弟掌六科,豈有傷兄之理?

    重仁,仁而不仁!重義,義而不義!

    過而能改,再思可也。

    「哈哈。妙極妙極~!」趙恆看完孫率謄寫下來的原文,不由大笑,擊掌讚歎:「難怪這兩個老頑固居然就聽勸了呢。這些話也就是這臭小子敢說了。兄通萬卷,全無教弟之才;弟掌六科,豈有傷兄之理?呵呵,若讀了些文尚不悔改,豈不連禽獸也不如嗎?重仁,仁而不仁!重義,義而不義!哎呀,罵的好,罵的痛快!叫你兩個老混帳一天到晚扯不清!哈哈,笑死朕了~!這小子,居然用了判詞的公文格式,這分明就是把兩個老東西當成過堂審判了呀,哈哈,過而能改,再思可也。過而能改,再思可也!聽聽,完全是訓晚輩的口吻嘛,真解氣!」

    孫率一臉黑線,以前兩位徐大人鬧到你面前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硬氣?左一個消氣,右一個三思的和稀泥,還要人前人後的誇那兩兄弟如何識大體,重大局……如今事情解決了,你才來罵人家是混帳?

    不過身為起居郎中,一般情況下,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今天這是情況比較特殊,孫率也一直陪同著這位平素以穩重著稱的官家見證了那個獨一無二的狀元郎今天所有的表現,之前因為環境所限,他不敢將心中的好奇表露出來,如今這寢宮中只有他們君臣二人,連那些隨侍的太監宮女都在他謄寫那篇文章之前被官家趕走了,孫率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和官家套近乎的機會了。

    「恕臣愚鈍~!」能做到近臣這個位置,別的不說,這拍馬屁的功夫是必修課,尚未開口,先是一著無影無蹤的自貶式馬屁送上,見趙恆停下了笑,這才一臉正經的問道:「官家對這位新科狀元郎,似乎與別個不同啊。」

    趙恆很享受孫率的這一記暗拍,心中大是得意:「哦,你是說殿試時那番答對吧?」

    孫率連忙點頭:「臣愚鈍。」

    只這自謙的一句,就能顯出孫率的功底來。這就是希望官家給個解釋的意思,不過卻絲毫沒有提出這個要求,很顯然,如果官家覺得合適,那麼說給自己聽也無妨,如果官家覺得不合適,那自己這一句也不會引來歧義。若是寇準能見到孫率的這一番表現,估計轉身就能求著孫率來拜師學藝了。

    趙恆笑了笑道:「你也知道,這小子是憑著和桃花島做生意發的財。正好,朕如今需要通過他的手和那邊做幾筆交易。那番話就是說這事的,呵呵,你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

    孫率一臉恍然狀,雖然他腦子裡其實依舊是一團漿糊,可這時候不敢不做此恍然狀啊。一來官家這麼一說,分明就是告訴自己,這事你別瞎打聽了,反正就那麼回事,說的太細了恐怕會洩露機密。二來,官家都解釋了,你居然還沒明白,豈不證明你是個草包?

    可恍然歸恍然,不明白還是不明白,藉著今天這個難得的機會,孫率也壯著膽子多說了一句:「陛下慧眼識人啊~!這個狀元郎,果真膽識過人,換了別個,就算有此才華,只怕也未必就敢如此說二位徐大人。呵呵,有了他這一劑猛藥,兩位大人的陳年舊疾果真藥到病除了,陛下聖明~!」

    開玩笑,官家都說出有事要求人家這種話了,要是還不開眼,再去找人家的麻煩,就真的有些自尋煩惱了。不過這高鵬在官家心裡到底有多重,還是得旁敲側擊的打聽點消息才是啊。如今這陣勢,似乎只有官家主動說幾句才有可能探聽到點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這好聽話又不要錢,先送上幾句再說。

    趙恆點頭笑道:「呵呵,其實也沒你說的那麼玄。今日之事,先是有那蕭子鳴有意為難,又有朕那一番禮遇,讓他大大的出了一聲風頭,原本就夠他顯擺的了。可沒想到宴前竟然鬧出了徐家這樁舊案來,朕原本是想趁此機會,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他,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敢說,居然就這麼給擺平了。看來,這臭小子的命,那不是一般的好啊。」

    孫率那個汗啊,三道試題那事他也知道了根源,自然也知道了那事是陰差陽錯整出來的,一家想用三道題給他使絆子來個下馬威,另一家給他排了個第四,想用時間來壓他,結果人家肚裡有貨,三下五除二就把這個關給過了。裡面官家又想趁這個機會捎點私貨,結果更是鬧出了個大動靜。只這幾道關過的就夠玄乎的了,沒想到瓊林宴上這一關,更是過的讓人瞠目結舌。

    皇帝敢說人家運氣好,那是人家有那資格那麼說。自己什麼人,當然不能亂點評了,不過如今這情況很明顯,官家對這高鵬,是分外看的重啊,值此要緊關頭,要是不趕緊表點心意,難道等日後那高鵬飛黃騰達之後再做那事後諸葛亮麼?不過這個輕重,可一定要拿捏的恰如其分才行,要讓官家意識到自己的眼光,還不能讓他覺察到異常,否則,難免落得與那姚文遠一般下場。這個火候,才是真正最難的地方。誰說在皇帝面前只能一味迎奉?有時候,適當的反駁才有效果嘛。此中境界,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啊。

    一念至此,孫率連忙說道:「也是天祐我大宋。依臣看,今日諸多關口,那高鵬一馬平川安然渡過,除了運氣使然之外,他的本事才是真正決定局勢的因素。久聞高鵬才華過人,本以為坊間傳言,多有浮誇,未可盡信。不想今日一見,竟有意猶未盡之感。此子之才,的確當得那些名氣~!」說著又搖了搖頭,一臉的不相信道:「若說運氣,臣看此子也的確像個有福氣的。那兩位徐大人,鬧了這麼些年,上自先帝,下到各級同僚,誰沒想過法兒?好話,歹話,硬話,軟話,法子都想遍了,可誰能想到,到他手裡就給解決了呢?」

    趙恆略一沉吟道:「說起來,也有許多巧合在其中。本來兩位徐卿當眾失了臉面,已經有幾分氣餒了。出於習慣,他們便想把這事又扔到朕手上來。朕也是一時興起,想拿高鵬個趣兒,不想那姚文遠又跳出來胡亂指責了幾句。讓那臭小子抓住機會給朕了個難堪。你聽聽那話,罵的是滿朝文武啊,這不擺明了在說朕的不是嗎?這麼一來,兩位徐卿自然又有幾分坐不住了。再被他指著鼻子問一句,何為斯文,搞的顏面盡失。此時,他二人自然又少了幾分氣勢。當此之時,那小子又拋出如此一篇近乎於惡毒的誅心之言來當頭棒喝,呵呵,他二人若是還不知悔改,恐怕日後這名聲都要臭了。這也是他們兩個老滑頭,能抓著這個機會,不僅挽回了顏面,還趁機博得了一段佳話。若是換了別個,恐怕又要被這篇文章罵吐血了。」

    笑了笑,又接著道:「這個臭小子,這嘴不是一般的厲害啊。簡直比刀子還厲害!今日幸虧兩位徐卿和姚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要不然,以一對一來和他理論,恐怕吐血而逃都是輕的。還有殿試時李先生,若非朕攔著,估計李先生也討不了好去。嘿嘿,以前總是聽人說眾口鑠金。依朕看吶,若是碰上這等人物,也不消人多,一張口也鑠的。哈哈。你說徐家那兩位也是,怎麼別人說他們都聽不進去,非要碰到這等猛人才幡然悔悟呢?」

    孫率突然道:「陛下恕罪,狀元郎那篇判詞之後,尚有一頌,臣方才一時不察,竟然忘記謄錄了。」邊說邊揮筆,搞記錄本是他的正行,自然一揮而就了。幾下寫完,雙手又捧給了趙恆。

    趙恆聞言兩眼一亮,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快呈來給朕看看。」他這裡話剛說完,孫率那裡基本就停筆了。

    接過紙捧在手中,趙恆輕聲念道:「紅花綠葉同根生,祖宗遺業何須爭。一番相見一番老,一世人,兩弟兄。」讀過一遍,眼光久久不曾離開那幾行字跡,不住的來回念叨。

    許久之後,趙恆指起頭來,眼中居然噙滿了淚水。孫率見狀,已知此時自己應該消失了,連忙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幾乎就在同時,幾個太監宮女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一言不發的左右侍立在趙恆身邊。

    趙恆嘴裡喃喃道:「……一番相見一番老,一世人,兩弟兄。說的好,說的好啊~!朕還以為是那篇判詞打醒了兩位徐卿,原來,真正起了作用的,卻是此頌。豈止是說的好,簡直就是醍醐灌頂啊~!若是如此尚不悔悟,那可就真真的無可救藥了。徐家那件物事要家主方可繼承,使得你兄弟爭執不休,之前你們再鬧騰,沒人說如此言語,朕就當沒看見。如今有此一紙判決,若是依舊爭執不休,就是爭出個高下決出了家主,朕也要將那物事收了回來!太祖賜你們父親此物,不是讓你們窩裡鬥的!好個高文舉呀,果真重情重義!有這番見識,就不枉丫頭那片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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