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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00 唱經給你聽 文 / 白翼龍

    100唱經給你聽

    高文舉坐在大廳中,感覺到人聲鼎沸的高昇客棧,越來越像後世的菜市場了。二甲尚未放榜,單只是三榜的喜報,往高昇這邊就送了近五十個。這個恐怖的數字,放在哪裡都是不可想像的。要知道,今年三甲總錄取的人數也不過區區三百六十幾名而已,五十名所佔的比例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看著整個迎賓樓裡喜氣洋洋的士子們,聽著絡繹不絕的喜報聲音,高文舉對朱家兄弟的宣傳手段不由的歎服了。自從他將此次行動的意思透露給朱家兄弟之後,哥倆就開始了全方位的宣傳,很容易就用了一些小把戲將全城近一千名士子給集合到了這裡來等消息。

    高文舉最初提出這個方案時,朱家兄弟很擔心花費太過,到時候很得不償失,高文舉便為朱家兄弟算了一筆帳,就算三百六十名進士都集中出現在高昇客棧,那麼以三甲每人二十兩為預算,三百人所費也不過六千兩而已,再加上二甲五十人,每人以五十兩為準,一甲每人一百兩,加起來也不過兩千八百兩,總計花費不會超過八千兩。高文舉大手一揮,給朱家兄弟撥了一萬兩的經費,而且允許兩人有超過兩成的浮動,要求照著人頭來算,在每個中榜士子身上的花費只許多,不許少。

    朱家兄弟有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手筆的宣傳攻勢,在得了高文舉的一番點撥之後,很快就將行動計劃報了上來,種種花樣數不勝數,讓高文舉放心不少。

    龍氏兄弟和顏思齊高十一等人初一聽到這個計劃,也曾提出過一番疑問,唯恐如此大的投資無法得到任何回報,畢竟人家在這裡只不過等候一個消息罷了,無論中與不中,日後再度入住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了,如此大手筆的投資,多少有些打水漂的意思。

    高文舉便對眾人解釋,此舉雖然看起來似乎毫無利益回報可言。可往長遠的來看,單只是這知名度的推廣,就足以獲得更大的回報了。試想一下,本科高中的舉子一共三百六十名,光是在高昇客棧接到喜報的就佔了那麼大的比例,這個名聲一傳出去,還怕其他人不趨之若鶩?要知道,這時節,那些普通客棧裡,平素下榻的舉子們中,就算中上一個也少不得大肆宣傳一番,到下一科時也免不了用此事來做些噱頭。

    高昇客棧如果真的有那麼高的中榜率,恐怕只是這個吉祥的好兆頭就讓人心裡癢癢。以後就這高房價,恐怕也沒多少人說三道四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高文舉如此輕輕一點,自然無不恍然,馬上就全方位的對朱家兄弟支持了起來。朱家兄弟此次考試,原本就沒報多大希望,而且自己也知道發揮的不怎麼樣,因此哥倆對結果也不報什麼幻想,反而將心思一味的用在了此次大力宣傳的機會上,忙前忙後倒也挺充實,比起那些聽到喜報後患得患失的士子強了不知多少倍。

    放榜的大頭還在後頭呢,可高昇客棧裡的氣氛就已經高漲的沒個樣子了,甚至原本在周圍幾家客棧中下榻的士子聽說呆在高昇客棧收到喜報的機會要大一些,連忙交待幾句,也硬著頭皮趕了過來,原本還擔心人家高昇客棧會不會將自己拒之門外,誰知一到門口,遠遠的就有人滿面春風的迎了上來,一來二去傳的越來越玄乎,到最後,甚至有人說只要到了高昇來等就能收到喜報,一時之間,陳州門大街監近的十幾家客棧中的士子幾乎全都趕了過來。

    那些客棧的離主家雖然心裡多少有些不樂意,可此事畢竟不比平常,運氣綵頭兆頭這一類本就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誰也不敢保證人家那裡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玄乎,若真的因此而影響了人家的仕途,一個開客棧的,恐怕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於是,這些客棧的同行們也都對此事持著樂觀的態度,真有人要去,他們還負責領路將人送到。

    其實這些客棧上下的人也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心眼,因為高昇客棧發賞錢的事情已經在短短幾個時辰裡,隨著那些送喜報的隊伍傳遍了整個開封城,那些客棧掌櫃的心裡想著,要是高昇的口氣真是如此之大,那便不妨將所有高中的士子都送了去,看你能撐到幾時?而那些小二們則心甘情願的為原本住在自家店裡的士子領路,只因每領一個士子過去,人家高昇門口負責接客的人總不忘送上幾十文的賞錢,有了如此利好消息的刺激,那些小二恨不得自家住著的那些士子全都想到高昇去等喜報呢,當然,一個一個的去最好,這樣就可以多領幾趟賞錢嘛。

    看著這些平日斯斯文文的讀書人,此刻多少都有幾分失態,高文舉深覺不可思議,這些讀書人平素多少被那些根深蒂固的禮教思想束縛著,人前人後都要做出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可到了今天這種決定命運前途,極有可能改變人生軌跡的時刻時,就很少有人還能保持那種平常的心態了,尤其是在這種早已亂了套的大環境之中,原本就已經剩下不多的那點矜持,隨著一份份喜報,早已被扔到不知道哪個角落去了。

    「嘿嘿。這就是讀書人吶~!」白布衣很是看不起這些人:「如此行止,就算真的高中了,他日放了官,恐怕也難成大器~!」

    高文舉笑道:「偏你這許多酸氣~!你也不看看人家為了這一天付出了多少?!」

    莫玄飛摸不透白布衣的底細,但方纔一經交談,就發覺了對方談吐不凡,絕非那些讀死書之輩可比,因此,他也不敢過多的在對方面前發表意見。可在聽到白布衣出言譏諷所有讀書人時,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樂意,不過他卻也知道,人家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聽到高文舉如此直接的出言反駁,也不說話,只是輕輕的點頭表示了對高文舉的支持。

    白布衣瞟了莫玄飛一眼,他對這個明顯比其他人穩重一些的傢伙還是比較欣賞的,而且人家又沒有出言攻擊自己,他當然不會莫名其妙的連人家也拖下水了,只是被高文舉如此一反擊,他哪裡肯服氣,當下就反擊道:「整日只知埋頭讀死書,死讀書,就算付出再多,無非讀成個書獃子罷了。這樣人,想讓他為民謀福祉,為國建功業?他不禍害天下就不錯了~!哼哼,只怕有那麼一些心思外邪之人,一旦翻身做了官,想起自己當初受的罪,將一腔惡氣都來撒在百姓身上,到頭來,做出那禍國殃民之事也未必~!你看歷年被彈的那些貪官污吏,哪個不是兩榜出身,也曾有過如此風光之時,可最後怎麼會走到那一步?照我看,這科舉之途,就是罪魁禍首~!」

    高文舉笑道:「無論何種制度,總是免不了有利有弊嘛。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之人,同樣也沒有萬無一失的制度。在沒有找到行之有效的方法之前,總是得有法子來解決這個用人之道吧?不能因為這種制度會產生一部分壞分子就將其全盤否定,否則,如何來解決選賢任能之道?總不能讓皇帝滿世界去亂轉,找到誰看對了眼就放了去做官吧?就算皇帝願意,也不見得那種法子選出來的人最後就不會變質。這再說了,那些人之所以會變質,多半是因為他們本身就不正,只不過他們鑽了這個制度的空子,擠進了官場罷了。而這官場上,不是還有御史言官們在盯著,有國紀律法把著關呢嗎,你怎麼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呢?」

    莫玄飛連忙點點頭。

    白布衣撇嘴笑道:「國紀律法?不過是有權有勢的人拿來糊弄百姓的玩意罷了,旁人若如此說倒還在情理之中,你高文舉也如此說,不免有些虛偽~!」

    高文舉見他越說越過頭了,唯恐他當著大家的面說的太過激,話頭傳了開去回頭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當下也不再和他糾纏,打個哈哈笑著道:「在創業的初期,我們要允許一部分人犯些錯誤,更要允許犯了錯誤的人改正錯誤嘛。無論如此,今天正是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影響大家心情的話似乎有些不妥,讓人誤以為你我兄弟對世事不滿,回頭當成反社會反子隔離了可就不太美了~!」

    白布衣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激了,笑著道:「我倒也不是看不起別人,只是沒見過這許多讀書人同時失態,一時覺得奇怪,發幾句牢騷罷了。」

    高文舉哈哈一笑:「這事好辦,等三甲放完,二甲消息傳來就好了。」

    白布衣哼哼一聲道:「三甲已如此失態了,二甲還不鬧翻了天去?!那些失態了的,恐怕也是二甲無望之輩,眼見著三甲名次越來越高,自己依然沒有消息,心中失落才有意如此的。要是二甲傳來,恐怕更是要亂套~!」

    高文舉道:「老兄放心,此事且小弟手段~!」說著很是神秘的笑道:「只是老兄一會可要保持這份平常心才好哦。」

    白布衣不屑道:「你也太小看白某人了吧?有何手段,儘管使來,我倒想看看你高財主有何高招?!」

    高文舉微微一笑:「既然老兄你如此心急,也罷,小弟就獻醜了。」

    白布衣一臉平靜的看著高文舉喊過一個小二吩咐了幾句,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盯著他看個沒完。

    高文舉笑道:「雖然小弟玉樹臨風,可也用不著如此熱切吧?回頭讓人誤會可就不好了。」

    莫玄飛憋紅了臉,捂著嘴笑的真喘粗氣。

    白布衣卻待反駁兩句,卻聽到大廳中一直圍著屏風的舞台之中突然響起了幾聲奇怪的器樂之聲,一下子就將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他們這一桌離舞台比較近,聲音響起的時候,也就反應的較快,其他人雖然沒有像他們這麼快的反應過來,可是這陣器樂聲從無到有,從低到高,慢慢的竟然越響越亮了起來,不知不覺的,竟然將所有人的聲音蓋了下去,很快就將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

    這陣器樂聲,較平素的習慣聽到的各種樂器之聲全然不同,初一聽,似乎是某種特殊器具所發出的聲音,可仔細一聽就會發覺,這是許多種樂器混合在一起所合奏出來的聲音,這許多種樂器混合在一起,發出一種和諧而悠揚的旋律,彷彿天籟之音,將人心中那股煩躁頓時擊的粉碎,一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白布衣聽了一會,喃喃道:「這種旋律,好生奇怪,我倒不知,常用的器樂卻能奏出如此獨特之音來,這曲子不像什麼新曲,倒像是佛家梵音之樂。」

    高文舉一豎大拇指:「白兄好見識~!正是佛法之樂~!」

    白布衣點點頭:「這卻是了,若非佛法梵音,原也無法平息此等煩躁之心情,我如今信你了。果然奇思妙想,如此對症之法都讓你想了出來,難怪你賺錢賺的這麼厲害了。」

    高文舉不願意和他爭執,搖搖頭,苦笑一下,向他示意用心體會這佛法之妙,便不再言語了。

    白布衣討個沒趣,但見整個迎賓樓三層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支起了耳朵品味起了此時的旋律,一想起方才高文舉說的希望自己能保持平常心,心中暗罵了一句:「鬼心思,原來那句話便是要用來堵我的嘴的,我要此時再出言譏諷他幾句,反倒顯得浮燥了,罷罷罷,我也體會一番這佛法之廣大吧!你卻不知,我早已遊歷天下,與佛門許多高僧皆有往來,這佛法一道,與那些高僧相比,也不遑多讓,遠的不說,就連慧浚那賊禿都影響不了我,我倒要看看,單憑一首似是而非的佛曲,卻要如何來讓我無法保持平常心?」

    在整個迎賓樓上上下下一千多人聚集的注意力中,那佛曲悠揚的響了一陣,突然響起一聲略顯沙啞卻又平靜異常的歌聲:「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卻正是那篇流傳最廣的佛經《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據傳此經乃是唐朝高僧玄奘大師從天竺取回來的眾多經文之中最為人所熟知的一篇經文,佛教在中原流傳極廣,此經也廣為人知。大家一聽便知道此經來歷,平素佛門僧侶也常常用梵音演唱一些佛經,大家自然也多少聽過幾回。但如此用漢譯經文演唱之法,卻是首次聽到,好奇之下,大家紛紛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了起來。

    此時此刻,原本心高氣傲的白布衣早已沒了方纔那番底氣,目不轉睛的瞪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認真的樣子,彷彿屏風上有什麼寶貝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一樣。

    白布衣這個樣子,倒讓莫玄飛感覺到了些許意外,在他的印象中,此人似乎從未對任何事物如此上心過,如今這副模樣卻是極其少見的。不解之下,莫玄飛便向高文舉使了個問詢的眼神。

    高文舉微笑不語,他自然知道白布衣這病是害在哪兒了,能讓一個牛氣沖天的人如此失態,原因只有一個,那個唱歌的人,對他很重要~!

    很快的,一首佛經就唱完了,音律稍稍一變,接著響起,換為了一種很接近的風格繼續演奏了下去,歌聲卻暫時沒有了。但經過這首佛經般的音樂如此一洗刷,所有的人全都感覺到了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平靜之感,再加上,類似的旋律並未就此中止,於是,原本鬧哄哄的氣氛一掃而光,變的平靜了起來。

    隨後的喜報又接著送了進來,可大家卻再也沒了最初那種近乎失態了的鬧場情緒了,除了接報之人稍顯激動之外,其他人都很克制的保持了風度,將讀書人的斯文形象展現的淋漓盡致。

    「你果然把雲仙姑娘請了過來?」又聽了一曲《蓮花處處開》之後,白布衣總算緩過了神,怔怔的看著高文舉問道:「怎得她的聲音如此沙啞?是不是身有貴恙了?你怎得如此不知輕重!明明染了恙卻還讓她出場?!有錢了不起呀?!」

    問到最後,語氣已經稍顯不悅了。

    高文舉輕輕拔開他指到自己鼻子前的折扇:「平常心~!你怎知人家姑娘就有恙在身了?聲音沙啞就是身子不好了?請人家過來救場就是我用錢壓人了?你怎知人家就不是心甘情願來幫忙的了?簡直莫名其妙~!」

    白布衣被他訓的一怔,臉色也好看了幾分:「如此說來,雲仙姑娘卻是沒病了?」

    高文舉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人家沒病!我看你倒是病的不輕~!」

    白布衣依然不太相信:「那她的聲音怎的如此沙啞了?明明就是……」

    高文舉打斷他道:「明明個屁!人家這是新風格,你懂不懂音樂?!」

    白布衣被嗆的噎住了話頭,欲待再問,卻被後院口走來的一個人吸引了注意力,失聲道:「這老賊禿,不是說了要參禪打坐的嗎?跑這裡來湊什麼熱鬧?」

    那一臉肅穆望著圍著舞台的屏風走過的人,正是慧浚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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