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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053 高文舉的立場 文 / 白翼龍

    053高文舉的立場

    其實就莫玄飛自己來講,要當面對高文舉講出這番話來也是需要一番勇氣的。當日契丹耶律文一行來狀元樓挑戰之時,他可是竭盡全力也未能抵擋幾個回合。若非後來高文舉莫名其妙的參了一腳,恐怕那天大宋文壇的臉就要被抹黑了。因此,他對高文舉和柳三變是有著幾分敬意的,甚至在最近許多人謠傳這兩人整天和謝玉英那個老歌妓混在一起的時候,他還曾經大力為兩人辯解過。在莫玄飛看來,如此優秀的人才,又豈會做出那等不堪之事?

    可讓他很是意外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當他昨夜聽到有人說到高昇客棧發生的這一幕時,兀自不信,人家便告訴他,高文舉定的最後期限便是今日午時,於是乎,一大早起了床他就往高昇趕,結果進了門才知道,事情已經在昨夜結束了。當聽了幾遍在座諸位各有特色的講解之後,莫玄飛終於肯定了一條,那就是高文舉和孫福來的衝突,的確是因為謝玉英而引起的。這個發現讓他心裡十分失落,他很難想像一個才華如此出眾的才俊,居然昌個喜歡風花雪月的紈褲子弟,當然他也知道了這家客棧就是高文舉自己開的,可相對喜歡財物而去經商來講,這個為了女人而大打出手的行徑才是真正讓他深惡痛絕的原因所在。

    因此,在高文舉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出現在大廳中時,他便冷眼旁觀了起來。在聽到高文舉對那個在台上說書的仁兄寬解了那幾句時,莫玄飛簡直有沖想衝上去抽他倆耳光的衝動,什麼叫嘴在人家身上張著,愛說什麼是自由?難道為了女色連讀書人的體面都可以不顧了麼?你也太能裝了吧?於是乎,莫玄飛便很不和諧的喊了一嗓子,結果就導致高文舉當場翻了臉。而高文舉翻臉之後,莫玄飛心裡竟然生起了淡淡的得意,哼,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其實莫玄飛心裡還是報有一線希望,他想憑著自己的力量將高文舉勸解一番,使他迷途知返,從此回歸正道。畢竟一個如此有才華的人誤入了歧途還是很可惜的,要是他日後能改邪歸正的話,那將是大宋的福氣。

    高文舉卻不知道自己此時在莫玄飛眼裡已經被打上了犯錯誤的印記,只覺得這哥們好像有些衝動,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怎麼他好像更緊張一點?不過,他今天過來的目的便是要趁機發表一點自己意見的,如今正好借了他這個機會向大家表明一下也不錯。

    高文舉淡淡一笑,衝著莫玄飛道:「原來此事小弟並不願過分計較,既然莫兄有此一問,小弟就趁此機會和大家辯上幾句,大家就權當今天聽了一場辯論吧。大家意下如何?」

    眾人頓時一陣附和之聲,高文舉當日在狀元樓大發神威的事情如今還被人們津津樂道呢,只是那一次他並不是用辯論的形式贏了對方的,因此,大家只知道他對對子的功力相當厲害,至於辯論的水平究竟如何,大家還都不是很瞭解。如今他露了一手武力值,大伙還沒開始正式傳播,他又要上場辯論了,這怎能不讓這幫習慣看熱鬧的熱血青年好奇。

    莫玄飛自然也巴不得他和自己當面辯論一場了。他心裡明的跟鏡似的,要動起手來,自己恐怕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可要論起辯論來,到京城這麼久以來,他也只不過輸給過柳三變幾場罷了,高文舉文才出眾不假,可碰到這種高手,不挑戰一下又怎麼能安心呢?更遑論這個辯題還是自己挑出來的,而且在道義上,自己已經搶佔了至高點,倒要看看這個高鵬是不是真有那麼神,看看他如何將這鐵一般的事實說的倒了過來。

    見大家都沒意見,莫玄飛也表示了同意,而且堅持了自己的立場就是方纔那幾句。高文舉做了個請的姿勢,將莫玄飛請到了台上的桌前,兩人依了打擂台的形式對案而坐,又請了幾位慣於執筆的士子做好了記錄準備。

    一切都準備就緒之後,高文舉一指掛在牆壁上的白紙向做記錄的兩人示意了一下,開口道:「據莫兄所言,小弟昨日之事,前後一共犯了三個錯誤,一,以暴制暴。二,敲詐。三,結交風塵女子。可對?」

    莫玄飛點點頭:「爭風吃醋本就因結交不慎引起,也就不必多寫一條了。高兄自己又怎麼看?」

    高文舉微微一笑,轉頭向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眾人道:「可還有要補充的?」

    一人突然喊了一句:「都說你把那幾個人當場打死了,算不算草菅人命啊?」

    眾人一陣嘩然,不約而同對這位膽大包天的仁兄行了個注目禮。這也太膽大了吧?你不知道這事連人家事主孫侍郎都沒吭一聲,你怎麼敢當這麼多人的面就捅出來呀,真嫌自己太自在了,要找點事嗎?

    誰知高文舉竟然絲毫不以為意,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這個事情嘛,不太方便透露。如果大家想知道,可以去請教孫府的人。」

    大伙心裡頓時一驚,這事其實從事發當時的情景來看,那幾個人究竟是死是活還真說不清楚,大家只是依據當時目擊者的描述來推斷,那幾個人從頭到尾都不曾出現,而且孫侍郎和高文舉當時都不曾提及半句,大家都認為這就是那幾個人已經死掉了的跡象。可推測歸推測,從當事人口中得到證實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見高文舉說的如此輕描淡寫,竟似真的已經將此事抹平了一般,眾人心中如何能不吃驚,那可是八條人命啊,說沒就沒了。同時大家又為那些為虎作倀都感覺悲哀,仗著主人家的威風出門作威作福的時候看著挺扎眼,可真的遇到事的時候,死了都沒人問一句。跟著孫福來的那八個隨從在場眾人也有不少多少瞭解一些的,那麼忠實的走狗最後落了人無人過問,這種小人物簡直太可悲了。

    高文舉環視一圈,淡淡的一笑:「看來沒別的補充了,那小弟就一條一條的為各位做個說明吧。」說著向榜上寫的幾行字虛點一指:「先說這第一條,以暴制暴!莫兄以為小弟此舉欠妥,那小弟就要請教莫兄一句了,若非如此,卻又當如何呢?」

    莫玄飛早有準備,幾乎是脫口而出:「此處乃是大宋京都,天子腳下,首善之區,若有宵小之輩尋釁滋事,當然是要報官處置了。若人人都以高兄為范,濫用私刑,又要置國法於何地?再者說來,高兄既已將其制服,便當扭送官府,卻何故要將人扣留,強行勒索財物?……」

    高文舉輕輕一舉手將他打斷:「我們一條一條的來說。莫兄說此地是天子解下,首善之區,這我不反對。可莫兄認為官府能管得了此事麼?遠的不說,單說今年,甜水巷劉記酒樓、南門大街鄭家魚鋪、龍津橋孫家茶樓,這幾家都是開封城裡有頭有臉的老店,當日遇上孫衙內之時,卻也曾報過官,可後來的結果呢?」

    眾人一陣嘩然,莫玄飛登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高文舉所說的三家店子,他只曾聽說過龍津橋孫家茶樓那件事,孫衙內因為當日喝茶的水不夠滾,當場發作將茶樓砸了個稀巴爛。茶樓主人不嚥不下那口氣,便報了巡街捕快,結果孫衙內屁事沒有,茶樓主人反倒被扣了個誣告他人,尋釁滋事的罪名,害的家裡上上下下花了千多兩銀子才把人撈出來,經此一劫,一家人再也沒了在開封討生活的勇氣,沒多久就將店盤了出去回老家去了。如今高文舉將此事拿來說項,人家自己是掌握了事情經過的,更何況還有兩件自己不曾聽說過的事情。

    要是真的報了官,事後誰吃虧還說不不定呢。明白了報官沒有用,那自然就只有以暴制暴這麼一條出路了。莫玄飛一下子就啞火了,低下頭,漲著臉再不吭聲。

    高文舉接著一指第二條:「再說勒索這一條。莫兄何以覺得小弟在勒索孫衙內呢?」

    莫玄飛剛剛洩了氣,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一面琴而已,值得了那許多錢?」

    高文舉輕輕搖頭歎息了一聲:「唉!莫兄想來並不喜歡鋪張,小弟不來怪你。可你不能以此來判斷別人的事物是否值得了那個價錢吧?口說無憑,謝姑娘的伴當懷裡如今便有一面琴,我們來請莫兄鑒賞一下。」說著招了招手,謝玉英身後那個抱著琴的小丫頭上前幾步,將懷裡的琴袋遞給了高文舉。

    高文舉也不說話,只是輕輕的將琴袋中的琴取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擺到兩人中間,用手一指:「敢問莫兄,可知此琴價值幾許?」

    莫玄飛很熟練的看了看,又用手試著彈了幾個音符,頓時就被此琴所發出的清脆之聲迷住了,呆了半天才喃喃的說了一句什麼,回過神來又一臉狐疑:「不對啊,此琴明明就是新做的,為何音質如此之好?莫不成,是哪位當代大師所制?可就算是公孫七星所制之琴,音質也不會如此之好呀,這是怎麼回事?」

    高文舉歎息道:「此琴乃小弟購自桃花島之物,琴本身並不值得多少,不過花了兩千桃花銀幣而已。只是這琴弦,著實貴的緊,每一支都要銀幣三百,只這七支弦就要銀幣兩千一,若依了如今大宋境內的換法,只算琴弦,就得用銀三千一百五十兩。且不說這個,小弟要說的是,此琴乃是謝姑娘那面琴被孫衙內損毀之後,不得已才使的替代品。謝姑娘使得那面琴,有個名字,叫做綠綺。」

    莫玄飛一聽到「綠綺」兩個字,頓時身子一震,這面琴的名頭太大了,傳說中,司馬相如就是用這面琴將卓文君拐走的。而由於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知名度極高,以致於人們從此將「綠綺」當作琴的代名詞來口口相傳。綠綺的名頭也因這個愛情故事而水漲船高,成為了每個讀書人心中的聖品。這也是莫玄飛聽說孫福來砸了高昇一面綠綺之後並不覺得有多值錢的緣故,他根本就把綠綺當成了傳說人對琴的斯文說法,如今聽到這面傳世名琴,竟然被那個衙內毀於怒火之下了,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

    愣了半天,莫玄飛臉上浮出一絲慚色道:「想不到,想不到。若真是綠綺,幾萬兩銀子,倒也不算訛了他。只是……」說著又抬起頭來向謝玉英瞟了一眼:「如此貴重的琴,你竟然……」

    高文舉微微一笑:「這麼說來,莫兄認為這第二條的罪過,也不成立了?」

    莫玄飛點點頭,心中對他竟然將「綠綺」交給謝玉英彈奏憤慨不已,若非他仗著有錢,將琴亂給人使用,好好的一件傳世名品,又怎會遭此厄運?

    高文舉自然已經從他的話裡聽出了那點意思,也不願就此說破,只是接著向榜上一指:「我們再來說說這第三條,結交風塵女子。沒錯,謝姑娘是我的朋友,否則我也不會把一面價值幾萬兩銀子的琴送給她了,而且,她也的確曾經淪落風塵。可這個經歷並不能說明謝姑娘就低人一等,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她曾經有過風塵生涯的閱歷,才讓小弟打心眼裡佩服她、敬仰她,願意與她成為朋友。」

    不光莫玄飛一臉詫異的看著他,就連旁邊那些看熱鬧的也傻眼了,這種當著眾人的面主動承認自己和一個風塵女子成為朋友的傢伙,還算是個讀書人嗎?這也太不知自愛了,太自甘墮落了,太無視遊戲規則了!

    謝玉英望向高文舉的眼神,已經有些模糊了,這些日子以來,她明顯能感覺得到高文舉對他的態度慢慢在轉變,從最初一開始的稍有敵意,到後來漸漸的趨於平靜,再後來就是完全把她當成了一個普通朋友來對待了。

    別看只是一個普通朋友的身份,可就這個普通朋友的身份對謝玉英來講,實在勝過黃金萬兩,勝過千言萬語。這個身份,讓謝玉英忘記了自己曾經淪落風塵,甚至讓謝玉英忘記了自己是個女人。在高文舉面前,她完全可以以一個平等的身份來和他交流,這份感覺,讓謝玉英感到了自己人生中最在意的那份尊重。如今,又聽到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承認了自己主動結交的話,謝玉英心裡頓時變的沉甸甸的。

    柳三變望向高文舉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絲慚愧,他雖然也將謝玉英當成了真正的朋友來對待了,可要讓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來承認這個事情,他還是做不出來的。再想想,高文舉結交謝玉英,完全是因自己而已的,因此,他的心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壽昌望著高文舉的眼神,則完全是憧憬,她覺得鵬哥這種敢做收當的樣子簡直太帥了,忍不住就想拍手為他叫一聲好了。

    大廳裡所有的人都被高文舉的這幾句話震住了,壓根就沒人注意到,二樓有幾個包廂的窗戶如今已然大開了,每個包廂中都有幾雙眼睛,正在全神貫注的望著場中央的高文舉。

    此時的高文舉,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微微一頓,開始陳述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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