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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海桃花向陽開 109 智慧 文 / 白翼龍

    109智慧

    五月的天氣已經熱了起來,尤其是在桃花島這樣的南方海島上,一大早便已經艷陽高照,熱得人有些受不了了。一眼看不到邊的桃花早已謝去,如今的桃樹上,早已果實纍纍了,有個別的桃子已經快熟了,雖然吃起來還有些生澀,不過對於物資相對比較貧乏的時代來講,有這東西已經讓很多人喜出望外了。

    桃太郎強忍著心中的不爽,和另外一名同是日本同鄉的傢伙靜靜的坐在桃樹下等候臨時指揮部的會議結束。看著手裡那只拳頭大小的野桃,桃太郎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他輕輕的歎了口氣,慢慢的靠在了背後的大桃樹上,瞇起了眼,思緒頓時飄乎了起來。

    說起來,自己身上還流淌著貴族的血液呢。桃太郎記得自己的媽媽曾經說過,他的外公曾經做過什麼大官,可惜後來因為什麼事情被貶為了平民,連累的媽媽也被發配到籐原家裡做了女奴。可能是因為媽媽長的漂亮吧,籐原道長大人在一次酒醉之後便讓媽媽侍候了一夜,後來就有了自己。

    雖然自己也是籐原家的兒子,可惜由於自己是女奴所生,連個庶出的身份都沒有,這些年一直和其他的下人們一樣,每日累死累活還要受人白眼。那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啊,他記得有一次,因為自己不小心把伊周少爺的衣服弄髒了,就被他的幾個奴僕狠狠的打了一頓。眼看就要被打死的時候,媽媽想要去勸解,結果就被伊周少爺放狗活活咬死了。就這樣,自己第二天還要拖著半死不活的身子去幹活。

    多少年了,那天的那一幕始終在自己心裡纏繞著,折磨的自己死去活來。幾年前,籐原道隆大人去世了,自己雖然是他的親生兒子,卻只能以一個腌臢的奴僕身份參加葬禮。後來,不知怎麼的,籐原大人那位庶出的大兒子籐原保昌看中了自己,將自己調入了他的侍衛之中,隨後一直跟著他東奔西跑的,雖然累一些,起碼也能吃上幾頓飽飯。

    去年的時候,保昌大人派自己跟著青田將軍出海做事,到了海上自己才知道,原來是要做海盜,要在海上搶劫那些從大宋出海到日本去行商的那些商人。自己也曾勸過青田將軍,那些可都是天朝上邦的人吶,要是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被天朝發兵來打怎麼辦?誰知道為了這句話,自己就被打了五十鞭,還被發配著去做了水手。

    接下來的日子就跟做夢一樣,天朝真的來人了,一個照面就把青田將軍打敗了,連帶著自己也做了俘虜。又過了一陣子,這些天朝人把自己一幫俘虜全都送到這桃花島上來了。他記得,這裡就是他跟著青田將軍出海之後來過的一個島,那時候,他們說這裡叫流求,根本沒人住。結果這裡早就有人了,還是個很厲害的漢人,人家的船比日本的又大又快,還能逆著風跑。武器又比日本的厲害,武士們也比日本的強上不知道多少倍。以他們的條件,別說保昌大人和青田將軍這些人了,就是道長大人重生,恐怕也打不過呀。

    還好,上了桃花島之後,終於不用再去打仗了,雖然每天要干很長時間的重活,而且全是些伐木、挖土這些修路的苦活,可是最起碼有飯吃,每天還能在乾淨的工棚裡睡覺,比起來,似乎是自己這些年來過的最好的日子了。那天有幸碰到了那位年輕的島主,因為自己剛剃了個光頭,還被賜了個桃太郎的名字呢,在日本活了那麼多年,連個名字都沒有。做了俘虜,倒有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幸還是幸運呢。

    後來,被送上島的人越來越多了,修路的隊伍也越來越大了,路好像也修的越來越快了。奇怪的是,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這種生活了。還記得有一次,那些來自北方的,聽說是遼國的俘虜要鬧事,自己當時就很害怕,要是真的鬧了起來,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

    還好,那些事很快就平復下去了,而且那些遼人裡面有好多有手藝的傢伙,慢慢的都從修路的隊伍中被挑了出去做了什麼頭目了,真羨慕他們啊。可惜自己本事不行,連漢話也說的不順,在這裡,如果說日本話,是會被人家下看的,連那些遼人都看不起說日本話的人。

    可是這種日子慢慢的又有些改變了,自從上個月又來了一批聽說是從一個叫呂宋的地方來的俘虜之後,那些漢人將軍們就對原本只有一千多人的修路隊伍做了一些調整。漢人們把這半年來比較老實的人都選了一些出來,讓大家分別帶著幾個呂宋人編成小隊去幹活。

    編了小隊之後,每個小隊干的活好不好,速度快不快,就成了每個小隊生活待遇的參考標準。每次考核之後,干的最好的小隊,每人會加一碗肉吃。幹得最差的就要被罰晚上幫其他小隊守夜,還要倒尿桶,鋪床疊被等等。

    經過半個月的努力,自己終於也被漢人將軍看中了,如今也做了一個小隊的副隊長了,那些呂宋人又懶又蠢,要是不盯的緊一些,罵的狠一些,根本就不願意好好幹活,可是自己這個小隊的隊長實在太怕事了,總是狠不下心來對他們下手,搞的自己這隊人連著都守了好幾次的夜了。

    再這樣下去不行啊,看看那個和自己小隊緊挨著的小隊那個漢人隊長,叫什麼三壞的,聽說以前在天朝犯了什麼事,差點被打死,被發配到這裡來,沒幾個月就當了隊長,就因為人家手夠狠,他的小隊老是有肉吃,真讓人眼饞啊。要不是看在同是日本鄉親的面子上,自己早就把這個隊長的位子搶過來了了,反正漢人將軍說過,只要你覺得自己有能力,就儘管說出來。

    現在這些隊長們又在指揮部裡去開會了,這幾天的活做的怎麼樣,一會就能知道結果了。要是這次又是末等,說什麼也不能忍下去了。會議終於結束了,幾十個隊長表情不一的走了出來,看著自己隊長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桃太郎心裡就涼了半截,不用說,又墊底了。桃太郎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心中暗暗下了個決心,這個隊長,還是我自己來幹吧。

    「東大個,今天又要辛苦你幫我們守夜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一個漢人隊長滿臉嘲諷的味道,正是被大家叫做三壞的宋山槐,自從上次誣告高文舉失敗差點被打死之後,有幸保住了小命,高文舉覺得他怎麼說也是春桃的哥哥,雖然不是個東西,卻看在春桃的面子上給了他一條活路。不過死罪雖免,活罪卻難逃,於是他很快就被發配到了地方來做苦力了。

    做了幾天活的宋三槐,很快就發現了一個規律,在這桃花島,只要你有點本事,而且願意出頭,就一定不會被埋沒。由於宋山槐自己實在也沒啥本事,只得一天天老老實實的埋頭苦幹,在這期間,由於幾次偷懶被負責看守的幾個士兵狠狠修理過,因此,對於這種強制勞役的方法印象十分深刻。

    上個月,呂宋的俘虜運抵桃花島之後,桃花島的兵力馬上就顯得有些不足了。而且那些呂宋人又懶又蠢,常常一有機會就偷懶,搞的所有的看守都無可奈何。沒辦法,只得不斷加派人手,可是效果還是不怎麼明顯。由於高文舉又在病中,許大勇也不忍心拿這種事去煩他,便下令讓大家出謀獻策,並保證,一經採納,便有重賞。

    有心取巧的宋山槐冒著挨打的風險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認為與其讓更多的士兵看守,還不如讓自己這些來得久的人替代原來的士兵來做監工,這樣的話,新來的也可以在他們的幫助下快速的瞭解這裡的習慣和工作。要是出了問題,儘管找他們這些帶頭的便是。這樣一來,又省了看守士兵,又省得為這些呂宋人的懶惰多操一份心。

    這個方案很快就得到了許大勇的批准。於是,以原來的日本、遼國和各處海盜俘虜為主的修路大軍搖身一變,成了桃花島修路大軍的小隊長和大師傅。將呂宋來的六千人分成了三百個小隊,每個小隊由二十人呂宋人組成,每組都有兩到三名早期的俘虜工來做隊長和隊副,在他們的組織的安排下工作。同時,也對這些小隊之間的工作做了一些激勵機制,每三天一次考核,做的好的全組加肉吃,差的就要被罰做一些勞役了。

    宋山槐由於獻出了這麼一條極有創意的點子,當時就被任命做了一個組長。出於對自己計策的維護,宋山槐在調教這些呂宋人的時候十分賣力,以至於他的小組常常因為工作出色而得到加餐的獎勵。因此,雖然他平日手段狠了一些,那些能吃到烹調精美的肉食的呂宋人對他還是挺恭敬的。

    在這種機制的刺激下,那些急於表現的隊長、隊副們,無不盡心盡力,想盡了一切能想到的辦法,各種懲罰的花樣多的讓人眼花繚亂,許多手段即使是以冷酷著稱的高十一看了也覺得有些殘忍。

    在這些老俘虜的幫助下,呂宋人又懶又蠢的陋習很快就得到了大副度的改正,工程的進度順利的超出了許大勇等人的想像。

    被宋山槐喊做「東大個」的是一個名叫東條石的日本人,正是桃太郎這一組的隊長。聽到宋山槐的嘲笑,不得不賠了個笑臉:「慚愧慚愧,實在是比不是宋君的手段啊。」在桃花島,說漢語以外的話是被禁止的,如果說的太多,還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因此,這些日本人多少都能用漢語做一些交流,那些說的好的,甚至會被重用,然後就不用幹這修路的苦差事了。

    宋山槐知道他在諷刺自己手黑了,「對那些呂宋豬有什麼可心軟的?不聽話打死幾個都沒事,哼哼,這些懶豬,你不打他不知道聽話。前兩天,在北邊那一隊裡,打死了三個都沒見將軍說什麼,聽說還給那隊長記了功勳點。」

    桃太郎一聽到功勳點,心中更是激盪,這個功勳點是針對他們這些被俘人員的一項政策,只要每個被俘的勞動人員積累夠十個功勳點之後,就可以獲得自由之身了。如果沒有特別貢獻,每個人,勞動一整年才能得到一個功勳點。也就是說,那個小隊長,因為教訓那些呂宋人,打死了人不但沒事,還給自己省了一年的辛苦。這是多麼讓人興奮的事情啊。

    將手中的桃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桃太郎冷冷的掃了一眼一臉慚色向自己走來的東條石,理也沒理,逕直向臨時指揮部走了過去。路過東條身邊時,將那啃了一口的桃子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報告~!」他大聲的喊了一句。這是桃花島的規矩,凡是有事要反映,都得喊一聲報告。哼,他惱火的想道,早就該把東條那蠢貨擠下去的,這回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被他連累了,那些個呂宋豬,真以為我們日本人都那麼好說話嗎?三壞?!哼,別那麼囂張!下次的肉,該輪到我吃了~!

    一隊差役舉著鐵鏈不由分說將靠在牆腳的幾個乞丐統統鎖了起來,吆喝著將他們扯離了陳州門大街。

    趙元佐輕輕一笑:「嘿嘿,這個王繼亭,還真是雷厲風行啊。」

    畢士安輕輕的搖了搖頭:「這幾個月來,我看那王大人也是個明月人呀,怎得今日做出如此糊塗之事來?若是此事黑不提白不提的,還不就此煙消雲散了?他這麼一抓人,只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趙元佐道:「你看那隊差役身手如此乾脆利落,想來,他覺得悄悄拿了人,回去再悄悄過個堂,也沒人知道吧。」

    畢士安曬笑道:「嘿,沒人知道?在開封府地面上,別說拿人這等事了,就是誰家的雞跑丟了都摀不住。這大街小巷上,大小衙門林林總總得有百多個吧。而且這開封府的差役服色又與眾不同,想瞞人也須瞞得住哇。哼哼,昨日他家那衙內當街毆打乞丐,還沒一刻就鬧的眾人皆知了。若非大家都覺得此事並無多大動靜,他那寶貝兒子又吃了點虧,算是得了教訓,恐怕今日就有人上折子參他了。」

    趙元佐笑道:「嘿嘿,這事啊,開鑼容易收場難吶。咱們還是靜等著他粉墨登場吧,且看看這王判官如何判案!」

    畢士安奇道:「王爺的意思是?」

    趙元佐擺擺手:「我沒什麼意思,讓他做了判官就已經給足了王叔叔的面子了,這判官做的好不好,那可是他自己的事了。」

    畢士安又道:「你總不會是為了看他的笑話約我來的吧?再說看他笑話的人多了去了,若我所料不差,如今在這陳州門大街上,就有至少五位大人家的探子在盯著這事呢。有了這些見證,王爺還何必多此一舉,專程跑來看這景?」

    趙元佐轉頭笑道:「我哪裡是專程來看這個的?不是說的很清楚麼?我是專程來這裡喝粥的。」

    畢士安輕輕一笑:「這裡的粥的確是不錯。」突然一驚,正色道:「莫非你早知道這店是高紳士所開?前來為他捧場?」

    趙元佐連連搖頭:「你別把我想的那麼神,我也是剛剛知道此店來歷的。不過,他這一說,我到是起了幾分興趣。你說他這裡只是一碗粥便做的如此用心,連這鹹菜,哦,是泡菜也做的如此精緻,那菜式便可想而知必定不俗了。卻為何生意如此冷清,幾乎門可羅雀呢?」

    畢士安笑道:「這陳州門大街,看起來挺風光,街道也挺寬闊。可是自從雍熙北伐之後,這陳州門已近十年未曾打開過了。此門不通,商道自然也不通了。沒了過路的,誰來住店?這開客棧的,菜做的再好,終究不是正行。故此,生意不好,原也在情理之中。這高昇客棧,十幾年前是何等紅火?這三層的高樓,在整個開封府又有幾家?若非斷了商道,又豈能輪到他一個南方人來接手?我可聽說過了,這高昇客棧這些年前後換了十幾個東家了,都是沒撐幾天就關張了的,也就是這不明底細的外人才敢接這爛攤子。」

    趙元佐又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見他說的順口,一時還有停不下來的趨勢,忙作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道:「要是陳州門重新開了,想必他這裡也能有所好轉吧。」

    畢士安點頭道:「這個自然了,雖說……」突然停了口,靜靜的望著趙元佐,好一會才笑著說道:「你呀,得了,我明白了,這事還是我來吧。」

    趙元佐笑道:「要是關了門,想再尋一家如此好喝的粥,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兩人從高昇客棧出門前,掌櫃的慇勤的送出了門口。趙元佐突然湊到掌櫃的耳朵邊上說道:「大宋禁了外藩通商,那是礙於國體。可是從未禁過大宋百姓出海經商啊。」

    望著趙元佐一行幾人離去的身影,莫名其妙的顏思定慢慢的品味著這句話,突然兩眼一亮,臉露喜色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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