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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海桃花向陽開 105 有心無力 文 / 白翼龍

    105有心無力

    在海壇島上埋頭研究玻璃工藝的呂全忠,碰到了幾個讓他廢寢忘食卻絲毫沒有進展的問題。

    學會用海壇島上的各種天然資源配製燒製玻璃的原料之後,經過多次試驗,呂全忠終於把各種材料的最佳比例掌握了。可是接下來一個透明度的問題,和另一個製作平面玻璃的問題將他折磨的死去活來,卻始終得不到絲毫進展。

    在沒有澄清催化劑的情況下,不管玻璃的透明度能達到什麼程度,最後製作出來的成品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許氣泡在其中。而沒有掌握退火工藝的時候,玻璃製品的規格只能控制在拳頭大小之內,始終得不到進一步的突破。

    高文舉在將玻璃坊剝離出來之後,曾教給過呂全忠那種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吹制玻璃工藝,有了這個吹制工藝,呂全忠成功的製作了幾個能裝兩斤水的玻璃瓶,雖然形狀還不太規範,但至少在這方面已經有了進展,接下來就是將這個工藝不斷完善,同時提高熟練度的問題了。

    而高文舉呂全忠描述的將來大家的窗戶都用平板玻璃,大到桌子板凳,小到指南針千里望都用玻璃來製作那個透明殼體的前景,讓老頭嚮往不已,幾個月來始終孜孜不倦的對整個工藝流程進行著各式各樣的改進和試驗,無奈始終不得要領,半兩到一兩的口杯越做越熟練了,而那平板玻璃到現在為止,哪怕巴掌大一片也未曾成功過,不是拉不平展,就是氣泡太多,兼而有之的更是十有**。

    明明覺得成功就在眼前,可無論他如何努力,也始終找不到關鍵的竅門,這讓以海壇島第一好手自負的呂全忠十分沮喪,無奈之下,在顏小山此次路過海壇島時,便托他向高文舉求救,希望能從高文舉這裡得到一些幫助。

    顏小山說完這些情況,小心的對高文舉道:「少爺,你要有法子的話,還是告訴四叔吧,我看這再要沒個動靜,只怕遲早把他累死,幾個月沒見他了,昨天猛一見,嚇我一跳,都給累的沒個人形了。」

    高文舉不可思議的苦笑道:「這個老驢頭,還真是驢脾氣,當初我讓他專做玻璃主要是怕他在那火器上太過用心了,而那火器一類的東西又都是危險萬分的東西,要是一不小心出個事,可就累人累己了。沒想到,倒不是他喜歡鑽研火器,而是他生性如此,見到什麼都如此用心,看來倒是我誤會他了。」

    顏小山兩眼一亮:「這麼說,少爺真的有法子?」

    高文舉一笑:「怎麼這麼問?」

    顏小山嘿嘿笑道:「昨天他和一幫玻璃坊的師傅們一起來和我議這個事情,那幾個師傅都說如今大伙把法子都試遍了,根本就找不到法子。四叔說那是因為大伙心思不夠用,說少爺你這裡肯定有法子,兩幫人為這個吵了半天,後來還打了個賭呢。」

    高文舉道:「看來呂四叔對我的期望很高啊,說不得,只得指點他一下了,否則真讓他們這麼埋頭折騰下去,把老頭累壞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顏小山興高采烈的將桌上的紙筆整理了一下,磨好了墨,靜靜的望著高文舉。

    高文舉笑道:「不是四叔許了你什麼好東西了吧?你怎麼這麼上心?」

    顏小山笑道:「也沒什麼,回來前,四叔送了我幾隻玻璃杯,還答應我,說我要到法子之後,做的第一面鏡子到時候送給我。」

    高文舉大笑:「這玩意,就是看著好看,實際沒啥了不起,你拿回來還不是當個擺設?放他那裡去了南洋還能換幾個錢。」

    顏小山很神秘的一笑:「其實我也不稀罕這東西,可孟叔喜歡,上回在小石頭那裡瞧了一眼之後,老是在我面前念叨。嘿嘿,回頭我拿那幾隻杯子在孟叔那裡去換幾把好刀。」

    高文舉笑道:「一個個如今都大發了,一出手就是價值連城的玻璃杯子換幾把刀,看來我也要想想辦法創點收了。你明天把這法子送去之後,讓四叔給我湊一套十隻玻璃杯來,我要送人。「

    顏小山兩眼直勾勾盯著他:「少爺打算送給誰?這玩意要是流了出去,動靜太大了,再說四叔那裡恐怕也沒多少。」

    高文舉笑道:「還用你教我?!他那有多大的能力我能不清楚?估計現在整個玻璃坊的人都用玻璃杯喝茶了吧?還沒多少?蒙鬼吶?!」

    顏小山又是一笑:「什麼都瞞不過少爺。如今這玻璃杯,他們是越做越漂亮了,以前要一百多隻才能出一隻薄厚均勻的,如今十幾隻裡就能出一隻。少爺說每年出貨不能超過十二隻,大家早早就把貨弄齊了,這才整天閒的無聊,又要琢磨大件和平板的呢。」

    高文舉一指他手中的筆道:「我知道,你記一下吧。製作玻璃的過程中有幾個地方要注意,一個是雜質的處理,如果條件允許,盡量用封口坩堝來煉玻璃汁,這樣就能避免炭中的雜質飛進去,最後處理玻璃汁的時候也方便一些。二是厚度不均勻的問題,這是因為玻璃汁在坩堝中受熱不均引起的,解決的辦法就是攪拌。第三,玻璃汁裡面有氣泡,無法澆出大件的問題,其實也挺容易解決的,給玻璃汁中加入一些純鹼,當這些鹼和玻璃汁被攪勻的時候,就會蒸發掉,把玻璃汁中的氣泡帶走。嗯,先把這些法兒告訴他吧,看看有沒有什麼突破性的進展。另外,你告訴四叔,大件玻璃品容易開裂是因為新玻璃火氣太重,需要退火才能讓他更穩定一些。至於成形,可以讓他試試用生鐵模具。」

    顏小山眉開眼笑的將幾條記下,想了想,接著問道:「許叔讓我問你,朱三叔的貨快到桃花島了,這次去占城,肯定還要過瓊州,要是這回他們又來鬧事,咱們怎麼辦?」

    高文舉想了想道:「這回朱三叔的貨只有一艘『乘風』號吧?讓『追風』、『攬月』發揮一下護衛艦的作用,這次就讓他們一起去護航吧。」

    顏小山微微的重複道:「護衛艦,護衛艦,不錯,比護衛船聽著威風多了,以後就叫護衛艦吧。」

    高文舉一時說溜了嘴,見他這麼一說,倒也不覺得突兀,笑了笑便由他去了。等顏小山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起草了讓「追風」「攬月」護航的命令之後,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提筆寫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起戰端,一勞永逸!」

    開封府判官王繼亭今天實在是哭笑不得。一大早,就接到楚王的傳如,匆匆趕去接受王爺的詢問。由於自己新上任還沒幾個月,而這開封府的事務又不比別處,事無大小均須面面俱到,稍不小心就不知道會招惹到什麼麻煩。而自己這位頂頭上司,名義上的開封府尹楚王爺又有些與眾不同,不但平日不理事務,甚至連他們這些各部主管的官員都難見上一面。

    自己從正月底出任了這開封府判官以來,大小事務無不盡心盡力的去應對,唯恐一個不留神就丟了開封府的顏面,而自己又不同於其他官員,身後各有後台。自己只是在蜀地之時和宣政使王繼恩拉上了關係,如今王將軍明裡是高昇左武衛大將軍之後調回京師敘用了,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官家明升暗降的把戲。在這京師裡,能稱得上將軍的人多如牛毛,沒了兵權的大將軍和個看門的沒啥兩樣。

    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趁著上一任開封府判官病故,王將軍還力保著自己出任了開封府的判官,自己豈能不明白這個得來不易的職位意味著什麼。如今,也只有自己和王將軍同屬一脈了,若是自己這廂出了問題,莫說沒人相保,就連王將軍,肯定也會因為自己沒能達到他的本意而拋棄自己的。因此,在這開封府判官的任上,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幾個月來,憑著在官場打摸多年的經驗,王繼亭將手上的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據同僚們講,楚王對他很是看重。只是由於王爺的病時時發作,不便接見他,故爾沒有當面向他表示謝意。

    今天,難得一見的楚王終於接見自己了,雖然隔著一副珠簾,可他還是能感覺到王爺對自己的那種掩飾不住的讚賞。這讓王繼亭心中一陣安慰,終於在開封府站住腳了。只要得到楚王的認可,日後自己就可以在開封府慢慢的培養安排自己的人脈了。

    談了大半天之後,楚王對王繼亭關於民生吏治等方面的許多意見都極為讚賞,勉勵了他幾句之後,便結束了談話。對於王繼亭來講,他太明白楚王最後那番勉勵的話對自己的重要性了。這說明自己就要迎來新的發展機遇了。

    從開封府內衙出來,心裡的熱乎勁還沒過去,就得知自己的寶貝兒子被人在街頭打了一頓,差點要了小命,如今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讓郎中瞧傷呢。

    王繼亭這一驚非同小可。太祖太宗之時,由於天下震盪尚未平靜,為了確保官員不受家室之累,兩朝的外臣都不許攜帶家眷。如今四海昇平,當今官家繼位之後便將此條規矩廢除了,而自己那十幾年難得一見的夫人和寶貝兒子也隨著此令的解除,得以跟隨入京了。

    上個月,滿懷喜悅之情的王繼亭將這娘倆接進京城之後,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愚蠢的事。原因很簡單,自己這位夫人是自己未中功名之前娶進門的,其時自家家境窮貧寒,事事皆要仰仗夫人娘家,因此,自己在夫人面前總是要矮上三分,低上一頭。

    而自己中了功名之後,這位原本在娘家就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更是驕橫跋扈,仗著自己的官勢在鄉親四鄰之間搞的怨聲載道,尤其是自己那個沒怎麼見過面的兒子,在這位護短至極的老娘的調教下,簡直成了當地一霸。

    雖然對夫人和兒子頗為不滿,但總覺得自己這些年沒怎麼盡到責任,故此,王繼亭也不願意過多的指責這母子二人。誰知道,他這位寶貝兒子,不知從誰嘴裡得知自己老爹如今是開封府實際上的一把手之後,馬上就囂張了起來,到了京城的第二天,就為一件小事把府裡的一個小廝打的差點嚥了氣。

    一怒之下,王繼亭將兒子鎖在院中禁足了整整一個月,為此沒少被夫人抱怨。今天,正好是開禁之後的第一天,王繼亭特意安排了兩個比較穩重的家丁帶著他去京城走一走,還特別交待了,最好多在較偏的地方多逛逛,省得衝撞了哪位貴人。

    沒想到,這才出去了半天,就不知道得罪了誰,被人打了個半死,抬了回來。這京師畢竟不比他處啊,敢下手把人打成這樣的,哪個沒點勢力?不怕白挨打,只怕挨了打之後還要被人尋上門來。

    聽了大夫的話,知道兒子其實沒什麼大礙,估計將養上十天半個月的也就沒什麼大礙了。王繼亭這才鬆了一口氣,只要這孽畜沒事就好,要真出了事,自己還真是欲哭無淚,要知道這個寶貝疙瘩,可是他老王家五代單傳的獨苗啊,可千萬不能出事。

    確定兒子沒事之後,王繼亭這才抽出手來向兩個家丁問了話,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聽了一遍,這才得知,連開封府的差役也被人打了一頓,這一下,更是讓王繼亭鬱悶非常,他倒不是擔心抓不到那個乞丐洪七,主要是擔心那兩個走了的少年,也不知道兩人是哪家的人,要是這事鬧大了被捅到王爺那兒甚至是朝廷中去,自己這剛剛站穩的腳恐怕就得挪一挪了,那張屁股還沒坐熱的椅子,只怕要換個人來坐了。

    王繼亭畢竟久於世故,他並不著急著先去報仇雪恨,而是先去探望了那幾個挨了打的差役,並且將事情的經過又詳細的問了一遍,包括每一個細節,整個事件中所有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眼神。他很明白,只有摸清了事情的底細,才能決定要如何應對。

    問完話之後,他基本就可以確定這事完全是他自己那寶貝兒子一手挑起的事端了,這種事情要放在別處,可以說簡直就算不上個事,隨便找幾個人一扒拉就能抹的乾乾淨淨,可這裡是京師,方方面面的勢力盤根錯節的,誰也沒法肯定到底都招惹了什麼人。這事傳了出去,自己因此鬧個灰頭土臉倒也無所謂,要是連累了王將軍,以他那笑裡藏刀的性子,恐怕自己日後有苦頭吃了。因此,在不能確保妥善解決之前,暫時還不能聲張。

    安慰了一番幾個挨打的捕快差役,又和他們交待了一番要留意的事項,吩咐幾個身上有些傷的都下了差去歇幾天,所有人一律將此事保密,絕對不許外傳。悄悄將那乞丐捉了回來,再想法子摸一摸那兩個少年的底細,等事情弄清楚了再做計較。

    安排完這一切之後,王繼亭垂頭喪氣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雖然開封府很大,而且他還是名義上的一把手,可這內宅卻也還輪不到他住,只能在緊貼著開封府半里之外的地方租了房子安置家眷。

    一進門,王繼亭就匆匆朝著兒子的小院走去,剛一進院門,就聽到兒子扯著嗓子在痛罵那兩名家人,一嘴的污言穢語,聽得王繼亭直皺眉頭。這孽子,自己闖了禍如今竟然一點都不知悔改,還在這裡怨天尤人。

    氣的腦門子青筋直跳的王繼亭鐵青著臉一腳將兒子的房門踹開,卻看到夫人心疼的摟著兒子正在旁邊幫著腔數落兩個跪在地上的家丁,左一句沒用,右一句廢物的罵個沒完沒了。

    「你們倆先出去!」王繼亭也不多說,冷冷的開口。兩名家丁如蒙大赦,馬上連滾帶爬的竄出了門,看樣子,剛才也沒少受這娘倆的打罵。

    看著王繼亭那鐵青的臉,王華甫母子很識趣的閉了嘴。王繼亭也不言語,順手抄過扔在地上的籐條,將兒子的頭髮一把揪住,狠狠的往地下一扯,「吧唧」一聲,將王華甫從床頭扯的趴在了地上,揮起手中的籐條,沒頭沒臉就打了起來。

    愣了半天的王夫人呆呆的望著王繼亭那副狠樣,一時竟然沒能做出反應來,待眼看著寶貝兒子被三五下打的扯直了嗓子嚎了起來,頓時心裡像被刀子挖了一般,突然跳起衝了過來,一把將王繼亭推的退後了幾步,將兒子攬在懷中,嗚嗚的哭了起來。

    望著兒子那連驚帶疼,已經沒了一絲血氣的小臉,王夫人扯著嗓子吼道:「你打,你打,連我一起打死了吧~!」

    王繼亭一下被這句話嗆的噎在了當場,舉著手中的籐條扔也不是,打也不是,只是狠狠的瞪著兒子,渾身顫抖的站在當場一動也不動。

    王夫人抱著兒子撒了一句潑之後,見有了些成效,扯著嗓子聲嘶力竭的哭罵道:「我把你個狠心短命挨千刀的強盜!你如今本事了!你好大的官威!兒子被人打成這樣了,沒見你把賊人如何,到跑回家來拿我娘倆撒氣!你忘了當年窮的丁當響的時日了?是誰奉養你的二老?是誰供你的學?是誰給你借的盤纏?你本事,中了功名了,可你看過我娘倆一眼麼?一做官就是十幾年見不著人影,實指望如今你在京裡做了官,我娘倆跟著享幾天福來,可你看看,頭一天為了個狗奴才你就把他關了牢。如今我兒想要街上轉轉也不成了,被個乞兒打成這樣不要說起,還要枉受你的家法!你這明明是要絕了我娘倆的生路哇~!我把你個沒良心的,定是你在京裡有了小的,嫌我娘倆礙著你的眼了……」

    王繼亭長歎一聲,將手中的籐條狠狠向牆上一摔,扭頭摔門而去。王夫人嘴裡依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王華甫悄悄扭頭向門外看去,早已沒了父親的影子,耳邊傳來一陣悲涼的歎息聲,顯是已經去的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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