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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海桃花向陽開 104 官威.民心 文 / 白翼龍

    104官威.民心

    李來福是南衙開封府的二十個捕快班頭之一,今天正好輪到他在這一帶當值巡街。接到有百姓來報說陳州門大街上有人聚眾鬧事,當即被嚇了一大跳,在這京師地面上,敢聚眾鬧事的,實在沒幾個人,這陳州門大街又比較偏僻,萬一出了事,還真不好交待,急忙帶了十幾個巡街的衙役一路小跑過來查看,結果一眼就看到了新任南衙判官王繼亭王大人的獨子王華甫,正揮著血淋淋的右手對著自己大呼小叫。

    這一個場面將李來福驚的不輕,只因這位王衙內,來頭實在是不小。其父王繼亭,當年是隨著宣政使王繼恩一同赴蜀平過叛的,後來又在王繼恩的力保之下出任過益州知州,因年前當今官家重新委派了張詠再知益州,這王繼亭便隨了王繼恩一同返回了京城。

    隨著王繼恩一同回京的大小官員接近三十名之多,可只有這位據說和王繼恩私交極深的同宗在他的力保下,當月就出任了開封府判官之職,這王判官新官上任還沒幾天呢,就碰到了官家剛剛取消了官員禁攜家眷的舊規,上個月剛剛從老家將家眷接到京城,而這位王華甫王衙內在他爹的引見下,拜會過同僚之後,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今天跑到這裡來逛街了,竟然還被人打傷了?

    這南街開封府中,雖說府尹是楚王殿下,可真正管事的,卻是判官和推官兩位大人,沒別的原因,只是咱們這位楚王殿下,一天到晚根本就不願意見人理事,再說人家是皇親,當今聖上的親哥哥,誰沒事敢去挑他的茬?

    因此,這王衙內的身份,自然稱得上在這開封府數一數二了,如今,竟然被人當街打傷了,如果今天處理不好,被王判官知道了,怪罪下來,自己這差怕是要當到頭了,要知道,在這京師地面上做捕快班頭,沒驚沒險自不必說,關鍵是每日裡各處商家送的這些個孝敬銀錢就要多外那窮苦之地的縣令俸祿。

    一見王衙內向自己哭訴,李來福也顧不得什麼,連忙先帶人將現場圍了起來,他自己也很清楚,敢在這京城中鬧事的,自然也是有些來頭的,當下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抓捕,打算先問明了事情原委再做定奪。

    豈料他這詢問之語剛一出口,便遭來了這王衙內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說什麼在他爹手下當差,連他本人都保護不了,養著這些廢物有什麼用之類的,還一個勁的逼著李來福趕緊把冷眼旁觀的那兩個小子抓起來,還有那個不知來路的乞丐,要讓他馬上當街將其打死了事。

    李來福心頭一陣苦笑,這王衙內還真不是個玩意啊,也不知道他爹是怎麼教的,幸虧平日不怎麼出來逛街,這要是整天出來轉,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裡是開封府啊,京師重地,雖然說起來這京師地面上都歸開封府官,可真正能管的了的,有幾個人?別說當街打死人了,就上個月兩個混混吵架,事情弄的大了,開封府都不敢管,為啥?人家哪個不是背後有靠山,不是這宰相府裡哪位的親戚,就是那位將軍門下誰誰的故舊,一個小小的開封府,聽起來威風,實際上也只不過就能管管街道乾不乾淨罷了,連城門關的遲早都輪不上去管。

    勸慰兩句,又向兩句家人詢問了一番,夾著王衙內一番亂七八糟的臭罵,李來福算是把事搞明白了,再一問,最初被打的小乞丐已經逃離了現場,想想事情的起因全是因為他,跑了也好,省的找回來之後又要費上一番唇舌。不過那個扔東西砸了王衙內傢伙卻還靠著牆坐在那裡看熱鬧呢,沒說的,先鎖了回去,起碼也好給大夥一個台階下。至於兩個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少年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黑不提白不提的,這事也就過去了,好歹都是在京裡混世面的,這點道理想來他們也應該明白。

    鐵鏈向洪盛臣脖子上一套,幾句寬解的話兒一說,大伙這就打算將王衙內先送回府中去養傷了。李來福又悄悄對那兩個家人說了幾句,讓他們眼睛放亮點,回去之後最好把這事給摀住了,千萬別再起事端了,畢竟此處不比別處,風吹草動響聲大點都是不得了的事,要為這事給王大人這新官臉上抹上一把黑,可真就不值當了。

    他這是老成持重的做法,兩名家丁自然也明白,當下扶著自家少爺就要往回走。不料想那王華甫一轉臉,看到壽昌和趙德才還站在那裡看景,當下不依不饒了起來,非要讓李來福將兩人一起鎖了回去,要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

    李來福臉都快成苦瓜了,本來對這兩人裝做沒看見,這事也就過去了,你這一吵吵,街坊四鄰都看在了眼裡,要是自己沒點動靜,恐怕就這官面上的事也說不過去了,日後對開封府的名聲也不好。無奈的李來福只得自己上前和壽昌兩人解釋,要讓兩人配合一下,並很委婉的向兩人許諾,只要那王公子過了街頭,馬上就放了兩人離去。

    本來這事要放在別的人身上,或許也就過去了,畢竟開封府的面子,誰敢不給幾分,可趙德才陪了公主出來逛街,剛剛讓她受了一驚已經夠他受的了,這再讓這群不知輕重的傢伙把那鎖鏈在公主頭上套一下?別說王爺怎麼收拾自己了,自己想想都有抹脖子的心思。自然是無論如何也不同意了。

    壽昌剛剛那一下的確被嚇的夠嗆,可自從她被趙德才拉開之後沒一會,就想明白了這個中道理,終於知道哥哥為啥很放心的讓趙德才一人陪著自己出來逛街了,搞了半天,這個年紀輕輕的內侍原來是個高手啊。雖然他剛剛摟了自己的小蠻腰那麼一下,看在那是事情緊急的分上,再加上他又是個內侍,就不和他計較了。

    可就在應該悄無聲息溜掉的時候,趙德才居然愣在了當場,壽昌也弄不明白為何趙德才如今不急著將自己送回去了,不過已經知道身邊有這麼個高手在,她心中多少也有些底氣,當下也不出聲,就靜靜的陪在趙德才身邊看著熱鬧。

    直到李來福上來打算鎖人的時候,壽昌和趙德才這才回過神來,兩人都不願意壽昌的身份暴露,更加不能容忍被人用鐵鏈鎖回開封府。自然是毫不給面子的駁了李來福。

    由於趙德才的身份特殊,是楚王近侍,這李來福之類的自然是從來沒資格見到,因此雙方雖然都在同一個衙門裡,卻互相不識。至於壽昌公主,那更是連想都想不到的。李來福雖然不認得趙德才和壽昌,卻能從對方的氣度上瞧出那麼一點端倪來,本來就低聲下氣的來求人家,如今被駁了面子,卻也不敢發作,只得悻悻的退了回去,對王衙內解釋說,這兩位已經查明,人家只是路過,與他被打的事情無關,如今既然已經拿了正主,回去過堂問一問便是,無謂再起風波了。

    他這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那王華甫更是氣大,一把奪過他腰間的鐵鏈,自己拿著就要去鎖了壽昌,嘴裡還不住的破口大罵,說什麼要讓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子認識認識本少爺是誰之類的話。

    兩個家丁和一干捕叫苦連天,這叫什麼事啊!連忙上前阻攔,不想那王華甫如今正在氣頭上,身手突然靈便了不少,幾個猛一攔,竟然沒能攔住,眼見著他抖開了那鐵鏈就要往壽昌頭上套去。

    一聲悶哼之後,囂張的王華甫突然倒退著飛過了眾人的頭頂,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上,一下摔的半天沒緩過勁,費力的抬起身,指著趙德才想說什麼,卻猛的從嘴裡噴出一口鮮血,頓時昏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頓時讓在場的一幫捕快衙役大吃一驚,看著兩個家丁面無人色的搖著王華甫,李來福再也平靜不下來了,今天這場面,怕是難以善了了。可是自己心裡再為難,身為捕快,卻實在難以置身事外了。

    如今,此事如何瞭解,只等回了衙再說了,看那王衙內的樣子,恐怕不死也得脫層皮了,無論如何,今天都不能讓這兩人走了,否則……自己家裡可還是有老有小要養活的呀!說不得,只得硬著頭皮上了。心裡將那不知深淺的王衙內祖宗十八輩罵了個遍,臉上卻是另一副模樣,大手一揮,衝著趙德才冷冷道:「大膽匪徒,竟敢當街行兇!來呀,給我拿下!」

    趙德才此時心中也懊惱異常,本來在捕快們趕到的時候,他有機會拉著壽昌悄悄離開的,可是不知為何,看到洪七之後,他竟然有一絲失神的感覺,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摸摸這個和自己功法同出一門的乞丐的底細。就是這一失神的功夫,就又被繞回了事端之中甩不脫了。

    本來這李班頭處理的法子倒也挺合適,只要大家今天面子上都過得去,這事回去,自己和壽昌公主兩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洩露出去的,到時候,再悄悄從內衙向外透幾句風,將洪七放了便了。只是,以王爺的精明,恐怕這事也瞞他不過,回去之後,如何向他交待才是最要緊的。

    可這王衙內實在是不知死活,捕快們都要撤了,他竟然還想著要把公主鎖了去。正在思索如何向楚王交待的趙德才根本就沒多想,下意識的一揮手,就將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打飛了。一擊之後,趙德才頓時後悔了,剛才就是拉著公主跑了都沒事,最多被公主訓上兩句,不過這事她恐怕也不敢向王爺說明,可如今將這些捕快激怒了,這事恐怕是難以善了了。

    就在眾捕快發一聲喊,向趙德才和壽昌逼過來的時候,被鐵鏈鎖著的洪七突然大喝一聲,雙手一震,將套在自己項間的鐵鏈一把扯成了兩段,雙手各持一段,左右揮舞著衝了過來。

    一群衙役哪裡見過這陣勢,三下五除二被打的落花流水,叫苦連天。洪七幾下衝到趙德才面前,向他使個眼色,輕聲道:「快走!」

    趙德才會意,左手輕輕在壽昌腰間一攬,邁步走了開去,也不見他腳下如何快捷,幾步過後,竟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桃花島,剛剛封了口的木炭窯前,一群漢子圍在一張粗糙的大桌周圍,愜意的喝著酸梅湯。

    手中端著一碗酸梅湯的林祖燕,望著窯口熊熊燃燒的火焰,兩眼一陣模糊,幾十年來的種種經歷,一幕幕的浮現到了眼前。

    林祖燕是世居幽州的漢人,自從唐末石敬塘將幽雲十六州割給契丹之後,自己的先祖們和眾多祖輩居住此地的漢人一樣,在野蠻無知的契丹人統治下,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直到幾十年前,遼景宗和他的皇后蕭綽當權之後,這種將漢人視為人下人的生活才漸漸好轉了一些。

    遼景宗駕崩之後,年幼的統和帝(遼聖宗,年號統和。)繼位,大權盡攬於太后蕭綽之後,蕭太后重用韓德讓等漢臣,將過去種種歧視漢人的規矩一一廢除,雖然在許多契丹貴族眼中,漢人仍然低人一等,但起碼在大義上,漢人和契丹人已經同是遼國百姓,不必再受歧視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幽雲十六州的漢人們日子漸漸過的好了起來,活的也有些盼頭了。可沒多久,大宋官家伐了北漢國,又想將幽雲十六州一併收了回去,兩國因此開始了連年征伐。十幾年前,宋朝太宗趁著遼國國主新喪,孤兒寡母執政未穩之際,揮軍二十萬二次伐遼(史稱雍熙北伐)時,自己被強徵入伍了。

    幾場仗打下來,自己也因功升成了小旗。那場大仗之後,這幾年宋遼兩國都安分了下來。互相雖然有些小打小鬧,卻也都沒鬧出什麼大名堂出來。倒是遼國如今聲勢日盛,總是想要取代宋國成為中原霸主,整天將周邊這些小國家打的叫苦連天,不得不俯首稱臣。

    可也有那不開眼的,比如高麗,打不過的時候就低眉順眼,派人求和,過上幾天緩過氣來又一蹦三丈高,指爹罵娘像個潑婦一般。搞的遼國上上下下無不痛恨。可是很無奈,高麗地方雖小,地形卻複雜無比,加之又三面臨海,打不過的時候,他們總是能從海上求來援軍,至不濟也有退路。

    為了一勞永逸,朝中重臣們想出了這個海陸兩端,齊頭並進的法子來。可惜,海上這一路自信滿滿的遠征軍,簡直就是費盡了心思跑去送死的。五千人被高麗人殺了一半之後,其餘的都做了俘虜,給人家幹了幾個月苦力之後,好不容易才揀了一條命逃到了海上。

    要不是那幾個契丹軍官不知深淺,非要強攻打狗港,惹來一身騷,恐怕還不至於最後送命。不過好在桃花島的這些人,雖然厲害,卻也並非不講道理就亂殺人的那種野人。

    自從上次自己主動出手,教訓了那幾個不知深淺試圖和南方人鬧事的傢伙之後,島上的幾位將軍對自己也高看了一眼,這不,沒多久,就知道自己以前燒過木炭,便將這起炭窯的活路全部交給了自己。幾個月來,沿著這條大道,自己親手建了幾十個炭窯,看著都讓人喜歡。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林祖燕發覺,在桃花島,所有的人根本就沒有什麼三六九等之分,就連自己這些當初的俘虜,經過一番努力之後,也在大伙中爭取到了那麼一點地位。許大將軍說了,在這桃花島,不管是誰,也不管你是怎麼來的,只要自己有能耐,只要你願意塌塌實實在這裡幹事,就不會被埋沒。

    捧著手裡的酸梅湯,林祖燕不由的想起了遠在幾千里外的家人,祖祖輩輩都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莊稼人,可是不管是遼人還是宋人,都沒有把自己這些人正在的放在眼裡看過。宋人打來了,說自己是忘記祖宗的漢奸,遼人又打回來了,又說自己是背主忘恩的叛徒。自己的父母親人們,做夢都想過幾年安生日子啊。

    這裡雖然日子過的苦一些,可活的舒心吶。再者說了,看著那一天天多起來的神奇玩意,他相信,這種苦日子很快就要過到頭了。就是許將軍說的,只要好好幹,等到這條路修到島北頭的那一天,自己就不用再頂著俘虜的身份了,到時候,也能和其他人一樣,做個有房有地的普通人了,這日子就真的有奔頭了。看看一天天好起來的桃花島,簡直就是夢想中的世外桃源啊,等過上一陣,生活安定了,一定要和許大將軍商量商量,能不能派快船去一趟幽州,想辦法把父母和親人們也接來。骨肉相聚了,也就有個家的樣子了。

    將手裡的半碗酸梅湯一飲而盡,林祖燕豁然而立:「兔崽子們,歇足了吧?歇足了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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