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寒玉生煙·胭脂生涼 第十六章 霜冷難眠(二) 文 / 燈火闌珊
第十六章霜冷難眠(二)
「未婚夫?!」齊瀧疑惑地問道,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玉嬪原本是定過親,但是早就退親了,所以才能入宮待選。」皇后連忙解釋道。
「聽說兩人是訂的娃娃親,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倪貴妃步步緊逼地說道。
「貴妃妹妹怎麼對玉嬪的事情這樣清楚呢?」皇后反駁著問道:「本宮都沒有聽說過這些事情。」
「臣妾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皇后娘娘這樣急切只怕有袒護之嫌。」倪貴妃冷冷地道。
「這是與本宮說話的禮節嗎?我貴為正宮,一切自當秉公處理,明察秋毫,以求不使宮中的姐妹蒙受不白之冤,倒是倪貴妃如今在事態不明的時候就妄下論斷,不嫌太武斷主觀了嗎?」皇后針鋒相對地說道。
倪貴妃淡淡地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皇后轉過身去,繼續向齊瀧勸解,齊瀧的臉色陰晴不定,也不知道怎樣的想法。
倪貴妃背對著眾人的眼神掃過下面跪著的一群僕役,眼神明滅,意味深遠。
忽然一個粗使打扮的宮女從行列之中撲出,說道:「奴才……奴才曾經見過,玉嬪娘娘曾經獨自外出。」一言既出,滿室皆驚。
施柔兒抬頭喊了起來,「我什麼時候私自外出了?血口噴人。」
倪貴妃明麗的紅唇勾出一個妖艷的弧度。
「玉嬪你先不要著急。」被施柔兒的哭叫吵鬧地心煩意亂,皇后的語氣也嚴厲了起來。
「你可是親眼所見?」齊瀧向那個小宮女問道。
「奴婢確實親眼所見,就在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娘娘獨自一人,向碧波池東畔走去。」那個粗使丫頭言之鑿鑿地說道。
「那你可知道玉嬪去了哪裡?」皇后問道。
「這個……奴婢不知,奴婢不過是個粗使的奴才,怎麼膽敢窺探主子的**呢?」宮女喏喏地說道。
李賢妃想了想道:「沿著碧波池向東……似乎是瓊華園那一帶的方向啊。」
「這還不好辦?只要查一查負責瓊華園那邊的侍衛都是哪些人不就知道了嗎?」倪貴妃素手持著錦帕摀住檀口,曼聲道。
「臣妾並未去過瓊華園啊,請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鑒啊,臣妾那一晚明明去了貴婦娘娘您的西福宮啊。」施柔兒驚惶地反駁道。
見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倪曄琳從容一笑,道:「那一晚玉嬪確實去了臣妾那裡閒話小坐,不過很快就回去了,回宮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臣妾就不知道了。」
立刻,又有一個小太監撲下道:「啟稟皇上和諸位娘娘,奴才也看見了,那時候天色已晚,奴才們大都就寢了,已經是宮中快要落鎖的時間了,玉嬪手中拿著一方鵝黃色的錦帕,匆匆出去,可是回來的時候就不見了。只怕是……」
「高昇諾,去把瓊華園附近值夜的侍衛都給我傳來!」齊瀧一聲斷喝,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幾乎變了調。
高昇諾匆匆地跑了出去。齊瀧少有如此的憤怒,一時之間,宮內的諸妃都不敢說話,只餘下施柔兒哀哀淒淒的哭泣聲和喊冤聲斷斷續續,惹人心酸。
不一會兒,高昇諾就回來稟報道,「皇上,人都已經帶到了。還有……」說著頓了頓,抬頭偷偷看了看齊瀧的臉色,
齊瀧冷冷地道:「還有什麼,不要吞吞吐吐地。」
高昇諾這才猶豫著說道:「還有就是奴才也一併詢問調查過了,那一晚,瓊華園值夜的侍衛就是原本是玉嬪娘娘未婚夫的那個慕輕涵,另外他是單獨一個,沒有人與他同行。」
齊瀧憤憤地哼了一聲,就甩袖子出去了。蘇謐她們跟在身後。
宮妃的房間,自然不是侍衛所能夠進入的,帶來的侍衛們都站在宮外聽宣。還有十幾個侍衛垂手肅立在周圍,是貼身保護齊瀧的。
門外漱玉宮的宮妃還有奴才依然跪了一地,而剛剛被宣過來的慕輕涵等人都正滿臉詫異地站在殿門口。
倪廷宣也在其中,他憂心忡忡地看著場中。身在宮外,眾侍衛們對於宮中發生的事情當然不清楚,但是也看出幾分不同尋常的端倪來,不時有定力淺薄的侍衛偷眼瞅向宮門裡面。眼見齊瀧出來了,連忙都跪地行禮。
齊瀧也不說免禮,就這樣看著跪了一地的人。
蘇謐走近齊瀧的身邊,輕聲說道:「皇上,皇家體面要緊啊,此事還是斟酌處理的好。一旦傳開,只怕宮廷與民間皆是議論紛紛,對皇上和朝廷的清譽都不好啊。」
齊瀧遲疑了片刻,剛剛他憤怒之中連思考都沒有思考,就將慕輕涵等人傳喚了過來,眼下已經冷靜了些,立刻想到,這一次的事情讓他如何訊問呢?難道要直接問起來有哪一個侍衛與他的妃子私通嗎?別說不會有人承認,就算是有人承認,這樣有**份的話他也斷斷問不出來。
倪貴妃看出齊瀧的猶豫,連忙湊近他的耳邊說道:「皇上,此次的事情關係後宮的清白,依臣妾之間,不如秘密拷問宮中兩人身邊的宮人侍衛,必然知道一些端倪。」
「皇上,」施柔兒踉蹌著奔跑了出來,「臣妾雖然曾經與慕輕涵有過婚約,可是兩人之間從未見過面,如何能夠私下裡來往呢?更不會有錦帕之類的私物傳遞。」
慕輕涵跪在門口,施柔兒的話一入耳中,他原本的滿臉詫異都變成了震驚。剛剛高昇諾臉色陰沉地把他叫了過來,他還莫名其妙,哪裡能夠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罪名。
與宮妃私通!
就算是慕輕涵再不明宮規,也知道,這樣的事情一旦牽扯其中,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果,甚至會株連到家人。想到家中至今還臥病在床的母親,他的心裡頭一陣發冷,春暖花開的天氣裡,忽然就像是墜入了冰窖之中,從心底裡頭透出一股子寒意來。
他抬起頭,眾人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猛地清醒過來。
「皇上,卑職並未行此禽獸之舉。」慕輕涵立刻揚聲道:「卑職不過是一名小小的侍衛,如何敢對宮中貴人有癡心妄想?!」說著額頭重重叩向青瓷磚瓦的地面,不幾下就鮮血淋漓。
癡心妄想!旁邊的倪廷宣聽見這話身體不易察覺地一顫。
倪貴妃冷哼了一聲,向齊瀧說道:「自然不可能有罪犯心甘情願地承認自己的罪行,此事關係重大,皇上勿要聽信一面之辭,派人詳查訊問才是正理啊。」
眼見此時已經鬧開,注定無法善了了,齊瀧有幾分意動,咬了咬牙正要出聲。
「皇上,」旁邊的倪廷宣忽然跪地朗聲說道:「微臣可以擔保,慕輕涵一直恪守宮規,從無違背,與宮妃私通更是絕無可能,微臣願意以性命擔保。若是他有罪,微臣願意同罪領死。」聲音斬釘截鐵,決然明快。
「你……」倪貴妃話語一滯,她哪裡想得到事情到了最緊要關頭,竟然是自己的哥哥過來拆台,她一時語塞,氣憤難言地瞪著倪廷宣。
齊瀧的神色陰沉,看著場中的眾人,他現在也有一些後悔。
他原本對施柔兒報的期望甚深,所以當發現施柔兒竟然不是處子之身的時候格外的憤怒難容。當場就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吵了起來。這種事情,施柔兒又分辯不清楚,只能越描越黑,使得齊瀧的憤怒更盛,結果將整個宮殿的人,甚至連附近宮室的妃嬪都引來了。
現在冷靜下來,齊瀧也知道這種事情悠關皇家體面,不能外傳為上,早知道應該暗中命人秘密審訊才對,可是如今……齊瀧掃視了周圍跪了一地的主子奴才一眼,還有外面聞訊趕來的宮妃正探頭探腦,看來此事想要保密是不可能了。
怎麼辦?
「皇上,如今天色太晚,此事只怕別有蹊蹺,一時之間也難以查明。」蘇謐輕聲說道,「既然慕護衛有嫌疑,依臣妾之間,不如就派人前去搜索一下侍衛們居住的宮室,既然已經有人證明兩人之間有物件上的來往,必然是有所根據的。」
慕輕涵微微一顫,抬頭看向蘇謐,視線驟然一頓,他轉而又低下頭去。
「臣妾也認為此舉可行。」倪貴妃順勢說道。她想到夏真回來稟報的話語,這個慕輕涵應該是不會捨得將那方錦帕丟掉的。
「也好。」眼看事情陷入僵局,齊瀧當即採取了蘇謐的意見。
高昇諾連忙帶著幾個小太監又去了。
「皇上,夜間露寒風重,還是保證龍體要緊,不如進屋子裡等待好了。」蘇謐體貼地說道,一邊將覓青從屋裡取來的披風為齊瀧披上。
齊瀧轉頭看去,月光之下,蘇謐秀髮垂肩,櫻唇嫵媚,只覺得有一陣燥熱上來,他神色立刻柔軟了幾分,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漱玉宮又是一陣心煩意亂,當即吩咐道:「備車輦,回乾清宮去,謐兒與朕一起去吧。」
又轉頭說道:「這裡的事情就先由皇后和貴妃兩人收拾安撫吧。」說著挽著蘇謐向殿門口走去。
留下身後的皇后和倪貴妃不知道什麼臉色地相顧無言。
進了乾清宮甘露殿,內監關上殿門,齊瀧拉過蘇謐抱住她。壓抑了太長久的熱情爆發出來,夾雜著一天的憤怒和激情,蘇謐婉轉而柔和地承受著,直到夜闌人靜的時刻,持續的熱情才冷淡了下來。
天已微亮,月色逐漸淡去,晨光從天際透漏出來,春意濃濃的夜晚依然帶著幾分涼意。
殿門口,高昇諾對身邊走來走去的倪廷宣道:「倪副統領,您先別心急啊,如今裡面是什麼樣的光景你猜也能猜得到啊,我這個做奴才的怎麼有膽量去打擾呢?不到天亮只怕皇上是不會出來了。」他看了看左右又道:「不如您先回去,等明天早朝的時候再過來回稟就好了。」
倪廷宣看著眼前緊閉的大門,心裡頭只覺得心痛如絞,壓抑地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他也是男人,裡面是什麼樣的光景他當然能夠想地到,就是這樣的想像就像是在凌遲著他的心臟一樣的劇痛難忍。
高昇諾看著他蒼白的臉色,還以為他關心同僚好友,猶自在一旁安慰道:「此事依老奴之見,是牽連不到慕護衛的,如今又沒有找見那方錦帕,無憑無據,自然……」嘴上一邊喋喋不休,心裡頭卻在想著,貴妃娘娘謀劃向來不落痕跡,這一方錦帕怎麼就不見了呢?聽娘娘的口氣,應該是存在的啊。這個慕輕涵倒是運氣不錯。不過搜不出來最好,想起剛才倪廷宣摞下的狠話,如果真的搜出來了,豈不是要連累自己的親哥哥,估計倪貴妃心裡頭也忐忑不安吧,如今搜不出證據來也是皆大歡喜。
只是那個玉嬪,也不知道是遭了什麼罪,還是豬油蒙了心了?唉,偏偏幹出這樣的事兒來。這件事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玉嬪施柔兒一事雖然傳地沸沸揚揚,但是也在第二天就出了結果,後宮負責驗身的老嬤嬤承認,是她在驗身的時候手重了,一不小心使得玉嬪破身失貞,因為懼怕罪責所以不敢聲張。
在承認的罪行的當天,這個嬤嬤就懸樑自盡了。
這一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但是後宮之中關於此事的謠言和議論卻都沒有停止,一時之間,那位倒霉的玉嬪成了眾妃議論嘲諷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