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宮闈深深·道阻且長 第九章 步步驚心 文 / 燈火闌珊
第九章步步驚心(《》)
「這就是鄭貴嬪差你送過來的安胎藥?」蘇謐披著一件狐皮小裌襖,挽著一個鬆鬆的髮髻,坐在暖閣裡,倚著錦繡花紋靠墊,漫不經心地問道。
「只是我們娘娘的一點心意。」香霖一臉艷羨地看著屋裡的諸般陳設,眼角閃過一絲忌恨,低下頭去道。
「既然是鄭貴嬪的藥,替我多謝鄭娘娘了。」見蘇謐示意,覓青立刻上前接過來放置到小茶几上。
「你們主子還還好嗎?」蘇謐含笑問道。
「回才人的話,我們娘娘一切安康,謝蘇才人記掛。」
「這些日子我是在是太懶,疏於走動,一直沒有去向鄭娘娘請安,實在是太失禮了。」
「才人太客氣了,才人身懷龍裔,自然應安心靜養,我們娘娘也時常掛念著才人的。」
「哦,」蘇謐隨口應著幾句。
「才人……」眼見覓青把那碗藥放置在茶几上之後,蘇謐就一眼也不再看,香霖忍不住道。
「什麼?」蘇謐問道。
「那藥如果涼了只怕就要無效了,才人還是趁熱喝才好。」香霖低聲道。
蘇謐忍不住想笑,這個丫頭空有野心,道行卻太淺了,如果真有惠兒的機遇,恐怕下場也是一個樣。暗暗歎了口氣,道:「既然是鄭娘娘一片心意,覓青,幫我拿過來吧。」
蘇謐從覓青手中接過藥微微抿了一口,苦澀的感覺滑過舌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地香氣。如果不是自己精通醫理,對藥物的感覺遠勝常人恐怕也品嚐不出來。
是什麼?不像是紅花,麝香之類的平常藥物。
鄭貴嬪干的?不會,她久已失寵算計也算計不到自己頭上來才對。
皇后?難道自己那天的表白有什麼問題?可是也不會這麼快動手。
倪貴妃?對了,鄭貴嬪的父親……
「聽說,鄭貴嬪的父親鄭將軍在倪大將軍的麾下效命,最近很得倪大將軍重用,連皇上都時常稱讚勇猛無敵。」蘇謐忽然抬頭閒扯一般問道。
「正是。我們家娘娘是鄭家的大小姐。」香霖不知道蘇謐忽然之間怎麼會問起這個,覺得疑惑卻不敢不答。
「說起來,原本大家都是一個宮裡的姐妹,如今反而倒是比旁人都更加生疏了,實在是我的過錯,過幾天我就去採薇殿拜望鄭貴嬪。」蘇謐笑道。
她抬起碗來,一飲而盡,這些詭計都是衝著她肚子裡的「皇嗣」來的,想來她們也不敢下什麼厲害的毒藥,免得露了行跡。
香霖鬆了一口氣,蘇謐看在眼裡。「鄭貴嬪費心了,蘇謐改天一定親自拜訪,好好感謝娘娘。」蘇謐的笑容親切而又溫柔。
又客氣了幾句,香霖告辭而去。
「主子,真的要喝嗎?還是召太醫過來先看一看的好。」覓青看著香霖走遠,問道。跟著這碗熬好的藥一起送過來的還有好幾包呢,說是留著以後請主子慢慢喝的。
「拿過來我看看。」蘇謐伸了個懶腰道,整天這麼坐著哪裡也不能去,真是累也累死了。
覓青拿過一包來,蘇謐仔細地翻檢開。
確實是一包安胎藥,藥材名貴又合理,只是其中加了什麼……聞了聞,又找了一些放到嘴裡。
果然如此,專門找來這種東西,倪貴妃也算有心了。
藥裡加的是紅蘿籐,這種藥材極其名貴,是一種很罕見的補藥,長期服用可以使人肌膚細膩,光澤煥發。原本只有海邊的懸崖峭壁上出產,採摘不易,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不過孕婦如果喝了,對孕婦本身是沒有什麼害處,但是生下來的胎兒卻會變成白癡,而且活不過兩三年。
此藥暗褐色,而且香氣與安胎藥中的一味極其相似,此時又被研成粉末撒在藥裡,就算送到太醫院裡檢查也難以看出什麼端倪,還真的費了不少心機。
「主子,這些藥真的每天都喝嗎?」覓青又一次問道。
「喝,怎麼不喝,我還應該好好謝謝她呢。」蘇謐將手中的藥材扔進包裡,拍了拍手笑道。
「要不要先請太醫過來檢查一下,萬一……」覓青謹慎的問道,就算不用擔心胎兒,蘇謐的身體也是需要考慮的。
「沒有什麼萬一,」蘇謐笑道,「這藥沒什麼害處,再說,我倘若是不喝,怎麼能夠叫這些人放心呢?」
自己如果這次不中計,她們勢必還要再想別的法子,手段層出不窮,反而防不勝防。自己喝了藥,既擋下了這些算計,又美容養顏,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姐姐,好美的梅花啊!」綺煙忍不住從台階上跳下,一邊讚歎道。她一身緋紅的石榴花錦衣,外面罩著銀狐披風,隨著她的跳躍,髻側的步搖劇烈地晃動起來,環珮叮噹,發出悅耳的聲音。
看著綺煙的動作,她身邊的隨侍丫頭臉色都變了,萬一皇嗣出了什麼差池,她們可都是只有被打死的份兒啊!
「慢著些,小心別摔著。」蘇謐穿著素黃銀花的對襟長裙,青緞子的披風下露出淺淺的拖碧裙裾。手中抱著小暖爐含笑跟在身後。
十二月二十二日,連降了好幾天的大雪終於雪止天晴了,宮中梅花爭相怒放,幽香四溢,大內皆聞,再配著潔白的雪景,更是一派香雪無垠的秀麗風光。
宮內好事成雙,齊瀧近來也是也龍顏大悅,早早下了旨意,要召眾妃於梅花開的最艷的天香園中賞梅開筵。
原本宴會要到酉時才開始,可是一大早綺煙就到了采薇宮,拉著蘇謐想去見識見識天香園中的梅花,如今離筵席開始還有兩個時辰,足夠他們把天香園遊玩個夠了。
自從懷了身孕,皇后特意下旨免了二人的日常定醒,平時閒暇無事,綺煙到蘇謐這裡反而走動的勤快了。
知道蘇謐也有了身孕之後,綺煙完全沒有平常嫉妒的情緒,對她來說,懷孕雖然是天大的喜事,但這種觀念認識完全是她從小被教育和四周如潮的奉承的結果。其實,她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對於自己的身孕有一種對於未知事物的天生的恐懼,得知蘇謐也懷了身孕,她反而生出一種有了同伴的感覺,沒有了孤離感。
今天綺煙興致勃勃,她進宮最初,因為只是個卑微的宮女,自然不能夠到處走動。晉了主位,成了妃嬪,又被逼著學習一大堆的規矩禮儀,每走一步,甚至抬手彎腰吃飯睡覺無一不要講究規矩。懷了身孕之後,身邊的人都變得加倍嘮叨起來,平常整天對自己說著「規矩」二字的人倒是少了,可是全變成「小心,為龍裔著想,不可……不可……」這些話,使得天性活潑的她想出去玩耍都沒有地方。整天就困在西福宮中,想要到院中散個心,都眾口一詞地規勸,「外面風大路滑,萬一閃了身子,動了胎氣就萬萬不可了。」想要到別宮去玩耍,自己又只有蘇謐一個人相熟。所以每天只能跑去採薇宮。
今天終於有了皇上下旨的筵席,這個名目可算能夠讓她們出來好好玩個盡興。
兩人踏進梅園,忍不住驚歎皇家園林的奢華,難怪眾人皆說宮中園林以天香園為冠,天香院位於太掖池畔,原本是數十年前大齊的一位君王為生性酷愛梅花的寵妃香妃所佈置的園子,而且還特意以愛妃的名字來命名為天香園。
兩人一踏進園內就覺幽香撲面,心神欲醉。
梅花開的正艷,放眼望去,宛如一片片彩雲,漫漫相連,粉紅、艷紅、鵝黃、淡綠……各種顏色的梅花妍鬥艷,枝頭上,花瓣上依然有昨夜的殘雪,更有一種「雪壓梅白,梅勝雪香」綺麗盛景。兩人沿著院中小徑漫步而行,真是步步皆景,處處如畫。
正游賞地開心,走過一段路,卻遠遠看見一排人影,是一隊大內侍衛領著一群抬著箱子的太監。
侍衛中當先一人身材挺拔,著玄色金邊的侍衛統領服色的武士服,眉目俊秀,神采飛揚,他眼力極佳,隔得遠遠地已經看清楚兩人,飛快地掃了一眼,低下頭去,眼中卻忍不住閃過驚艷的神色,待走得近了,眾人都看見蘇謐和綺煙二人,連忙跪下行禮。
尤其是其中的侍衛,連頭都不敢抬。平時後宮中也有負責警戒的侍衛,但今天的筵席在後宮深處,為了保駕,調派了很多前殿的侍衛入後宮負責保護,平時這些侍衛多任職在乾清宮一帶,後宮禁地非得令不得進入的。他們雖然不知道二人的身份,自然知道這裡的女子皆是帝王眷屬,不是這些年輕男子所能看的。
綺煙見了那些箱子忍不住好奇問道:「這些是什麼啊?」
「回稟劉才人的話,」太監中領頭的是高昇諾身邊的徒弟錢連,自然認得綺煙和蘇謐,「這些是準備晚上的筵席用的花燈和燭火和一些雜耍道具什麼的,奴才們正要抬到正殿裡去佈置。阻了兩位主子的路,還望恕罪。」
綺煙聽了大喜,「有花燈,快拿出來給我看看,以前在家裡常玩的,可是進了宮裡就再也沒有見過。」
「主子吩咐,怎敢不從,」眼前幾位都是宮裡正紅的主子,錢連巴結還來不及,當然一口答應:「快打開,請劉才人挑幾隻新鮮的。」
抬箱子的太監中立時就有幾人不易察覺地變了臉色。
綺煙興致勃勃的正要走過去。
蘇謐拉了她一下,道:「他們又沒有準備好,妹妹先不要急,等到了晚上,想看多少有多少,何必急在一時啊。」
如果眼前只是一隊太監,以二人的盛寵問他們先要幾隻花燈玩具什麼的玩耍倒是沒有什麼不妥。可是如今眼前多是年輕侍衛,兩人在這裡盤桓久了難免要落有心人口實了。
綺煙看看身後,自己身邊的宮人也都露出不同意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行為恐怕又不合了什麼規矩,失望地道:「好了好了,那就等晚上再說吧,反正晚上拿也是一樣拿的。」
這時,隊伍中的幾人似乎鬆了一口氣。蘇謐看在眼裡,忍不住生了疑惑。剛才她就注意到那幾人變了臉色,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又偏偏說不出來。她問道:「這些東西現在就要抬到正殿去嗎?是宮裡的作坊自己製作的嗎?」
「回主子的話,有些是宮裡的作坊製作的,也有些是戲班子裡頭定制了帶進來的,都是因為今晚的表演特地帶進來的道具。這就要送過去裝飾大殿的。」錢連答道。
「已經檢查過了嗎?可不要有什麼壞的啊,否則耽誤了今晚的興致,你們可是吃罪不起。」蘇謐笑道。
「主子吩咐的是,奴才已經仔細地檢查過了。」錢連諂媚到,心裡也忍不住有點著急,其實這些從宮外定來的花燈器具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好幾個時辰,自己雖然把戲班子的人痛罵了一頓,但是罵歸罵,此時再去換一批鐵定也趕不及了,而且,對方及時地遞上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看在白花花的銀子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太計較了,於是,罵了一頓,匆匆粗略的翻檢了一番,就連忙命人抬了進來。
「這幾位倒是面生的很,好像不是內監吧?」蘇謐看向中間幾個穿著雖然整潔,但明顯雜役打扮的人,什麼時候宮裡可以任由男子出入了,就算是雜役如果是經常出入內宮的,也是有專門的太監承擔的。
「哦,主子誤會了,那幾個都是戲班子的工匠,因為今晚的筵席上獻藝的班子是皇后娘娘特意命人從民間找來的,聽說還是很有名氣的班子呢,為了今晚表演,這些花燈器具的佈置還要聽聽他們的意見。都是一群粗鄙之人,沒見過世面的,實在是污了主子的眼啊。」錢連交待道。
幾個班子裡的人都低下頭去,看不出什麼端倪。
「好了去吧,可不要耽誤了時辰。」看到錢連一副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蘇謐笑道。
也許他們是怕綺煙隨手胡亂翻找,弄壞了東西,罪責自然又要算到他們身上吧。看著他們走遠,蘇謐暗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姐姐,我們再過去那裡瞧瞧吧。」綺煙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算了,真有什麼差池也不會與自己有關,輪不到一個小小的才人來管。她放下心來,看著綺煙所指的方向,是太掖池飛橋那邊。
從正殿裡出來,慕輕涵鬆了一口氣,把人送到就交接完畢了,殿裡的佈置不歸自己管。和這幫不陰不陽的太監一起共事真讓人煩悶不堪,幸虧自己在前面當差,不是後宮的侍衛,不用每天對著這些人。
接下來還有巡視外圍的工作,他邁步從台階走下,不知道廷宣那小子到哪去了。
「倪副統領呢?」他問身邊的手下。
「剛才好像是去太掖池那邊巡視去了。」一旁的侍衛回答。
「他手腳倒是快,你們先在這附近看看,仔細檢視一下,我去去就來。」慕輕涵吩咐完畢,轉身向太掖池走去。
大殿裡,指使著手下的小太監把花燈綵繡掛好,錢連鬆了一口氣,可算趕上了。
「有勞公公了,剩下的我們活兒這些粗人來干就好,」一個身材高大、國字臉龐的中年男子向錢連施禮道:「只是這次手下人手腳慢了,遲了兩個時辰的事,還請公公多多包涵啊,以後一定不敢忘了公公的好處。」
「申老闆客氣了,」眼前這人就是申慶班的班主,想到剛剛從對方手裡接過的那張銀票,錢連說話也稍微放客氣了一點:「今天的戲可是重要的緊啊,不僅萬歲爺,各宮的娘娘們,說不定連太后她老人家都要過來,演的好了,你們申慶班可就要名聲大振了,以後一定是財源滾滾呢。」
「這都是公公提攜的恩德啊,這次我們申慶班的場子能夠成功,在皇上、在太后面前大大的露了臉,一定不敢忘了公公的大恩大德,回去一定為公公立牌燒香才好。」中年人恭聲笑道。
「好說,好說,」錢連揮了揮拂塵,尖細的嗓子打著官腔道:「剩下的就先交給你們了,可要好好幹,咱家先去偏殿那邊看看,回來再檢查這裡。」
「是、是、是,一定不讓公公失望……」中年人一臉諂笑著送走了錢連。
走出正殿,錢連忍不住摸了摸懷裡。嘿嘿,五百兩啊!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申慶班油水也這麼足,這麼容易就發了一筆,而且沒有人知道,用不著跟那個吸血扒皮的師傅分成。嘿嘿,這種事情要是在多一點就好了。忙了一天了,先去偏殿那邊歇息歇息去,錢連樂哉哉地轉身向後走去了。
太掖池建築在後宮偏西北,佔地面積極大,遠非其它兩處池子所能夠比較的。從天香園中有長廊曲折地深入湖中,便於觀賞風景,湖中還有幾座小島,都在其上築著涼亭,周圍栽種各色名花,供妃嬪們遊湖勞累時停舟靠岸,休憩玩賞。眼下還不是開放的時節。看去只是幾座孤零零的荒蕪小島。小島中近岸的一處與天香園有飛橋相連,建得迤儷蜿蜒、地勢極高。
「主子萬萬不可啊!地勢危險,萬一有什麼閃失,豈是我們所能擔待的起的。」不等蘇謐說話,綺煙身邊的宮女萃兒就忍不住哀求道。眼下大雪未化,路面極滑,那處橋可是陡峭拔高的所在。
「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們是主子。」綺煙氣沖沖的說。
幾個人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蘇謐,指望著蘇謐出言阻止。蘇謐卻也是一陣新奇,她還從未見過這種建築,自然不會理會幾人的眼光。眾人無奈,只好跟在身後。
兩人踏上飛橋,放眼望去,眼前頓時豁然一亮,太掖池的風光盡收眼底,斜陽之下,雪湖凝冰,茫茫一片,其中點綴著幾處小島,島上亭榭環繞,眼下就已讓人感覺匠心獨具,等到了春天百花盛開,必然更是一派水光粼粼,花香蕩蕩的綺麗美景。
轉過身來,是一片梅林,從上向下望去,整個天香園更加動人,如香雪花海,洶洶綿延。偶爾一陣寒風吹過,花瓣伴著雪粒漫空翻飛,如天女散花,暗香浮動,繽紛風流,蔚為壯觀,比之從平地上觀賞又精彩百倍。
從梅林的邊緣,奢華的宮殿樓閣蔓延鋪陳開來,高閣亭台錯落參差,映襯著西天的晚霞,只如天上宮闕一般,令人恍惚只覺此身不在人間。
好一派繁華富麗的風光,看著眼前的美景,綺煙忍不住感歎出聲,身邊的宮女也禁不住陶醉其中。
蘇謐眼中一片目眩,心中反而是一種說不出的煩躁,只覺得這氣派的宮殿樓台,宛如一頭遠古洪荒的食人巨獸,無聲地沉默等待著,背後那嫣紅的晚霞更如同血光般的色彩,讓人頭暈目眩。世人只見到眼前的富麗堂皇,卻不知道到有多少的骯髒污穢蘊含在其中。
「好了,這裡風太大,不要呆久了,我先下去了。」看得久了,只覺得自己也要沉淪下去了,蘇謐不想再多看,轉身漫步下了飛橋。
綺煙遲疑了片刻,戀戀不捨地跟在後頭,這麼美的景色,姐姐也不多看看。
剛邁開步子,綺煙忽然發現了什麼興奮地伸出頭去,「快看啊,姐姐,下面有小船啊,到了夏天,我們可以划船玩。」宮內的三處池子裡都常備有供妃嬪使用的小畫舫,現在是冬天自然不會有妃嬪有遊湖的興致,所以小畫船都整齊地泊在橋底下。
「小心一點,不要掉下去了。」蘇謐已經下了橋,笑道。
「怎麼可能,欄杆這麼硬,」綺煙笑著應道。「啊,等等我!」看見蘇謐已經要進了梅林,綺煙連忙快步走下,這時,忽然腳下一滑,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綺煙猛地栽倒,倚向一邊的護欄,被護欄一擋,原本身邊的護欄就很矮,綺煙竟然一頭往橋下栽去。
眾人頓時一陣驚呼,下面都是水,綺煙這一頭栽下去,雖然性命無礙,可如今池子裡的水寒若冰雪,恐怕孩子……
就在這時,岸邊一道黑影飛一般掠過,在半空中伸手攬過綺煙的身體,直墜下去,在橋下的小船上輕輕一點,飛快地掠到岸邊,正停在蘇謐身邊。
這一刻的變故太劇烈,眾人還都沒有回過神來。
蘇謐往後略退了退,凝神一看,是一個年約二十三四的侍衛,眉目英挺俊逸,氣度溫和,同樣一身玄色金邊的侍衛統領服色,卻不是剛才遇到過的那個。
他一手攬著綺煙猛地抬起頭來,正對上迎風佇立在岸邊的蘇謐,只覺得眼前人素衣翩翩,膚膩似雪,眉淡如煙,眸澈如水,明明兩人離地極近,卻彷彿隔霧之花,朦朧飄渺,他忍不住一怔,臉頓時紅了。
「啊啊啊!」綺煙被嚇得呆了,半響這才反應過來,叫了起來。
他猛地回過神來,雖然剛才是出於救人的無奈之舉,但是這麼攬著後宮女眷的身體,實在是大大的不妥了。連忙把綺煙放到一旁,單膝跪下道:「剛才一時情急,冒犯了貴人,還請恕罪。」
他原本在這裡巡視警戒,剛走到此處,聽到遠處一聲驚呼,看見高高的飛橋上半空中有人掉落下來,也來不及多考慮,立刻飛身點地,腳下一縱,把人救了下來。
此時看見綺煙和蘇謐的服色,立刻明白兩人多半都是妃嬪,連忙跪下請罪。
「沒事,沒事,我還要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呢,沒想到那裡那麼滑……」綺煙臉色還是蒼白的,驚魂未定地撫著胸口道。
「快請起吧,不知這位是?」蘇謐問道。
「卑職侍衛副統領倪廷宣。」
「原來是倪副統領,快請起來吧,是我們姐妹太不慎,給統領添麻煩了。」蘇謐笑得親切而又自然,儀態萬方。
倪廷宣站了起來,抬頭看著蘇謐的如花笑靨,忍不住臉上發熱,別過頭,不敢再看。
「不知道倪統領是路過這裡,還是?」
「下官負責這裡的巡視工作,剛剛聽見了……」
「幸好有你經過這裡,要不然,我剛才可是危險了,這裡的水可不像碧波池那樣是熱的。」綺煙在一旁餘悸未消地道。
「明明知道這裡的水涼,還敢在這麼大意,拉著別人和你一起游泳。」蘇謐的眼光向綺煙肚子上一轉,半是責怪,半是打趣地道。
綺煙吐了吐舌頭,看著還有浮冰的湖面,也有些後怕,不敢說話。一轉頭正看見倪廷宣轉過頭來看向這邊,忽然想到剛才被他攬在懷裡的事,忍不住臉色一紅,低下頭去,一邊偷眼瞧著倪廷宣。
這時兩人身邊的宮人也到了,圍在兩人身邊,又是擔心,又是問安。
倪廷宣眼見已經無事,心知不應該在後宮女眷之中待太久,連忙告辭而去。
看著他逐漸遠去,兩人瞬間神態各異,蘇謐的眼神飛快地閃爍起變幻不定的光輝,綺煙有心說什麼話來,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裡忽然就泛起一種淡淡的憂愁,低頭輕輕撫弄著衣角。
「幸好有人救了主子,不然我們可一定要被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打死了……」萃兒道。
「剛才劉才人不過略略滑了一下,幸好吉人天相,有皇上和皇后庇佑,平安無事,這種小事,還需要打擾皇后娘娘嗎?」蘇謐飛快地打斷了萃兒的話,冷冷地看著身邊的宮人。
被她的眼神掃過,眾人心頭不禁一緊,轉念想到如果此事傳了出去,自己也脫不了伺候不周的罪名,若是從嚴追究起來,少不了要被打發去苦役司,連忙紛紛低頭稱是。
蘇謐這才轉而笑道:「妹妹受了驚嚇,不如去小偏堂休息一下。我看今天也玩耍得夠了,還是回去吧。」
綺煙神色不屬,也沒有了什麼興致,點頭答應了。蘇謐見到她無精打采,只以為剛才的驚嚇可能太重了,也沒有多想。
宮人巴不得聽到這句話,簡直如蒙大赦一般,立刻擁著兩人去了小偏堂。
倪廷宣漫步在林中,正若有所思,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頭,嚇了一跳,轉身一看,卻是自己的好友,同為侍衛副統領的慕輕涵。
大內侍衛原本設總統領一人,副統領兩名,如今擔任總統領一職的是大齊的元老施謙,他侍奉過大齊三朝皇帝,在宮中任職四十多年,可謂德高望重,但是已經是年近六十,年老體衰不太管事了,只怕不過兩三年的光景就要退了下去。到時候,必然是倪廷宣和慕輕涵兩人中的一人接任統領之職,在外人的眼中,這兩人應該各擁派系,競爭地水深火熱才對,但實際上,兩人私底下卻是相交甚得的好友。
慕輕涵出身齊國的累世大族,與倪家為首的新貴一派在朝政上本是死敵,這倒絲毫沒有影響兩人的交情。也許是慕家如今早已經衰敗,對朝政涉足不深的緣故,而且慕輕涵性情直爽開朗,兩人又是差不多同時進入侍衛隊伍,所以一直相交莫逆。
「在想什麼呢?一副出神的樣子,連我靠得這麼近都沒有發覺。」慕輕涵問道。
「沒有什麼,你不是奉命收拾大殿的嗎?」
「我們只是負責守衛保護而已,殿裡的佈置都是那班子太監在忙活,我湊什麼熱鬧啊。而且……」慕輕涵瞟了倪廷宣一眼,笑得賊賊地:「如果不是出來的正是時候,怎麼會趕得上這麼一場好戲呢。哎,你先別急著否認啊,我可是全看見了。」
「看見什麼?」倪廷宣忍不住有點心虛地問道。
「當然是英雄救美的戲碼了,怎麼樣,美人在懷的感覺不錯吧?」慕輕涵拍拍他的肩膀,大聲笑道。
倪廷宣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狠狠地瞪了這個損友一眼。
慕輕涵卻不依不饒,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攬住他的肩膀,一臉正色地道:「放心吧,我特意探查了四周,保證除了我之外,絕對沒有人看見,就算有人看見,兄弟我一定佛當殺佛,神擋殺神,絕對不容許人破壞了你的好事,所以,你就不用擔心了。哈哈哈哈……」他剛出殿門不久就看見綺煙從橋下跌倒,緊接著就是倪廷宣飛身救人的那一段,以他的眼力,立刻認出了兩人的身形,當即仔細探查了四周,好在整個過程不過瞬間的功夫,沒有人其他人發覺。
「什麼好事!一點小事也被你說的這麼齷齪了。」倪廷宣又羞又惱,狠狠地用手肘搗了這個損友一錘,慕輕涵微微向後一錯就已經擋過,卻立刻假裝被重傷了一般,「喂,你也太沒有意氣了吧,這樣就惱羞成怒了,枉我還特意不畏艱險,為你打聽來那位佳人的姓名,你就這樣恩將仇報……」
倪廷宣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轉頭大踏步地向前走,慕輕涵見他沒什麼反應,也只好跟了上來。
身體向前走著,心裡卻不自覺地開始想起那個婀娜清麗的身影,兩人沉默了片刻,倪廷宣終於忍不住,微微遲疑了一下,問道:「誰啊?」
「啊?什麼誰啊?」旁邊的慕輕涵倒是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你剛才說的啊。」倪廷宣轉過頭去,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啊,你不會是問那兩個……,」慕輕涵這才回過神來,立刻用一種不懷好意目光別有意味的打量著他。
倪廷宣的臉忍不住紅了,「自己是頭腦發暈了,竟然忍不住問他,」他性格素來內斂,與這個傢伙混熟了之後就常常被他故意拿來開玩笑,每次都被他氣得不行,偏偏又無技可施。今天這一問,今後只怕不知道要被他取笑成什麼樣子。
「現在在這個天香園裡的,除了我們侍衛,就是那幫子閹人了,噢,還有一些工匠什麼的。要說女眷嘛,肯定就只有……,」慕輕涵一邊說著,一臉偷笑地看著倪廷宣。
「想說就說,別在這裡賣關子了。」倪廷宣沒好氣地道。
「你這個人啊,真是無聊到了極點,當然就是現在正得寵的那兩位才人了。」眼看自己的同僚有暴走的傾向了,慕輕涵飛快地說出答案,真的逗惱了就沒趣了。
「聽說那兩人原本都只是宮女呢,想不到生的那麼美,難怪被皇上看上,尤其是那位蘇才人,可真是素雅如仙,風姿如玉啊。當然,被你抱在懷了的那位劉才人也不差了,嬌甜可人。」慕輕涵一臉嚮往地道:「可惜我們是沒有機會了。」
「好了,這種話是我們該說的嗎?你小心被人聽見,想想這是什麼罪名吧。」原來她就是新封的才人蘇謐,倪廷宣微微有一絲悵然。雖然自己也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什麼機會,可是想到那個素衣如仙的身影,心裡卻還是一陣說不出的煩躁,自己在期待什麼?看她們的衣著打扮,原本就應該是妃嬪才對,難道你還指望著她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宮女?
「不用擔心了,這裡方圓百米都沒有一個人影的,只有西北頭有兩個小宮女在折梅花,如果隔得這麼遠還要被人偷聽去談話,我們這兩個侍衛統領也不要干了,直接去當太監算了。」
倪廷宣也只是說說而已,兩人的武功在侍衛中都是出類拔萃的,就憑他們兩人的功力,在這附近有人絕對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唉,天下佳麗都被收進了皇宮,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要怎麼辦好呢?」某人伸了個懶腰,繼續抱怨道。
「廷宣,發什麼愣呢?」回頭卻看見好友一臉茫然的樣子,慕輕涵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倪廷宣回過神來,笑道:「再美的佳人,怎麼比得過老兄你的未婚妻呢?你不是整天聽到人家誇獎她絕色嗎?」
聽到倪廷宣提到自己的未婚妻,慕輕涵臉色也是微微一紅。他出身世家慕家,祖上曾經是齊國的開國元勳之一,其後也一直是名門望族,可惜家中男丁稀薄,近年來已經逐漸有些衰落的跡象,到了他這一輩,父親又早死,只剩下孤兒寡母,好在爵位還在,朝中元老在往日的情分上也多有照顧,他依然平安進宮當了侍衛,而且他武功也不錯,一直提拔到現在的副統領。他的未婚妻就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大內侍衛統領施謙的小女兒,是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指腹為婚定下的娃娃親,聽說對方可是出了名了美人。
「我又沒有見過人家幾次,怎麼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啊。」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兩人小的時候還經常一起玩耍,可是最近這些年來,由於沒有了父親,母親又寡居守節,兩家的來往也沒有以前頻繁了。他從小由母親撫養長大,其母家風嚴謹,持禮甚明,決不能未婚男女相見的。所以慕輕涵也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這幾年生的如何了,只是朦朧地記得年幼的時候那個粉琢玉砌的小女孩。
「就算沒有見過,可是這滿京城的話可都是聽過的吧,誰不知道施統領家的小女兒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呢。」想到每天被這個傢伙取笑,總算扳回了一城,倪廷宣好笑地看著慕輕涵難得的有點窘迫的樣子。
「有人過來了,」倪廷宣忽然抬頭道,他察覺到前邊有人接近。
慕輕涵正不知道如何應對,總算為他解了圍,側耳細聽了一會兒:「是你手下的兄弟。你這個統領太不負責任,又把他們扔下就不管了。」
倪廷宣也不禁笑了,「不要抱怨我了,你還不是自己一個人跑過來的,你的,我們還是去看看吧,別忘了這次你負責內殿,我負責外圍啊。你的責任可是比我更重的。」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分頭領著人行動去了。
在宮裡的各處園子,都建有供妃嬪休憩更衣使用的小偏堂。
蘇謐和綺煙剛走近,早有等候在這裡的宮女迎了上來,原本她們這次遊園就打算直接去參加晚上的筵席,不用再回宮更換衣飾釵環,所以一應宮裝皆帶來了,留了兩個宮女在這裡看著。
綺煙脫下衣飾,甩掉鞋子,一下子坐到軟榻上,慵懶地伸了伸腰,鬆了一口氣,「姐姐可不知道,剛才可真是被我嚇壞了,眼看著就要觸到水面了,天哪!那水得有多涼啊!」
「綺煙,小聲一些,不是說過了,今天的事就不要提了,小心人多口雜。」蘇謐打斷她道。
綺煙想了想,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身為宮妃,雖然當時情況危機,實非得已,但是與年輕男子肢體接觸還是不妥,而且知道自己闖出這樣差點危及龍裔的禍端,回去更要不知受多少訓斥了。她隨即住了口,斜倚在軟榻上略略失神了片刻,轉而又道,「我去試一試新的衣服。」跑進了內屋。
蘇謐也起身換下衣飾,覓青正在幫她脫著鞋子,她心裡忽然一動,看了看四周無人,低聲道:「你去把綺煙剛換下來的鞋子拿過來給我看看。」
覓青略微吃了一驚,隨即過去彎腰拿起綺煙剛剛換下的鞋子。
這是一雙鳳頭紅綢繡牡丹的新鞋,蘇謐翻過手中的鞋子,由於外面雪厚未化,所以宮中妃嬪都是穿花盆底的繡鞋,鞋底有四方形的方木塊支撐,走起路來不是很方便,卻可以避免鞋襪被雪沾濕。綺煙的這雙鞋是與自己的一起做好的,昨天剛剛由內務府送過來,
蘇謐拿起自己的一隻,兩相一比較,果然如此!綺煙的鞋被人動了手腳,同樣是嶄新的鞋,綺煙鞋底的木塊底面卻微微傾斜,形成一個斜面,四周邊緣被稍微地磨圓了。如果不是和自己的新鞋放在一起比較,還真是不易察覺。
這樣的鞋子穿在腳上肯定容易滑到。
是誰動的手腳?
皇后?不僅能夠解決掉孩子,還能壓倪貴妃一頭。自從她也傳出懷孕的消息之後,齊瀧原本打算像綺煙一般,由皇后和倪貴妃兩人共同照料。但皇后上表道,兩人共同照看未免分神,多有疏忽,不如由兩人各自照料一個的好,於是,皇上就改了旨意,由皇后照料蘇謐,倪貴妃照料綺煙。
倪貴妃?雖然倪貴妃受命照看綺煙的孩子,但如果是綺煙是因為自已遊玩摔倒的話,皇上也不會太苛責她的。
還是其它人呢?
看來自己還真的得好好謝謝鄭貴嬪的那一批安胎藥呢,讓自己省了不知道多少心。蘇謐暗暗一笑,把鞋放回原處。
這時覓紅抱著衣物掀簾子走了進來,道:「主子,我看時辰快到了,不如也更衣準備吧。」
「好吧,簡單收拾一下就好。」蘇謐也起身進了裡屋,綺煙正坐在梳妝台前,眼見蘇謐進來,道:「姐姐來的正好,我剛剛弄好了。」
綺煙站起身來,她一身水紅色富貴如意宮裝,外罩一件銀紅碎花坎肩,頭上別著幾隻精緻的珠釵,用一隻翡翠攏整齊地攏著髮髻,髻後插著兩朵點金灑銀的淡紅絹花。今晚的筵席是正席,需要按品級裝束,宮中對妃嬪命婦的著裝管理甚嚴,由於兩人品級太低,受的限制自然也就多,步搖金鳳之類一概不能上頭,所以眼前這一身反而沒有先前的華麗了。
綺煙不太滿意地扯了扯衣角,「唉,這宮裡頭的規矩就是多,想穿的漂亮一點的時候就是不讓人穿,不想打扮的時候偏偏又有一堆的死規矩。」
「等你把小皇子生下來,還不是想穿什麼就穿什麼,又有誰敢說一句不是。」蘇謐坐了下來,笑道。覓青立刻上前為她梳妝。
「那得多久啊,」綺煙忍不住叫苦道:「有時候我真想沒有這個孩子就好了,啊,不是,要是那天我沒有在碧波池洗澡就好了……這樣,過上幾年,我就可以回家見爹爹和娘了。以後也不用再分開,什麼時候想吃娘做的菜都可以,哪像現在……」說著說著,綺煙神色有一瞬間的黯然。
蘇謐回頭看了看她,還終究是個孩子,在她還沒有真正瞭解這個宮廷,這個後宮的時候就在突然之間被無意識地捲了進來,這對她來說是福是禍?如果她始終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宮女,在那個碧波池畔平安孤寂地過上十年,十年之後放了出去,雖然已經過了女子出嫁的最好年齡,可是依仗劉家的財力,還是可以為她找個老實本份的男子,平平安安的在父母夫君身邊渡過一生吧,比較起天家的富貴,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想家了?」蘇謐轉過身去,拿起一隻珠釵,「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兒,等到胎兒再過幾個月,去求皇上和皇后娘娘下恩旨召家眷進宮來探視就好了,以皇上對你的愛憐,絕對不會不答應的。」蘇謐笑道。
「嗯,」綺煙愣愣的應道,低下了頭,她終究不是高門貴閥出身的女子,如果是出身高貴的女子,母親多是官眷命婦,平時每隔幾個月就可以照規矩入宮探視,如果懷了身孕的話母親更是可以月月進宮。而像她們這樣卑微出身的女子,其家眷都是平民百姓,自然是不配進宮的。
這奢華的宮殿樓閣,跟牢籠有什麼區別?
「你父親不是要捐個官嗎,說不定過些日子就要辦下來了,到時候也是貴家小姐了。母親也可以多些機會進來看你。」
「也許吧。」綺煙悶悶地道,她也知道不能抱太大的希望,雲妃有孕的時候,請命家眷進宮探視,也不過是允了兩個月一次,那時雲妃的父親都已經是從四品的官了,而且雲妃又盛寵不衰、無人能及的。
不一會兒蘇謐也梳妝完畢,站起身來。她穿了一身淺碧色的宮裝襦群,兩隻彎珠釧把三尺青絲攬住,髻側斜帶一朵碧玉珠花,不施粉黛,卻別有一番嬌慵的嫵媚,清新動人。
「姐姐打扮起來就是比我好看。」綺煙忍不住歎道。「比那些什麼貴妃娘娘的也都強多了。恐怕整個宮裡頭只有雲妃能夠比得上。」
「就你一張小甜嘴。」蘇謐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啊。」一句話可就把別的妃嬪得罪了大半。
「我知道的,外人面前不敢說,私底下還不能說說嗎?」綺煙笑道。
兩人一邊說著,出了裡屋。綺煙走到了外面就要穿上鞋子。
「往下都是在長廊裡的路,沒有幾步在雪地裡,濕不了鞋襪,我看就不用穿這種鞋了吧。」蘇謐笑著道。「後面的筵席穿著這個坐在殿裡也不舒服。」
「也好,這種鞋子,穿著又笨又重,走起路來一點也不方便,我早就想丟掉了。」綺煙點點頭,叫過宮女,換了一雙平常的紅梅撒花繡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