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14章 漏嘴 文 / 莫媣
第14章漏嘴
月光墜下滿天銀輝,掛滿枝頭,灑落湖面,最後透過微凝寒霜的玻璃窗飄至沉浸在夜色中的家家戶戶。
偌大的廳堂內,只聽得見兩顆心臟的跳動,撲通撲通,似要將對方融合進自己血脈那般堅定,糾纏於彼此紛亂的呼吸,一聲聲一下下,都彷彿敲打在質地絕佳的皮面鼓上,直震得人耳膜轟鳴意識模糊。
沉浸在藍天碧草的童話世界中的若溪感到天地在旋轉,周圍的景象都已模糊,眼前之人的輪廓卻是那麼的清晰自然,霸道地填滿她腦中所有的空白。
整顆心,已騰不出多餘之處安放任何其他,充斥著的巨大幸福一下子令她無所適從。
「該吃蛋糕了。」一聲低喚將她從虛無拉回現實。
南宮羽握起她的手走到樹墩處坐下,從一旁的樹洞裡取出一個大大的水果蛋糕,不同於以往的樣式,整個蛋糕完全被新鮮的水果覆蓋包圍,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堆得滿滿的水果拼盤,看得若溪口水直流。
「羽,你是怎麼想出這麼多主意來的,這個蛋糕,哇——天知道我最喜歡吃蛋糕了——」若溪興奮地盯著它看了又看,不住地在南宮羽身旁轉圈圈,眼神裡滿是崇拜。
「奇怪,上次記得你說最喜愛的零食是巧克力啊?」
「誒?有嗎?」若溪吐了吐舌頭,「其實我見到什麼好吃的都嘴饞啦,所以見到哪個哪個就是我當時最喜愛的零食了。」
南宮羽失笑地看向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子,這……算是理由嗎?
「快來快來我們吃蛋糕!」若溪笑得兩隻眼睛瞇起來,比天上的月亮還要純淨動人。
「許願吧,17歲的生日,是成年前的最後一個了呢。」南宮羽無奈地笑了笑,按住了她那只早已伸向蛋糕的手。
若溪眨了眨眼,「可以說出來嗎?」
「不可以。」
「可以許兩個願望嗎?」
「不可以。」
「誒……好吧。」
若溪淺笑著閉起眼睛,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彷彿驚動的蝶翼,惶然中帶有一份安定的美好。南宮羽看著她,嘴邊挽起一個輕微的弧線,眉目流轉間釋放光華無限。
彷彿過了有半個世紀那麼久,就在南宮羽想要伸出手去拍一下她的肩膀時,若溪緩緩睜開了雙眼。那一瞬,彷彿室內所有的光亮統統消失不見,只有她傾瀉的如水目光灑落漫天華彩,光與影似乎不再是形影不離的夥伴,在那雙澄澈的眸子內,南宮羽沒有看到半分陰影,只有純粹的光亮,彷彿嵌在湖水深處的兩顆寶石,由於水波的反射而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好了。」
眼花一般,南宮羽彷彿在那雙眼中看到了淚光,又迅速隱沒不見,若溪頂起一張大大的笑臉,「可以吃蛋糕了嗎?」
一陣輕風吹開了虛掩的窗,若溪的身影搖晃了一下又迅速站定,南宮羽飛快地捕捉到這一瞬,只覺那寒風從自己骨縫中滲過,沁透心肺的涼意。
她,許了什麼願?
「可以吃蛋糕了嗎——」若溪有些撒嬌的聲音再次傳入他的耳朵。抬眼看了看那個笑容明媚的少女,驅散了心中沒來由的不安,南宮羽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即便發生任何事情,只要有他,就不會讓人傷她分毫。所以,不管她在擔心什麼,他要給的,是萬無一失的保護。
抬眼看了看窗外,高大的梧桐樹枝幹交錯,蒼勁有力卻又脆弱橫生,在夜色中顯現一種不顧一切的暗綠,恰如他此時的心境。
因為害怕被人奪走生命中最最寶貴的財富,才會拼了命的想要變得強大,強到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夠靠近……那個人。
若溪一口氣吹滅了蠟燭,憋足了勁的小臉又有些微粉,眼裡是毫不掩飾的貪婪,幾乎用搶的,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最上面一整個獼猴桃。
「喂……」南宮羽見她那副模樣哪裡還顧得上擔心,額角的青筋不由微微跳動了一下。
燈光下,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明麗少女此時正揮舞著手指惡狠狠地大吃面前的蛋糕……這個畫面實在不能叫人心平氣和。此時的若溪雙目泛著瑩藍的光,像極了一頭幾天未進食的餓狼。
「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若溪頭也不抬,長長的卷髮滑至肩頭,遮起了她嬌小的臉龐。
「我說……你今天……很餓麼?」思來想去,南宮羽實在不知道還能對她說些什麼。
「是啊!一整天不吃東西又為了考試忙前忙後,換誰都會餓嘛!」若溪不假思索地肯定道,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再一抬頭,面前的南宮羽已是微微變了臉色。若溪心知不好,就快放入口中的櫻桃尷尬地懸在半空,牽動嘴角,對著南宮羽訕訕地笑了一下。
空氣中流動著危險的氣息。
「為什麼不吃東西?」在聽到那幾個字的一瞬間,南宮羽覺得胸口猛然一滯,似有什麼尖銳的利刃倏地一下劃過心臟最敏感的部位,冰涼冰涼地抽緊,又有滾燙的烈焰燃燒胸膛,冰與火的交融讓他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幻不定,最終定格成一派隱忍的平靜。
「因為……在學校時間比較緊張啊,最近又要忙著應付考試,就,就……」若溪大氣也不敢喘,低垂著眼囁喏了一句。
「忘了自己有胃病麼?這麼折騰自己,如果不是我今天發現還打算瞞我多久?」一想到她這幾天都在一個人偷偷地節食,心就抽痛到不知所措,胃痛的滋味,他比誰都瞭解,就像五臟六腑統統都絞在一起,身體會不受控制地半彎,那種身體內部鈍重的疼痛甚至會讓人失去意識……雙手緊緊握起,有一腔憤怒正努力尋找著發洩口,在胸腔裡橫衝直撞,卻又被生生壓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南宮羽將目光牢牢鎖在此時侷促不安的若溪身上。
鮮紅的櫻桃微微顫動了一下,握著它的主人內心似乎同樣的緊張,空氣滯留成一個奇怪的形狀,既沒有聲響又沒有表情,就這麼僵持著,誰也不肯打破這層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