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332 長安 文 / 傅戍己
長安城戍兵,當務之急,便是捨命奪回橫門,將涼州兵迅趕出橫門。否然,十餘萬涼州兵,只要湧進城門數千人,便足以穩固橫門城門防禦,繼而以此充當攻克長安的碉堡。
涼州兵一旦打開橫城門這道缺口,長安戍卒面臨的,那就不是守城戰,而是巷戰!
那時,涼州兵憑借人數的巨大優勢,自然而然的,就能輕易攻克長安城。
「奪回橫城門,保衛長安城!」
疲憊的戰卒,和正準備接替他們的第二批戰卒,根本沒有時間抱怨橫城門為甚失守,就向橫城門急奔而去!
橫城門得失,是今日長安城攻防戰的勝負關鍵!
然而,就在城門戍兵急匆匆增援橫城門時,呂布心中卻泛起撤退的心思:「長安城內總共不過近三萬戰卒,且如今,劉范掌轄的八千蜀兵,又叛向涼州兵。再計算計算我軍數日來的死傷,我軍可戰士卒,最多不過一萬五六千人!」
「兵法有言「用兵之法,少則逃之,弱則避之。長安戍卒,數量少於涼州兵,戰力弱於涼州兵,根本不能勉強對敵涼州兵!先是,我軍還可苦守城池,等待并州援軍,但是今日橫門之失」
「敵強我弱,我軍本已處於下風!今日再失去地利,雖孫武復生,不能為也!」
「橫門事關涼州兵生死成敗,他們絕不會輕言放棄!一旦陷入不計生死,互拼人數的屢戰,長安必失!」
「罷了!今日涼州兵勢大,不能力敵!我還是準備準備,知機撤退,戰略轉移吧!」
於是,趁著長安戍兵與涼州兵在橫門展開拉鋸戰,呂布選取百數親衛騎兵,以護駕天子為名,脫離戰陣前線,匆匆返回未央宮。
橫門至洛城門距離,與橫門至未央宮距離彷彿。
呂布趕回未央宮路上,長城內近百朝臣諸公,業已得到涼州兵突然攻入橫城門的噩耗!
驚慌失措的眾朝臣,紛紛向未央宮聚集。他們一面驅使長安戍兵死命奪回橫城門,一面商議應對軍事危機的緊急措施!
朝臣之中,但凡是知兵之人,無一不是面色慘白,雙目黯然!
越是知曉兵事,越是知道長安城今日的困境。
長安城,守不住了!
虐戰數日,一朝攻入橫城門,涼州兵前線先登、死士,無一不是勇往直前、拚死殺敵。雖然長安戍卒亦是個個捨命阻擊,但是他們每斬殺這一批涼州兵,又有下一批涼州兵替上。
在涼州兵前仆後繼,捨死沖襲下,長安戍卒一點一點的不斷敗退!
隨著橫城門噩耗不斷傳來,未央宮大殿前,百數朝臣中,不斷有人,長長歎息一聲,悲痛的閉上雙眼。
當呂布率百餘騎趕赴未央宮北闕外時。王允好似看到希望一般,迫切的向呂布詢問:「奉先,長安尚可守乎?」
呂布眼圈一熱,默默垂下頭,不敢回復王允的質問。
王允臉頰上的那一丁點希望,霎那間破碎、消散。不多時,老邁的皇甫嵩,自霸城門,率數千兵卒,沿著直城門大街,飛趕至未央宮。
戰馬未停,皇甫嵩已經高聲詢問王允:「司徒,橫門戰事如何?」
王允尚未出聲,一個軍將已經應聲答道:「涼州兵已經攻入橫門,形勢危急。北軍中侯夏育,已經自雍門,沿著雍門大街趕赴橫門;呂年兵,亦向橫門聚集,煩請皇甫將軍,沿著橫門大街,快逆擊涼州兵」。
東、北、西,三處戍卒,全部舟橫城門增援!
聞聽軍將匯報,皇甫嵩毫不遲疑,立刻撥馬向南行軍。
然而,便是在這時,王允趨步走向皇甫嵩:「義真!先聽我一言!」
皇甫嵩猶豫一下,揮手令數千長安戍卒,繼續增援橫門,他自己則下馬迎向王允。
王允一手拉住呂布,一手扯住皇甫嵩:「義真。我雖久任文職,卻不是不通兵事的俗儒、刀筆吏!橫門失守,縱使我再心懷不甘,亦知大勢不在我方,長安逃避兵禍的希望,百中無一!」
「謀殺董卓,我為罪,奉先其次,涼州兵能容天下人,卻絕容不得我與奉先兩人!涼州兵殺至未央宮時。便是我王允喪命之時
「義真籍貫本在安定郡,勉強算起來。亦可歸入涼州人!夏育,是孤身投奔段頰的涼州野民。亦可算是涼州人!董卓一門黨羽盡數被我誅殺,李椎、郭記即便攻入長安,也是空有實權,不能從朝臣中選擇同心之人,充當內應!」
皇甫氏,本為「皇父」氏,是戰國時為魯國大姓。魯國,為後世山東省一部分。劉邦興漢,皇甫氏西遷京兆尹茂陵縣,至東漢年間,又遷至安賓郡朝那縣。
漢世制度,為保證漢民持續有效同化、改革邊疆,特別規定,內郡人可隨意遷徙至邊郡,邊郡之人卻不可以無故遷入內郡。即中原人戶籍可隨意遷至邊郡,邊郡的戶籍卻不能遷至中原腹地。
皇甫規、皇甫嵩,相繼興盛後,朝廷遂因戰功,特別允許皇甫氏內遷司隸。
這光景,皇甫日o8姍旬書曬譏口齊傘舊心正在試圖轉移系司隸內郡。算不卜是純粹的涼州
當然,真實歷史上,長安大亂後,皇甫氏果斷捨棄重心轉移司隸的決策,繼續守護安定郡!
「李椎、郭記為控制朝政,將有百分之八十可能,聯絡上義真、夏育,以同為涼州人為言,遊說義真、夏育,幫他們安穩朝政
王允說到這裡,向背後未央宮望了一眼,然後才道:「若是一切如我猜測,煩請義真代替我這國家罪人,努力節制李椎、郭記!幼天年不過十一歲,卻遭遷京、破都兩次大難,其中淒苦,可以猜測一二。我死去之後,幼天子就有勞義真照顧了!」
這卻是王允已經懷有必死之心,欲將國家大事,盡數托付給皇甫嵩。
王允越說,語調越悲恰。不知不覺已經老淚縱橫。
呂布忍不住出聲勸道:「司徒大人,何必如此!長安雖破,尚有睢陽、南陽、太原可期!」
「我身邊數百騎士,足以保護司徒與天子遠走南陽、太原!涼州兵雖眾,然并州兵、南陽兵亦不少,司徒何不攜帶幼天子遠逃他地,勒令天下諸侯齊伐關中
王允勉強笑了一下,轉對呂布道:「身為國家三公,不但不能革除天下弊政,反而導致群賊四起,昨日有董卓欲焚燒雛陽,今日有李椎、郭記破擊長安!天下洶洶,我亦有罪也!秉持朝政,卻不能守護長安、安保幼天子,我尚有何面目來見山東諸侯!」
「奉先,義真、夏育可以留京以圖後事,你卻不能。畢竟是奉先手刃董卓,扶持朝綱,李椎、郭記兩人兵卒絕對不會對奉先手軟。與其慘死長安,奉先不若南出長安,過武關道,避至南陽!」
「若是李椎、郭記暴逆,義真、夏育不能節制,還請奉先努力遊說山東諸侯,務必令他們聚兵關中。討伐李椎、郭記!」
「袁氏門生火燒董卓時,我曾特意留下董卓頭顱!董卓與袁氏有滅門之仇,奉先持董卓級去山東,無論袁術還是袁紹,必將好生善待奉先」。
面對王允最後的囑咐,皇甫嵩、呂布都無法出聲反對。
囑咐完呂布、皇甫嵩,王允又突然想起一事,喚來親衛秦誼、乾女兒招蟬。
王允為秦誼整整衣冠:「誅殺董卓之前,我便應諾你,一旦功成,我便全力撮合你與招蟬婚事!自十八日至今,二十餘日內,不是朝政紛亂,便是刀兵奇禍,以致我無暇關注過此事,你不會埋怨我吧?。
「不敢!不敢!」秦誼卑微的諾諾言道。
王允轉向招蟬,歎聲道:「若無你參與,我也不能聞知董卓行蹤辛密,繼而成功劫殺他!令你這無辜之人,參與這些陰謀刀血之事,老夫卻要向你致歉!」
「父親說的哪裡話!父親能為大漢傾灑熱血,女兒莫非就只會留戀花園,理所應當享受他人功勳?」招蟬輕聲反駁王允。
王允呵呵笑了笑:「能認你為女兒,是我王允幸運!不過,是我等朝臣無能,才致使國家動亂,又豈能盡讓你們婦孺來背負這份罪孽!罷了!你逃出長安後,便從此遠逃陰謀動亂,過上平靜生活吧!」
「秦誼,請小心照顧我家女兒!若是你敢負心,我雖至黃泉亦要責罰你!」
「奉先,秦誼和我女兒,就拜託你仔細照顧了!」
呂布抿嘴半晌,才鄭重的抱拳道:「必不負司徒重托!」
王允點點頭,又道:「趁著涼州兵全力圍攻橫門,你們自南門逃向南陽吧」。
「父親,」招蟬欲言又止。
卻是王允已經轉過身,向未央宮走去,不願再與眾人囉嗦!
長安城內,時局越來越敗壞!
百時差兩玄蘭刃,橫門前線又傳來噩耗:涼州軍破擊呂佈兵、夏育兵,大軍主力向未央宮單刀插來。
與此同時,缺少防禦的東部城門、西部城門,也有隨時耳能被涼州軍攻入的危險!
所幸,數十米真的橫門大街,密佈著長安城內最後一批戍卒。涼州軍即使破擊夏育兵、呂車兵,也不至於瞬間將戰線推至未央宮城門外。
隨著軍情的惡化,胡克臉色逐漸虛白,額頭密佈冷汗!
雖然職方司提前佈置一切,但是世間又豈能儘是如意之事。眼前的戰事,卻是有點脫離胡克針對長安城的種種佈局。一想到有可能前功盡棄,本已經過密諜嚴格培的胡克,此時也掩藏不住內心的慌亂!
「長安戍卒能不能堅持到晚上?」胡克時不時的捏下鼻尖,轉移內心的不安!
「若是李椎、郭記將戰線推至長安城下,而州牧主力大軍又未如期趕至長安,那該如何是好」。
所幸,正在佈置後事的王允,並沒有瞧出胡克的異常。
欲逃出長安的朝臣、豪強,大都跟隨呂布數百騎,趁著涼州兵重心轉移北方時,自南城門快出逃!
至於那些留下來的,或是心懷僥倖,打算投依李椎、郭記,或是心懷死志,不欲遠行。
對比一下,選擇留在長安的朝臣,約有十分七八!
未央」城門緊閉,數十名朝臣次序站在未央宮闕台卜,目小及」遙望遠方兵亂。
王允左手牽著獻帝劉協,不住的打量的長安城,似乎欲將長安城印在腦海裡,即便他行至黃泉,也好有個留戀處。
城門下,白蒼蒼的崔烈,正在隨從的幫助下,帶上沉重的頭盔。
崔烈早已奢老,行將就枯,平素間,他走路尚須拉著拐權。
現如今,他身穿上鎧甲、披帶,頭戴武官鐵盔,後背雙箭筒,腰間掛長弓!承受不住的武器、鎧甲的數十斤重量的崔烈,不但右手柱著長槍,身邊還需有人扶著。唯有這樣,他才能勉強撐起全副鎧甲!
崔烈左右、身後,聚集著十多位朝臣、兵卒。
以他們區區十數人,對抗十餘萬涼州兵,無疑是癡人說夢。
不過,崔烈這十數人,心中亦壓根沒有指望擊退涼州兵。崔烈他們卻是準備以死述志。
涼州兵破擊夏育兵、呂佈兵之後,長安城攻防戰已經步入尾聲。
除了那些寧願身死,也不願接受涼州兵攻破長安事實的士卒,還在徒勞掙扎作戰外,大部分兵卒已經開始潰敗、遠逃、投降。
廚城門、雍門、洛城門、宣平門,隨之涼州兵佔據上風,相繼失守。
望著殺向未央宮的涼州兵卒,崔烈長吸一口氣,大聲道:「四百年大漢,未聞有亂兵攻入未央宮者!若是未央宮必破,吾等寧願死於,亂兵攻入未央宮之前!」
「賊兵若入未央宮,黃泉之下,我等尚有何面目,去見大漢列祖列宗」
天子守社稷,群臣守國門!
城牆上,王允鬆開獻帝劉協,噗通一聲,朝著東方,叩拜起來。
東方,那是睢陽城。
叩拜東方,口拜的是維陽城。叩拜的是東漢諸皇陵、祖廟!
隨著王允的。拜,城牆上的兵卒、群臣,全都默不作聲的,一一效仿王允。
三拜、九叩,祭祀祖神之大禮!
雖然才十一歲,但是已經瞭解稍許國家朝政的獻帝劉協,情不自禁的,也要隨著眾人,向東方叩拜。
不過獻帝劉協尚未跪地,王允已經一把扯住他,制止住獻帝劉協叩拜鑲陽的行為:「陛下無罪於祖宗、國家。不必向維陽叩拜!」
朝臣才祭拜雛陽完畢,捨棄戰馬,滿身鮮血的李椎、郭記已經殺到未央宮城牆下。
不意獻帝劉協,穿著正式黃袍,立在城門上,李椎、郭記猛的頓住腳步。
李椎、郭記雖然攻打長安,可他們也是打著「靖君側」旗號,根本沒有言反叛漢帝國。是以,猛的看見一身黃袍的獻帝劉協,立在城門上,李椎、郭記反而有點不知所措。
真實歷史上,李椎、郭記等董卓部曲雖攻破長安,甚至他們更是自相殘殺不止。但是無論如何,董卓這些部曲,始終沒有考慮過殺害獻帝劉協,甚至全軍饑困,也先保證獻帝劉協的食物。
也即是說,大漢天子,在他們心中的份量,相當重!
李椎、郭記,雖然為求活命,倉猝回攻長安,但是卻未嘗想過廢棄漢室、斬殺獻帝劉協。
罪權臣,不罪天子。
獻帝劉協壓下對涼州大兵的恐懼,聲音顫抖的,按照王允囑咐,向城下李椎、郭記等人呵斥道:「卿等攜大軍,攻入長安,是欲滅絕我劉氏也?」
李椎、郭記對看一眼,同時向獻帝劉協跪拜:「身為大漢兵卒,豈敢反邪?」
「董公無罪於國家,而司徒王允、中郎將呂布刺殺之,遂使國家動亂,三輔不安!天下洶洶,皆王允、呂布之罪也!」「朝中有賊,諸侯興兵伐之。臣等引兵至長安,非是叛逆朝廷,而是欲誅殺王允、呂布逆賊,以靖君側!」
「斬王允、誅呂布,天下乃安!」
聞聽李椎、郭記話語,城門上的朝臣不禁鬆一口氣:「李椎、郭記若能秉持這種態度,尚不至於令事態繼續惡化!」
僵持一會,王允出列,向李椎、郭記道:「呂布已經逃至南陽矣!且誅殺董卓,一切皆是我所謀刮,似呂布者,不過我手中之刀劍也!」
「以刀劍殺人,罪不在刀劍。而在持刀劍之人!誅殺董卓,你們可歸罪我一人也!」
「我若將性命交給你們,任由你們處置,為董卓復仇,你們可否暫息刀兵,莫要再驚恐天子?」
李椎、郭記兩人正欲答話,背後卻突然傳來兵卒嗡嗡喧嘩、慌亂聲。
李椎、郭記一驚,爬至高處,望向背後,只見城門附近的兵卒一片亂糟糟的,定是城外生什麼意外之事。
李椎眉頭一皺:「我去瞧瞧何豐!」
眼下涼州軍初入長安城,一個小小動亂,隨時就可能成為一個塞滿火藥的炸藥包,不得不防之甚防!
涼州軍亂嗡嗡一片時,城外又隱隱傳來模糊的行軍戰鼓。
「輕騎兵!是我們并州輕騎兵!」立在未央宮城門右側的胡克,突然猛的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