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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280 從此世間無匈奴 文 / 傅戍己

    接過度遼都尉半截虎符,西河太守左政右臉頰上的傷疤,不禁抖了兩抖。左政隨手與美稷千戶擊掌道:「四千精騎,兩千錦衣衛,匈奴叛賊已成籠中鳥矣」。

    美稷千戶陰森森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似這些胡種蠻類刀不能離其頸一日,方能令其乖乖行事。以我之見,州牧還是太過仁義,不學霍膘騎斬殺數萬級。這些匈奴怎會乖乖徹底投降!」

    「昨日降。今日叛,麻煩多多,一不小心或將再現西羌潰爛之局。左太守為州牧近臣,不妨勸誡勸誡州牧。不可為一時聲名所累。任匈奴數十萬人滋生叛賊。連儒道祖師宣尼公,不也說過仁義止於中國之類話語麼!有些人,該殺還是要殺的」。

    宣尼公,即孔子也。漢世孔子最高爵位,當屬漢平帝追封的「褒成宣尼公。」公,人爵,至此時,孔子地位尚為人臣。似後世,「孔聖人。那種意義,終漢兩朝,未嘗出現過一次。漢世人對孔子的稱呼。多數敬稱為孔子,但學問精良之人,亦常常呼孔子為孔丘、孔仲尼。反是鄉間百姓,敬拜孔子時,卻多呼漢天子對其封號:褒成宣尼公!

    漢世人觀念中。孔子為開創一門學問的博學大儒,見識深遠,絕於凡人,但也僅僅止於此。漢世不少名家著書,探討經典時,多是將孔子看作一位凡時世的飽學前輩。類如,王充做《論衡》,既敬仰孔子高節,又對孔子理論提出諸多質疑。話語言辭中,長恨孔子早亡,不能與之交談。

    漢世人敬仰孔子則敬仰也。但是還承把孔子地位推到後世那麼高。後世,郭威為制止五代武夫亂國局面,將孔子置於人間帝王之上,以此大力推廣文教、抑制武事。至於,在郭周推廣文德治國之前。孔子地位一直是人臣。

    郭威抬高孔子,柴榮繼之。趙匡胤又續之,甚至連西夏為爭奪人心,也尊孔子為文宣帝,廟祀一如帝制。也是自那時起,孔子地位。才猛的被日日拔高,一舉成為越帝王的存在,而後末世時代,又成為中國古代文化的一個代表符號。

    至於孟子。孟赫自春秋至趙宋前,與孔子相比就好似螢蟲比於日月。歷史很長時間內,諸多治經者,對孟柯的關心都是極為有限。直至趙宋年間,朱熹等人,為改革儒學,大力為孟柯造勢,廣泛宣傳孟柯學問。這才有所謂的孔孟並稱。「亞聖」稱號。

    漢世間,孟柯地位類似荀況。甚至,漢末時,因為荀況後人,荀神君、荀氏八龍、荀彧、荀攸這等才俊謀臣絡繹不絕,孟柯的聲名尚遠遠不如荀況?

    三比:此段主要回復那位郵件與我探討劉皋邯鄲講學是否合理的書友。《大學章句注》可謂是朱熹一生學問的精華所在。對於陷入儒學困境的漢世經學家,意義非凡。漢世的孔丘,地位雖然崇高,但絕不是不容人質疑存在。至於孟柯、荀況,在漢世屬於同一個級別,參照荀子後人荀爽、荀彧、荀攸等筆記。皆可以有個大概瞭解。若是劉皋才學真能在漢世註解《大學章句注》,他再在經學研究熬數十年。臨死之時的名聲,追趕上當時尚不甚尊崇的孟柯、荀況,不是玩笑話。這才是文中鄭玄時常遺憾的本意。案,即便地位追上孟柯、荀況,劉皋亦不能越孔子,變出個,人間聖人。這個橋段,起源於某大學某經學大師,關於秦漢經學授課時的。一句隨口玩笑話,但是就我這篇取材來言,還是大概勉強湊合的,並非是無根由的異想天開。三

    美稷錦衣衛千戶,勸左政進諫劉皋,不能只顧廣施仁義,若想保證匈奴順從,還是需要誅殺數千數萬人的。對此,左政淡淡回應:「州牧自有打算,你我還是暫時莫要添亂的好!譬如這次於扶羅勾結董賊。欲效仿益州賈龍,理應外合,覆滅并州根本。然而。於扶羅尚未集兵,親信不就被職方司密諜及時拿下?由此可見,州牧依然上心匈奴事。」

    「我曾跟隨州牧赴戰西羌,州牧收編澶中義從、西海、大小榆谷諸羌類的種種手段,我皆歷歷在目。州牧雖然廣施仁義,但是卻絕不厭殺伐,只是他不願無意義的殺伐而已?之所以不大肆誅殺匈奴,自然有他道理

    說話間,早已準備多時的兩千錦衣衛。6續走出屯戍大營,兵進美稷城。路上,左政傳令親信召集美稷三部匈奴的漢人司馬:「平亂之事,這些匈奴騎兵不堪使用。不過就鎮壓牧民,防止叛亂擴大來說,這些匈奴騎兵卻是不二之選。由他們出面。既可以降低匈奴對漢兵仇視。又能進一步分化匈奴

    行至美稷城門前,度遼都尉趨步迎上左政戰馬:「度遼都尉陳興,率四千精騎,於卯時三玄抵達美稷城。此後數日,我軍將全權由太守節度。現我軍已經完全控制美稷大小關隘要道,請太守佈置下一步軍令。」

    「嗯左政翻身下馬,掃視城門一圈,吩咐道:「四千精騎,一分為二。一部直奔谷羅城北,捕捉此名單所列匈奴要員你識得字否?」

    度遼都尉自左政手中接過一張薄紙,略略掃視一眼,赧然道:「請太守見諒小人愚笨,尚不能盡識紙張上文字?」

    「無妨!

    「中年喚來兩名屬吏,吩咐道!「你兩人與度訂都尉共責刀筆文事。切記,一切遵從都尉指令,不可私自行事

    交代兩名屬吏完畢後,左政又吩咐道:「另外一部,過河監察匈奴各部,凡有異動者,不必稟告,立時誅殺」。

    「蔣」。度遼都尉抱劍受令,左右分配部曲之後,跨馬奔離。

    度遼都尉這邊剛離去,又一人走近左政小聲道:「大人有令,太守請率錦衣衛入城捕捉匈奴叛賊於扶羅。」

    左政點頭應諾,轉對美稷千戶說道:「千戶開始行動吧」。

    美稷干戶一聲令下,兩千錦衣衛戍兵,拔出利刃,舉起制式連機弩。奔進美稷城門。隨著無數兵卒殺氣騰騰入城、出城,美稷百姓人人恐懼,雖紅日高出,卻不敢私自出門,深怕為兵卒誤傷。

    卻說今日早晨,於扶羅正躺在自家閼氏懷裡貪睡時,一婢女忽然奉命驚慌失措跑來:「大單于,大單于。美稷城中突然來了無數漢軍」。

    於扶羅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漢兵?你說有無數漢兵入城?。

    於扶羅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證明這不是一場噩夢。

    懊惱捶下床鋪,於扶羅草草披上一件長衫,向外走去。於扶羅剛走出廂房,裡面遇上面色驚慌的呼廚泉。呼廚泉一見於扶羅,就遠遠大呼:「大兄,漢兵忽至,莫不是已經現你我謀?。

    「噓!」於扶羅連忙制止呼廚泉問,小聲道:「慎言。此等大事怎能隨意說出口!」

    令人在院落隔牆邊輕手輕腳搭建一座木台,於扶羅、呼廚泉兩人,借此高台從牆頭探出頭向外望去:寬闊街道上,十數騎兵一隊,零散分佈各個路口,將於扶羅住處隱隱包圍,強弓利矢,張弦待。

    於扶羅冷吸一口氣,向呼廚泉道:「去將一切資料燒為灰燼!」

    可是,已經晚了!

    於扶羅導董卓交接證據尚未燃燒完畢,美稷千戶已經領著數百錦衣衛撲進於扶羅院落,無論大小家僕,男女老幼,盡數強行驅趕集中至一地。

    錦衣衛千戶,撿起一卷燒燬一半的竹簡,猛的砸向於扶羅,不屑道:「爾等罪行,早已落在州牧眼中。燒燬,燒燬莫非還能救你一命?」

    這半卷帶著碳灰竹簡,用力砸下去,於扶羅頓時破相,滲出鮮血與腫起來的臉頰,幾乎給於扶羅重新整容一把。於扶羅膽顫心驚,勉強穩定心神,自辯道:「貢獻天子而已,與董賊何干?」

    美稷千戶,冷哼一聲:「巧言金色!左右,全部拿下,集中一處

    不一時,副手前來報告:「於扶羅一家五十八口,奴僕二百七十六人,擒拿完畢。共三十二名奴僕因手持兵刃拒捕,被屬下就地射殺」。

    因為兩千錦衣衛以及美稷郡國兵全力協助,將美稷城包圍的水洩不通,凡是涉及預備作亂人員,盡數被左政率錦衣衛捕捉。直至下午申時一刻舊點舊分,一共擒拿匈奴涉案權貴十八人;計算其家人,則共有四百九十八人;計算奴僕親信相關人員,總計兩千六百五十九人。

    兩千六百五十九人,被數道長繩直線式捆綁一起,雙手抱頭,半蹲在地,黑壓壓的堆滿美稷市區空曠地帶。

    第二日早晨,度遼都尉攜帶涉及叛亂人員一千餘人以及家住美稷城外的匈奴各路名王權貴,趕回美稷,宣告著匈奴這次內亂,尚未爆,已經徹底流產。

    高台之上,左政一臉嚴肅的宣佈處理決定:「故匈奴單于於扶羅,殘暴無恩,肆意誅殺名王,恐懼匈奴。昔日念其總算是為父復仇,略合春秋之義,故州牧開恩,不能誅罰。」

    「豈知於扶羅喪心病狂,又欲無故謀亂,殘害生靈。一而再,不可三。亂世用重典,否則不足以警戒宵我以西河太守之名宣佈,涉及叛亂人員,上至單于於扶羅,下至馬僕,總計三千七百三十九人。全部,,斬立決!」

    「嗡嗡嗡嗡」!

    隨著左政話語落音,高自之下萬餘匈奴人頓時議論紛紛,他們如何也沒有想到,左政稍稍審判之後,不曾細細核查,就欲集體屠殺三千多人。

    於扶羅喉結一陣嗚咽,似乎要與左政交涉,只可惜嘴中被布巾塞著的他,根本不能隨意說話。

    不過無數議論紛紛的匈奴人,並不能改變左政絲毫心意。漸漸的,高台之下匈奴人開始兔死狐悲,氣氛亦逐漸壓抑起來。

    三四十名臨時召集的行刑手,晃動著一口口明晃晃的大刀,彷彿揮舞招魂幡的死神。大刀反射來的光線,亦讓高台下無數人心中隱隱痛。

    就在行刑手即將開始屠戮三千七百三十九名涉及反叛人員時,遠處忽然奔來一騎:「刀下留人!傳州牧旨意,只誅惡於扶羅、呼廚泉,其他一概不冉」。

    「只誅於扶羅,呼廚泉,其他一概不問!」騎士的話語立時又掀起一陣喧鬧。

    三千餘人正要被左政誅殺的匈奴人之間,忽有人大喝應道:「州牧恩義無雙,以後定為州牧決死效命,永不敢言叛!」

    隨著這人話語,無數本以為即將被斬的匈奴人,訓二頭,讚美劉最恩義,以期能挽回左政心意,饒幸州測岑

    在無數匈奴人高呼劉最恩義間。左政屈心更改命令,將斬範圍縮小至中心人物一百七十二人,甚至連於扶羅一家也未嘗滅門,只是按照漢世謀反舊例,妻女子弟沒入官奴而已。

    雖然左政不曾大開殺戒,但是因為他先前話語。已經給匈奴權貴留下視人命為草芥印象。匈奴人望向左政的目光,大都含有點恐懼。

    於扶羅斬之後,按例懸掛城門七日。期間。左政又按照劉皋密令,決口不提再立匈奴單于之事。反而開始實施一項新政:美稷三部匈奴,一如內遷兩部匈奴,開始編戶齊民,將二十萬匈奴一一錄入戶籍,事務處置,一如漢世制度。

    另。劉呆預備一個很久的方案,也被左政順勢試行:將匈奴各部,分別改為不同漢姓,化部族為家族。

    其中,鮮支部改姓為鮮於;寇頭部改姓為寇;烏譚部改姓為烏;赤勒部、捍蟾部、黑狼部、赤沙部,改姓為石;郁鞍部、萎莎部、大樓部,改姓為樓;禿童部改姓為童;勃蔑部、羌渠部、力揭部,改姓為李;賀賴部改姓為賀;鍾跤部改姓為鍾;雍屈部改姓為屈;真樹部改姓為林;屠各部因為世代為匈奴單于,改姓為單。

    就這般,匈奴十九大部。被左政劃分為鮮於、寇、烏、石、樓、童、李、賀、鍾、屈、林、單等,凡十二姓。

    至於匈奴族巾本有四大貴姓,曰呼衍氏、須卜氏、蘭氏、丘林氏,其中須卜氏已經被於扶羅、呼廚泉滅門;呼延氏改姓為呼延,丘林氏改姓為喬;蘭氏則保留原姓。

    三大貴姓與匈奴十九大部。合計一共分為十五姓。這十五姓組成的鬆散式家族,漸漸融入中國。百餘年後,血脈已不可探察。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卻是匈奴改姓時,鬧起不少風波。

    譬如。屠各部匈奴自稱漢家天子外甥,說按照匈奴姓名從母族之故例,改姓當為劉,怎可為單?吵鬧數日後,負責登記官吏不得已上報給左政裁決。卻是屠各部諸位聰明人,已經看出匈奴破敗消散不可避免。這些人為求個好前程,遂想改為漢家天子姓,證明自己部族與其他匈奴各部不同。

    此事最後還是由劉皋拍板。允許匈奴屠各部改姓為劉。因為此。這個時空雖沒有劉泉呼廚泉、劉淵這號人物,但這些姓劉的屠各部,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化作漢帝國一條觸角。奔走漢帝國四方邊境。

    他們言漢語,著漢衣,甚至一度將漢字推廣至苦寒的西伯利亞。後世歷史學家如是評說:他們不遠萬里,奔走北疆,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協助漢帝國將文明傳播至漠北荒原,為世界和平作出不可磨滅的貢獻。

    還有一件趣事。

    錄入籍冊時,不少部族向負責登記官吏訴苦:「我家奴僕,根本沒名,平素就是阿大,阿三的叫。要不你們幫著他們取個名?」

    負責登記官吏不耐煩說道:「千家萬戶的,哪有時間替他們想名字!你是哪部的?黑狼部,那什麼阿大,就改名為石甲或者石大;至於那啥阿三,也依次改名為石三或者石丙便是

    因為登記官吏的一時不耐煩。等許多年後,劉易伐鮮卑時,帳下卻是多了好幾個諸如樓十三、烏己這樣姓名的中層基幹校尉。

    閒話不提。

    卻說左政處理完一切瑣碎事務後,趨步行至美稷一偏僻處,向華歆匯報結果。此次整改匈奴。外看是左政,其實大權卻在一直藏於背後的華歆之手,左政一舉一動,皆是由華歆佈置。

    華歆歎道:「孔子曰「見其生而不忍見其死,是以君子遠庖廚也」君子執政,不忍殘害萬民。然有些事卻不得不為。儒生好善,若見其苦,心往往為之憐憫,改弦更張。雖有害民之事。然為國家不得不為之,是以儒生避而不見。以固己心。知其必行,心又苦之,遂不見。這就是所謂兵陣不問儒生之緣由

    「我心性不堅,恐因己心而廢州牧大事。所以才令伯寬左政左右奔走。勿怪!」

    「編戶匈奴成功,自然是州牧之功勞;若是編戶失敗,禍事還須伯寬自己擔著,切勿牽連州牧

    左政拱手道:「此乃官場不成文規矩,雖鄉里小吏,亦知其中精要,我怎能不知。主薄請勿擔心,卻說少年之際我最慕霍膘騎,今日贏的匈奴「萬人屠。虛名,也算是一償所願

    這卻是因為左政曾欲鐵血誅殺匈奴三千七百餘人,遂被匈奴私下相稱「萬人集」

    華歆點點頭,道:「你如此想就好。州牧如今視野在於天下。這些仁義虛名卻是不得不重視!當此時,州牧非州牧一人,而是我并州數百萬人。切不可因此懷疑伯興之心。」

    左政不願重複表明心意,遂轉移話題:「前些時日,聞聽州牧過離石而入上郡,怎不曾順道來美稷走一趟?」

    華歆呵呵笑笑道:「此事十數日後,你便知端詳。不過伯興外出,太原郡尚需我鎮守。自此以後,這美稷匈奴事務便全部移交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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