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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26 大儒鄭玄 文 / 傅戍己

    魏郡,繁陽。

    一輛牛車吱呀呀的,行在坑坑窪窪土路上。

    牛車之上,三人沐浴在暖洋洋的秋日下。三人之中,當前是手持牛鞭,半咪雙眼,神態悠閒的車伕。車伕身後,一人白髮蒼蒼,一人四十歲上下,兩人皆各自手捧竹簡,廢寢忘食的攻讀書籍,不肯浪費一絲光陰。

    即便是牛車之上,兩人身前還是平放一方硯台,兩桿細稍毛筆。這兩人,讀到疑惑處,提筆標記;讀到精彩處,揮筆註釋,不是書蟲,卻似書蟲。

    這兩人雖著衣簡陋,卻是大大有名。一人名鄭玄,北海人;一人名趙商,河內人。

    卻說,因為一場黃巾之亂,何進驟然登位大將軍,開始他煊赫且鬱悶的一生。

    何進從第一天登基大將軍,便開始在朝野內外,縱橫捭闔,施展各色手段。

    先是,因為征伐黃巾、誅平各地叛亂,都需要調用部隊。何進便利用手中權力,玩弄手段,廣泛的交接各色人才,類如曹操,背景深厚之人,何進多加拉攏;類如丁原,因平黃巾而崛起的人才,何進也是示好相交。

    而後,何進又借助平黃巾諸將之中的黨人,聯繫上袁隗{|com|bsp;最後,何進又自降身份,利用外戚之便,大力結交宦官,並在宦官之內,暗中佈置親信。

    宦官迫於外界持兵黨人的巨大壓力,暗中通過何皇后聯繫何進,尋謀共存之路;而黨人以為,外戚、宦官交替掌權,已是漢帝國百數年興衰常規,無論現在如何,外戚何進必定會誅殺宦官。

    漢帝國權力三分,宦官掌握司隸、中央政權;黨人掌握各地郡縣地方政權;外戚內掌京畿諸事,外掌四方兵權,兼黨人、宦官所長。當此時,宦官、黨人,誰把何進拉攏到自己一方,誰就贏的勝利,在這一點上,連靈帝劉宏也沒辦法。

    當然,靈帝劉宏也不會讓這個局面出現。對靈帝劉宏來說,權力三分,三方互相制約,再好不過。

    也是因此,一時之間,何進周旋於黨人、宦官之間。無論宦官,還是黨人,都對何進傾向無比重視。

    也是因為復興的黨人與宦官勢力均等,彼此難以奈何對方,這才讓何進在短短一兩年間,安插親信,迅速崛起為漢帝國實權第一人。

    何進掌握大權後,一是想增加自己聲望,二是想改革漢帝國時弊,所以大力搜索四方明才之士入雒。在這一點上,靈帝劉宏也是同樣想法。

    鄭玄為北海大儒,自然要在被征辟之列。

    征辟文書一至北海,北海郡太守、高密縣令,便因為種種原因,百般強迫鄭玄,令他不得不啟程入雒進見何進。

    但是,鄭玄本無心進位朝廷,怎肯願意待在激流暗湧的雒陽城?

    是以,鄭玄表面上接受何進的厚賞後,便在當天夜晚,逃出雒陽城。如今,正是鄭玄行走在返家路上。

    牛車緩緩的在土路上前行,繁陽城將關閉城門時,鄭玄、趙商才堪堪駕車入城。

    鄭玄沒有驚動繁陽城內任何人,只是令趙商隨意找一處客房住下。正待入房歇息,鄭玄聽到隔壁院裡傳來熱熱鬧鬧的對話聲,心神不由一動。

    「『點石成金劉伯興,一壇清水撈赤金』,這名頭甚大。卻不知那九門侯,真正有幾分本領?」

    「怕是謠言成份居多。礦石得銅尋常見,這水中撈金,亙古無聞。民眾喜奇樂怪,怕是傳言多有錯誤誇大。」

    「不然。我邯鄲城內有一位好友。九門侯第一次講《方術》時,他曾親手驗證,從藍色溶液中,鐵塊之上迅速鍍上一層赤金。『點石成金』『一壇清水』或許是誇張,但是九門侯的的確確,能從水中提煉出赤金。」

    「嘖嘖。若是我等也學會這煉金之法,卻是不用擔心家產凋謝。」

    「想學這門法術,卻也不容易。九門侯也就第一天演示過。而後九門侯再講《方術》,卻只言基礎,不言實驗。如今肯追隨九門侯,持之以恆,學習方術的,也不過只有兩千多人。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煉金之法,不仔細考驗弟子性情如何,九門侯怎會輕傳?」

    「此言大善!若是想學這煉金之法,不跟隨九門侯四五年,卻是別想入門。那些想不勞而獲之人,卻是要失望而歸!這位兄台,從荊州千里迢迢趕來邯鄲,莫非也是想學這煉金之法?」

    「呵呵。我此行,卻非為《方術》,而為《數術》。我老師最近編纂一本計算日食著作,但是其中有些計算,常懷疑惑。因老師如今年邁,行走不易,就托我前來拜訪九門侯,尋求解答。」

    「兄台此行,怕是艱難。九門侯曾定下規矩,言他講學遵循循序漸進之法,問題非他所講過,他一概錄而不答。當然,你若是急求答案也可,九門侯曾設下『千金一問堂』。只需你支付千金,九門侯就破例,為你解答一題。看兄台一身打扮,卻不似身懷萬金之輩,哈哈!」

    鄭玄聽了半晌,喚過趙商,道:「你去問問,他們所言九門侯,是否是征伐西羌的那位破羌校尉劉伯興?若是其人,你且去打探打探,九門侯如今都有甚動作。」

    「是。」趙商恭敬施禮後,轉身走向隔壁。

    小半時辰,趙商才返回,道:「正是此人。今年七月初,九門侯辭官返回邯鄲後,立刻設壇講學,共六講:《格物》《方術》《數術》《雜談》《申韓》《天下》。」

    「以弟子所觀,九門侯六講之中,《方術》《天下》多怪且荒蜒不經,《數術》《格物》最為精良,倒是曾投入過一番苦心,《申韓》可無視,其學說不足一聽,《雜談》最佳,可坐而論道。」

    「這些人又傳言,九月後,九門侯將棄《申韓》而改講《經濟》。經濟,取自於經世濟民之意。想來,也是九門後知道,《申韓》之法,不易講。」

    「《雜談》之課,當為六課之首。自七月首講,九門侯《雜談》課上,先是言時事弊端,而後又論訴大道,自月初至今,九門侯正在講解《華夷之辯》,雖不曾聞全文,但從那些人偶爾所提及言論,也可窺一斑而知全豹。」

    鄭玄點點頭,道:「能說出『以遁世為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遠而彌堅』這般言辭,吾便知其有大才。可惜,怕是我這遁世老巧,難入九門侯法眼。」

    「老師豈可自貶。自上古以來,治世不用武夫,兵陣不問儒生。天生萬物,草木人獸,各有類別,是以人各有志,豈能強求?老師之偉略,在於文典、在於詮釋大道,在於儒術,豈能以官職束縛?」

    「若以老師為將,老師不若一健卒;若以老師為官,老師不若一刀筆吏;然老師註解一篇經典,可護佑千年文學。似何進等,貪名求利,不顧事實,任人不以其才,老師豈能屈服?」

    鄭玄歎氣道:「汝深知我心哉!自北海至雒陽,自雒陽至北海,行路再慢,也有終點之日。與其受他人逼迫,不得研習未知,不如索性去邯鄲走一趟。」

    「不管這九門侯是否鄙視老巧,老巧卻對其六講深感興趣。孔子曰『六十不惑』,我至不惑之年,卻明知無幾。泉下見孔丘,豈不慚愧哉!」

    鄭玄、趙商在繁陽城歇息一夜,隨後便調轉車頭,向邯鄲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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