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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007 張角(上) 文 / 傅戍己

    如劉杲所期望,他果然見到張角。

    自城樓下來,經過三四次監察和審問,一個士卒領劉杲去廂房休息。第二日天色剛明就有兵士喚劉杲進見張角。張角所在是原本廣宗城近城門的一大戶人家,張角據廣宗後,此處就改為大將軍府,充當黃巾議事會議所在。

    張角的面須已經灰白,但整體看起來卻令人感覺不到他有絲毫衰老。劉杲還注意到張角長的非常喜相,他的面龐似乎不自覺的就讓人覺得他在微笑,讓人感覺很溫暖,當真一副搞宗教宣傳的絕佳皮囊。但是,劉杲還是注意到張角雙眼裡隱藏一絲憂愁。而且張角似乎因疲勞過度,精神還有點衰敗。

    張角是單獨喚見劉杲的。在路上,據迎劉杲前來的士兵講,張角屬下曾以劉杲勇武,來歷可疑,讓張角不可輕易冒險,但是張角力排群疑,堅持單獨單獨與劉杲會談。劉杲清楚,這是士卒一是向自己示好,二是隱隱約約在警告自己。雖然劉杲單獨與張角相見,但是他們都上心這事,希望劉杲不要心血來潮,做出什麼他們不願意見到的事情。因為張角如此看重劉杲,想到以後劉杲有可能會得到重用,士卒也不敢肆意惡言,是以如此隱晦提示。

    張角微笑看著劉杲走進堂庭,便招呼劉杲談談外界大勢。

    劉杲心中清楚,即便是自己抱著後世《三國誌》《後漢書》,甚至後世所曾經流傳過的《魏略》《江河表》《獻帝春秋》《靈帝紀》等書,小心翼翼的查找清楚各種有關黃巾起義的麟角片羽,說出來的所謂的「翔實紀事」也經不起任何一個黃巾大人的推敲。劉杲本也沒準備真的冒充黃巾信使,冒充信使只是他為了見張角而不得不行的險招。不過,劉杲還不至於此時就坦白,過於簡單坦白只會給劉杲帶來更多的被動。

    劉杲於是乎,開始泛而論之,言論大而空,不涉及半點事實。果然張角聽劉杲幾句囉嗦之語後,就捕捉到劉杲心思。張角揮手示意劉杲停止長篇大論,似笑非笑的盯著劉杲,威脅道:「後生何以詐稱我軍信使,謊報軍情。莫非欺我張角不敢殺人乎?」

    劉杲在後世,經歷過血雨腥風,更經歷過各種爾虞我詐。雖然最後不得不黯然承認失敗,但後世培養成的堅強性格和一種掌權者威勢卻是已經伴隨他身,這也是後世雖然他黯然轉業,但是在科室之間卻也無人敢隨意找茬的原因。在後世,劉杲作為「逆風」政委,不知見過多少高級官員,此刻張角所謂的威脅,劉杲還真看不眼裡。

    「不忍太平道促滅爾!」劉杲對東漢末年有一定的瞭解,知道此時名家大儒,都有些大言危論的習性,社會上也對這種行為默許、容忍,故劉杲出言激之。

    「後生,你先前言我太平道在河南節節勝利,此刻雖說必破雒陽尚早,然促敗之論,卻是有點危言聳聽吧?」張角神色有點嚴肅。

    漢時,尚未完全脫離春秋戰國風俗,四百年的大一統,士人氣度逐漸趨於豪強、寒士之別,但如毛遂自薦的例子還是數不勝數。劉杲此刻言行,就好比覲見秦王的衛鞅、面見燕王的蘇秦之輩。若是按照春秋戰國乃至今日東漢慣例,不管自薦之人是否令上位者滿意,卻是無害於身。當然若是按照慣例,張角如何想法,但是面對前來自薦之人,總要懷著虛懷若谷之心,哪怕是虛偽出來的假象。當然,隨著時代發展,這種慣例對人的約束力越來越小,所以漢末時,強迫名士、處士入朝的例子亦不勝枚舉。

    張角聽城門候打探來的消息,說劉杲詐稱使者,不但盅惑十來名士卒,還一舉突破萬餘人防線,真可謂是智勇雙全。如今黃巾方起大事,創業維艱,正是需求大量人才之時。張角見劉杲似乎有心思投靠自己,自然想學「千金市骨」,做出一個好榜樣。

    「呵呵。大賢良師莫非沒有聽過這一句話,『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劉杲不動聲色反駁張角。這一切都是劉杲在昨天晚上在腦海裡演練無數次的場景。此刻可謂是順手拈來。

    「嗯。後生暫且言之。」張角說著,請劉杲跪坐。這也是張角初步接納劉杲的體現。

    劉杲趁勢緊促發問:「大賢良師,這幾月可讀過赤眉、綠林?」赤眉軍、綠林軍,都是王莽亂世時的起義軍。王莽篡位,推古改今,由於過於理想主義,導致政策多變,人心不穩,以致最終天下大亂。在王莽亂世時,赤眉、綠林是兩隻最出名的起義軍,但兩隻隊伍結局卻不同。赤眉雖據長安,卻為光武帝所滅;綠林推舉更始帝,遂有綠林十七將,便是光武中興時,投降的將領馬武等都各有較好歸宿。劉杲這是用比較隱晦的說法來暗示張角,又因黃巾與綠林、赤眉類似,故而以之吸引張角興趣。

    「後生,試言之!」張角雖一時猜不透劉杲為何此時提及赤眉、綠林,但終究是被劉杲一語抓住興趣。

    「無他。赤眉,兵勇且善戰,綠林駁雜贏弱。赤眉據長安,天下皆以之為敵,光武奉更始帝,諸軍影從。是故,劉盆子不佑赤眉,光武兆基於綠林。今太平道起事,南至荊揚,北至幽雲,其勢之大,赤眉、綠林不敢相比。然太平道諸人各自為戰,穎川波才不與南陽通軍,陳郡不與汝南合兵,東郡苦守大河,不敢西向。又,大賢良師孤守廣宗、地公、人公將軍又在郡北。太平道人數雖眾,遍佈天下,然其兵可力戰者,只手可數。須知,合則強,分則弱。今太平軍一部,難比綠林之下江、新市兩部之一,光武苦於己眾太少,大賢良師何以患太平道眾太多?光武帝苦於已少,尚有隴蜀之敗,況乎大賢良師?」劉杲模仿著後世電影上某人指點江山的不羈氣度,高談闊論。「下江兵」「新市兵」,是綠林破敗後,分別立起的山頭。隴蜀之敗,是指公孫述、隗囂佔據隴蜀,對抗東漢,光武建朔十餘年方才平定。光武皇帝之所以建都雒陽,也是因為隴蜀不平,長安過於危險。

    劉杲後世讀過不少研究黃巾的論文,自以為黃巾之敗源頭,不在「沒有政治綱領、倉促起兵等」,而在於他們各自為戰,不能連橫成勢。中平年黃巾起時,河南諸郡尚少有兵眾來往,又如何能在河南河北,連成一張大網?故,當時黃巾看似八州同起,但實質上卻是紙糊的老虎,一旦擊敗幾個關鍵性部伍,偌大的黃巾頓時就煙消雲散。而後,青州黃巾、黑山黃巾、白波黃巾,各自都擁有極強的戰鬥力,但是面對四處圍剿,終難成事,青州黃巾將領終於想起合縱連橫時,卻被公孫瓚阻隔交通。其他各地或真或假,各自為戰的黃巾被一一破滅者,更是不可凡數。

    劉杲不知太平道內部是如何構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從張角去世後,太平道裡再也沒有人擁有如張角這麼高的聲望。後世,甚至還有人懷疑皇甫嵩之所以這麼順利擊潰廣宗城縣城,最大的原因就是張角去世後,張梁的威望不足以降伏各路太平道老人,以致不能協調戰事。

    劉杲以為張角被盧植圍在廣宗城,已經奠基黃巾失敗的悲劇。張角被圍,四方渠帥威望不足於領鍥太平道,黃巾可謂是群龍無首,難以串聯。官兵一旦大勝,四處各地義兵紛起,黃巾覆滅可謂在旦夕之間。

    但,倘若張角能夠破圍而出,輾轉左右,以自己名望聚齊黃巾各部,未嘗不能進逼雒京。即便進逼雒京不成,也能揮軍南下,萬里長征。後世唐黃巢自東方,由北向南萬里長征,直接摧毀唐立國之根基;共和建國根基,也是由西方,北征萬里,奠下開國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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