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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文 / 花清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次見到蕭非非,與之前在契丹軍營中見到的她完全不同,找不到那種無拘無束迷迷糊糊的性情,相反沉穩了許多。

    美仁為她倒了一杯櫻桃茶,笑道:「來,嘗一嘗我泡的櫻桃茶。」

    美仁望了景升一眼,只見他挑了挑眉,她會泡這櫻桃茶可不是他教的,而是她特地跑去永安向如媽學的。

    蕭非非端起面前的茶盅,茶水殷紅如血,微微驚愕,在瞧美仁輕輕頜首,她便輕啜一口,茶甫入口中,一股酸澀之味,讓她不禁深皺起了眉頭。

    「可嘗出了什麼味道?」美仁笑瞇著眼,蕭非非眼前的表情應該和自己當初第一口嘗櫻桃茶的模樣一樣。

    蕭非非抿了抿嘴,道:「酸,澀,好像又有一點甜。」

    美仁淺淺一笑:「甜中帶酸,酸中含澀,猶如初嘗男女之情,此茶亦稱情人茶。若是你喜歡,我可以教你。」

    蕭非非的臉色一陣蒼白,愣了半晌,隨後解下了身後的劍裹,打開,將劍遞給了美仁。

    接過那柄劍,美仁神色一黯,喉間猶若堵了什麼東西似的,再也笑不出來。

    「這柄劍是修讓我轉交給你的。他說,他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給你,唯有這柄劍。」蕭非非哽咽著。

    撫摸著這把再熟悉不過的純鈞劍,美仁全身緊張了起來,顫著唇,問:「什麼意思?」

    「他上奏太后提議向宋庭議,還讓陰軍師撤了天一陣,這讓太后十分惱火,他被太后怒罵一通,罷了南院大王一職,便去了桐柏山……」蕭非非說著,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然後呢?」美仁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景升輕拍了拍她,撫住她顫抖的身體。

    「蠱毒發作,死了……」蕭非非淚雨如下。

    悲傷的眼淚衝出了眼眶,美仁顫著聲,道:「你不是說,只要他見不到我,不再動情,他不是就不會死嗎?」

    「我沒有想到宋遼開戰的前三日,他是抱著必死的心態見你的。你知道嗎?那三天裡,我體內的蠱後同樣也甦醒了,為了蠱王而甦醒,因為蠱後感應到了蠱王將不久於人世,就在那個日出的凌晨,我感受到了它的悲號,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煉的金蠶情蠱,根本無解。」蕭非非深深地閉了閉眼,淚水順著臉頰不斷滑落。

    在桐柏山那幾日,她一直陪著修,她甚至想法子用酒灌醉了修,扮成大美人的樣子,讓修將她當成大美人,以為蠱王蠱後在得到了慰籍之後,修就不會死,可她錯了,蠱王已經駐進了修的心脈,蠱毒已經深入到修的骨骼筋絡,修必死無疑。最終得救的,只有她。修留下了最珍貴的純鈞劍給大美人,她以為修什麼都沒有留給她,就在她絕望地以為自己也將不久於人世,卻意外的發現有了身孕,修給她留下了一個可以救她一命的孩子,因為這個孩子,體內蠱後的悲傷平息了。

    「他……臨終之前,還說過什麼?」美仁哽咽著。

    原來那三日是昕大哥在和她告別,永遠都不會再見,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叫她永遠都不要忘了那三日,原來就是這個意思。

    「他說,他要葬在桐柏山下,他是在那裡死過一回,只願一切都回到那個桐柏山下。」還有就是意識不清的修,抱著她叫著大美人的名字,一直在說愛她,可是這句話她說不出口,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美仁輕撫了撫手中的純鈞劍,輕輕低喃:「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在和我道別……」

    這一夜,美仁抱著純鈞劍哭得很傷心。

    景升看在眼裡,有著心痛,有著嫉妒,還有著一絲說不清楚的情緒,他知道他只是僥倖的勝了,那個已去的男人將在她心裡佔據一個永遠不可取代的位置。

    知道那三日的事,他該嫉妒的,可是他發現他做不到。

    吩咐下人送了熱水進來,他以軟布輕輕地為美仁擦著滿是淚水的臉,做完了一切之後,他將她輕輕抱起放在床榻之上,在她身側坐下,攬過她,道:「明日,我們去桐柏山。」

    美仁驚愕地抬起腫脹的淚眼,看見景升正深蹙著眉頭凝視著她,她吸了吸鼻子,道:「對不起,我只是很難過。」

    景升笑了笑,道:「我知道,所以才叫你去桐柏山。」

    美仁伸出雙臂環抱著景升,輕道:「景哥哥……」

    「嗯?」

    「謝謝你……」

    桐柏山下,深谷之內,蕭非非領著美仁與景升來到了向昕的墓前。

    美仁燒了一副畫,這副畫是她用昕大哥送她的胭脂所作,上面還有一首詞,他和她,就像這首詞一樣。

    多情思,無情絲。

    點點胭脂,碎夢,情緣歎平生。

    花落花開輾落塵,聲聲化傷心,海棠謝。

    了卻這樁心願,話別了蕭非非,美仁與景升離開了桐柏山。

    坐在馬車中,美仁依在景升的身上,雙目無焦距的望著車簾。

    「景哥哥,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只會害人的妖孽?」她幽幽地開了口。

    景升撫著她的髮絲,柔聲安慰道:「別亂說。」

    「難道不是嗎?他們一個個都是因為我而死。有意的,無意的,都是被我害死的。」

    「別想太多了,事情都過去了,把那些不愉快的事事統統都忘掉。」

    「景哥哥,如今只有你了。我真的好怕這一切都是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伸出手指,景升輕點住她的唇,扶正她的身子,正色道:「符衣,我們成親吧。」

    瞠大了雙眸,美仁驚愕地看著景升,一句話說不出來,他會叫她美仁,會叫她丫頭,但從不會叫她符衣,這麼嚴肅地叫她的名字,是因為他要娶她。

    「你不願意?」景升急了。

    他要娶她,終於知道說要娶她了,虧她等了那麼久,從京城等到澶州,從澶州等到杭州,從杭州又等到眼下,他才開口,真是太過份了,居然讓她等了那麼久。

    「為何?」美仁嘟著嘴,決心刁難他,才不要一口答應他。

    「這哪有為何?難道你要每晚都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還是等以後有身孕,肚子大了,被人說是私生子?」景升故作輕鬆。

    美仁再也沒想到會等到這種答案,氣得恨不能咬下面前這個可惡的男人幾口肉,她衝著他吼了一聲:「明景升,你混蛋!再不要看到你!」

    說罷,美仁掙脫他的懷抱,立即起身,就要衝向車廂外,大嚷著:「停車!停車!給我停車!」

    眼明手快,景升一把將她撈了回來,困在懷中,對著車外吩咐:「不到客棧門口,不許停車。」

    美仁揮手在景升身上猛打了一陣,張開嘴就咬他的肩胛。

    景升任由她鬧著脾氣,等她平靜了,他才抬起她的下頜,卻見她的臉上掛著兩串晶瑩的淚珠。他歎了歎口氣,捧著她的臉道:「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景璇有一句話沒說錯,你是一隻千年道行的狐狸精。從飛雲別苑飛雲池那一晚就對我下了迷咒,把我迷的找不到任何出路,除了你,我的眼中再容不下別的女子。」

    撇了撇嘴,美仁又滑落了兩滴淚珠,景升輕柔地替她拭去,又道:「從蕭山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當你是我明景升的妻子,我說過,我只會為我的內子穿衣。我之所以一直忍到現在才說要娶你,是因為你說你要我做你一個月的奴僕,在這一個月裡要把你當女皇一樣的好好伺候。今日剛好一個月期滿了,並不是因為想討你開心,是因為我愛你,我是真心想要娶你,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想這麼對你說了,可是你那時候對我就像只刺蝟一樣。」

    景升這一番告白,讓美仁徹徹底底的傻掉了。

    他說他愛她。

    「見鬼了,那你方才為何那麼說?你真的很討厭,從一開始就欺負我,現在連要娶人家,都還欺負人。你真的很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美仁叫著撲向他的身上,摟著他的脖子嗚咽著。

    「還不是被你給氣的,連答應嫁人都要想半天。」

    「為何不能想?你說成親就成親,你說要嫁就要嫁。」

    景升雙手扶在她的腰間,稍稍使了力,威脅道:「你到底答不答應?」

    「沒有三媒六聘,你也好意思開口讓人家嫁給你。」早在心中偷樂開了花,但美仁嘴上卻不饒過,正所謂輸錢輸人不輸勢。

    「好,回杭州我就去辦,到時候你再想賴都不成。」景升憤憤地咬著牙,堅定道。

    「陶然居是我的,裡面的任何一樣東西都不准算在三媒六聘裡。」

    「好,我會讓你滿意的,到時候我看你再怎麼賴?」

    「那就等到了杭州,見到你的三媒六聘之後再說。唔——」

    景升以他獨有的方式讓美仁乖乖地安靜下來。

    車廂外,坐在車前趕車的車伕聽著車廂內一直在爭吵的兩人突然不說話,於是高聲道:「唉,這世道,還沒嫁進門就這麼難伺候?這要是嫁進門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刁難,年輕人有的受咯。」

    聽到車伕暗諷,美仁氣歸氣,但卻不甘示弱地對景升道:「聽到沒?以後有你好受的。」

    「那你是同意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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