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二十章 文 / 花清晨
第一百二十章
許久之後,美仁依著他,淺淺低低的,一聲又一聲的喚著他:「景哥哥……」
將美仁抱坐在身上,景升的手輕撫上她微隆的腹部,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激動,他的唇貼著她的髮絲,道:「你不該來這裡的……」
「失去的東西太多了,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不能……」
兩人訴說著分別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美仁的眼淚似乎就像是天上的雨滴一樣,直落不止。
景升輕輕地為她拭去眼淚,道:「我聽人家說,有了身孕的女人是不能哭的,否則孩子生下來,會像你這樣,動不動就會哭。」
吸了吸鼻子,美仁道:「她很乖,也很堅強,無論那時多麼難熬,她都挺住了。這麼乖,這麼聽話,一定是個女兒。」
「嗯,她會像娘一樣漂亮,一樣聰明,一樣堅強。我要想個好名字。」景升應和著。
「我已經想好了。」美仁接過話。
景升挑了挑眉,道:「這種事不是應該男人來的嗎?」
「誰說的?誰說要把名字留給你來起的?你想起名字,可以,王佳如一定樂意,你想取十個八個都好。」
「娶她是權宜之計,她利用聖上對她爹王欽若的恩寵,耍了點手段,讓聖上答應賜婚。我拒婚了,聖上並未為難,只是暗示我,王欽若在朝中的勢力相當,他貴為天子,不可以言而無信,他做到了賜婚,而至於這場婚姻是否維持的下去,那就不是他所在乎的了。」
心中的氣憤稍稍平息,美仁輕嗤:「約定就是你娶了王佳如的第二日便要出征,想不到他看上去面善,其實挺卑鄙的。那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做是毀了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子?」
「有。不過,我是人,不是聖人,是人總會有私心。況且聖上與王欽若是絕不會虧待她的。」
美仁歪著頭,心念:那到是,他走了沒多久,她爹就開始給她物色新的郡馬爺了。
景升輕勾了勾嘴角,道:「告訴我,什麼名字?」
「什麼什麼名字?」
景升目光落在她的肚上。
「等你何時被王佳如給休了,我就告訴你。」
景升有些無奈,歎了一口氣,道:「好吧,那我只好等下一胎好了。」
美仁笑著啐道:「呸!你想的美!」
目光盯在她的雙手之上,景升輕柔地執起,望見粗糙不平的掌心,輕歎:「我情願他讓你繡花。」
美仁嘴角微微抽搐,反道:「嗯,把他們契丹所有士兵身上的衣服全都給繡了,會比你眼下見到的更『美』。」
景升眸中雖含著笑,實則心中難過不已,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柔地吻著,道:「他還是愛著你的,雖然這樣對你,卻還是要你當她的王妃。」
沉了半晌,美仁賭氣似的道:「是啊,你要是不來找我,我就會去上京了,當他的王妃,吃好的穿好的,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雙眸中蘊含著濃濃的愛意,景升的嘴角漾著一抹難以言語的幸福笑容,這就是他的美人,言不由衷的妖精。他緊緊地抱住她,將臉埋下她的發間,汲取她身上特有的馨香,道:「不會的,你是我的。」
兩人相互依偎著,享受著此刻的幸福寧靜。
忽然間,帳外有腳步聲傳來,美仁趕緊從他的身上跳起來,道:「有人來了,快趴下,我的『二哥』。」
美仁刻意加重「二哥」兩字,景升狠瞪了她一眼。
進帳的是楊延昭和其子楊文廣,景升見著,即刻行軍禮:「末將參見元帥。」
「好了,起來吧,明將軍有傷在身,無須多禮,」楊延昭扶起景升,目光卻轉在了美仁的身上,道:「本帥前來,想必明將軍與向姑娘已知來意。」
美仁很不友善的眈了一眼眼前這個有些「卑鄙」的楊大叔,負氣的背過身,不看他。
楊延昭輕咳了幾聲,痛心道:「本帥之所以重責明將軍,是因為眼下乃危急時分,無論如何定當以大局為重。如今是怎樣一個局面,明將軍也很清楚。那個耶律元修,矯勇善戰,帶領了先鋒騎兵一路南下,為契丹大軍鋪路,如今他們一舉南下攻至我澶州,直逼我京都汴梁,我大宋山河岌岌可危。我楊家軍若與他們以實力相拼硬戰一場,定當絕不會輸於他們,可狡詐的契丹人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個妖孽一樣的軍師,布下那什麼勞子妖陣,害我楊家軍損兵折將,始終攻不破那妖陣。若再這樣下去,我楊家軍必敗無疑,到時我大宋江山只能拱手讓予那些粗暴野蠻的契丹人,」楊延昭說至此,情緒激動不已,聲音很大,「最可恨的是,朝廷上下一片恐慌,本帥上書朝庭,力主抵抗,聖上卻在王欽若、陳堯叟等一群佞臣慫恿下,竟然意圖要棄京都而遷都昇州。這個消息,讓身在前線沙場,這些以死相搏的將士兄弟們傷心不已,挫了軍心。本帥不甘心!想我楊六郎這一生征戰沙場,擊退契丹人無數,晚年卻要落得個如此罵名,成了我大宋的千古罪人。我不甘心!」
美仁回轉身,望著眼前這個一臉哀傷的楊大叔,雖兩鬢斑白,但一身鎧甲,仍是威風凜然。
楊延昭,人稱楊六郎,智勇善戰,號令嚴明,當年遂城一戰,無人不知他楊延昭守衛的遂城乃「鐵遂城」,契丹人至今在聽到「楊六郎」這三個字,都心有餘悸。
在聽他說完了這番話,美仁不由地欽佩起這位「卑鄙」的楊大叔,她望了望景升,景升向她輕點了點頭,表示軍情確實如此。
楊延昭又走進一步,沉聲問美仁:「向姑娘當真可破那妖陣?」
想了想,美仁認真道:「不是一定可破,萬事都沒有絕對。元帥所說的那個佈陣的妖孽之人乃我娘家陰氏家族的一個……一個品性不良之人,」美仁實在是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陰豫,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頓了頓,她接著又說,「而協助他佈陣的則是我姨娘的女兒,我的表妹。陰氏家族因為欠耶律元修父親一個很大的恩情,為報恩,所以這次才會出手相助。」
楊延昭與楊文廣對望了一眼,兩人同是一臉驚愕,即刻露出驚喜之色。
美仁怕他們其誤會她定能破陣,即刻斷了這位大叔的念頭:「元帥不必驚喜。能不能破陣,我不敢說,陰氏家族這位品性不良之人究竟有多厲害,我尚不知,因為之前對他並不瞭解。在我二哥救出我之前,我被拉去觀看了他們的佈陣圖,宋軍破不了那陣,是必然。」
景升道:「之前那個陣,讓我軍損失了不少兵馬,將士們一進去之後,便迷失了方向,偶爾有幾個出陣的都虛脫而死。我細看過,那個陣法不是無破綻,但我找到破解法子之後,那陣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另一個陣法,佈陣之人是個難得的高手。」
「我怡家陣法若是能那麼容易就被人破了,天一谷早就被人踩平了。」提到怡家佈陣手法,這的確是件令人驕傲的事,悅姨教給怡素的,也全數教給了她,在授藝這方便,她深信悅姨從未有偏袒過,但陰豫那個邪門的傢伙,到底有多少根底,她就難以判斷了。
「向姑娘這麼一說,是否願助本帥一臂之力?保我大宋江山。」楊延昭急切地問道。
楊文廣道:「若是向姑娘能助我軍破陣,將是我楊家的恩人。」
「哎,元帥和楊將軍可別這麼說,如今國家有難,雖然我是女子,也不願見著生養自己的這片土地,淪為那些粗暴野蠻的契丹人手中。在被抓到契丹軍營的這段日子裡,我見多了他們虐殺我大宋子民的殘暴手法,若大宋真是落入他們的手中,大宋的子民便是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希望我能為大宋的百姓略盡綿力。」
「若是能破那妖陣,我楊延昭願代大宋的子民,代我楊家軍的所有將士向向姑娘叩首。」
「楊元帥你這是在折煞小女子,」美仁一看這楊大叔當真要下跪,慌張地連忙托起他,還對景升使了眼色,二人將這位元帥扶坐下,美仁又道:「其實元帥不必這樣,我並不懂領兵打仗,只是對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略有所知而已,在破陣之上能給元帥一些建議罷了,主要還是靠元帥的楊家軍。」
楊延昭面露喜色,不停地說著:「太好了,太好了。」
美仁跟著乾澀地笑了幾聲,只盼著這位「礙眼」的大叔與其子早些離去,她還有好多話想和景升說呢。
楊延昭突然拍了一下手掌,道:「你看本帥糊塗的,明將軍傷勢嚴重,向姑娘也勞累了,明將軍的傷就有勞向姑娘了,本帥明日一早在主帳恭候向姑娘共商破陣大計。」
美仁一聽,即刻精神,連連點頭,十分恭敬有禮地送走了這位大帥和其子。
抱著雙臂,景升挑著眉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真有這能耐,我一定會將你即刻丟回杭州。」
「怎麼?怕我功高蓋過你,搶了你明大將軍的威風?」
「是嗎?等你先贏了我才作數,」景升一把抱起她,坐在榻上,手撫在她的小腹上,在她耳邊輕喃:「美仁,作為私心,沒有男人會願讓自己深愛的女人冒著生命危險上沙場,但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為了大宋江山,為了百姓安定的生活,也為了自己,那個自私的男人,只能暫時捨了這份不捨。這裡是戰場,與江湖中的打打殺殺有所不同,很多時候,一身好武藝到了戰場上便是一籌莫展,講究的行軍佈陣,眾人的齊心。所以,你要答應我,無論怎樣,都不要硬撐,做不到的或是無法做的,讓我來。」
動情的一番話,聽在美仁的心中暖暖的,尤其是那個「深愛的女人」,說什麼要先贏了他,這不就是她已經贏了。
「嗯,病者明大將軍你可以歇下了。」美仁扶景升側躺。
景升突然抱住她,又道:「再見他,你有沒有動心?」
「嗯?」美仁愣住了,後來才反應過來,挑了挑眉道:「當然有,他畢竟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而你,哼,就知道佔我便宜,我很小心眼,很會記仇的,在你沒被王佳如休了之前,我都會記著。」
雖然他為了自由,娶了王佳如,但是她就是小氣,因為第一個拜堂成親,讓他穿上大紅喜服的,居然是那個沒胸沒腦的蠢笨女人。一想到這個她就有氣,拍開他的手,凶道:「滾去歇息,閉上你的桃花眼。明日一早,先去看看萬鏢,然後還要去商談那個陣圖之事。」
為了讓美仁能好好的照顧景升這個傷者,帳內還加一張床榻,美仁在另一個榻上躺下,鑽進被裡,臨睡前看了一眼那個妖孽一樣的男人,回瞪了一眼他的勾魂眼,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在她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身後一暖,她便被包進一個溫暖健碩的懷抱,一股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後,一個低沉如磁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低喃:「快要入冬了,畏寒。」
「不知羞。要是被別人看見,明大將軍你的一世英明就毀了,」美仁翻了個身,依偎著他,「小心你背後的傷口。」
「嗯,睡吧,我的美人。」景升在她的額上輕啄一下,抱著她,嘴角噙著滿意的笑瞌上了眼。
兩人緊緊地依偎著,相互取暖,美仁聽著他平穩有律的心跳聲,不一會便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