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零九章 文 / 花清晨
第一百零九章
望著眼前這個巨大的帳篷,美仁更加緊張,這是這些契丹人的主帳,這契丹人的頭子找她做什麼?
她被那兩個契丹士兵推了進去,膝下一軟,便跪在一個桌案之前,她知道那桌案之後有人坐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像她襲來。
「抬起頭來,」那案前之人聲音有些嘶啞,卻不失絲毫逼人的氣魄,「這把劍你從何而來?」
令美仁驚愕的是,他說的是漢語,而非契丹語。
美仁緩緩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冰冷的黃金面具,但這個黃金面具與明家的有所區別,額上與頰上都刻著奇特的圖騰,看上去十分的猙獰。
或許是對黃金面具沒由地反感,她目光一轉,看到他手中拿著純鈞劍,雙拳攥的更緊了。
這裡是契丹人的地盤,萬事她都要小心翼翼。
「我在問你話,你聽到沒有?是聾了還是啞了?這把劍你從何而來?!」那人咆哮如雷,抓起案上一隻邪魅無比的狼首便向美仁砸去。
不敢躲避,任由那隻狼首重重的砸在肩上,痛得美仁輕哼了一聲,唯有忍著。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這把劍你從何而來?」
因為這是純鈞劍,是昕大哥留下的唯一東西,她不想亂說這把劍的來歷,但眼下的情形不得不讓她斟酌了一番:「我家相公是把鑄劍師,對劍極癡,這把劍是他無意中得到的。」
「那你相公人呢?他有沒有告訴你這把劍的來歷?」那人又問。
「沒有。這次出門做生意,相公只是將劍放在我這,而我又被你們強行抓來。對於這把劍,我一無所知。」
那人怒拍了一下桌案,走出來一把抓住美仁的手腕,指腹便探了上去,確認她不會武功便將她摔倒在旁,對著帳外大喝一聲,隨即進來一個契丹士兵,他對那士兵以契丹語吩咐,讓他們去查美仁所說的走散的相公,盡快抓回來。
美仁心想,她全是捏造的,若是他們把萬鏢當成她相公了,以萬鏢的功夫,他們根本不可能抓到他,心下也鬆了口氣。
但見這戴著鬼面具的契丹首領,對著那柄純鈞劍細看了好久,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讓她想到那個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邪氣男人月下,月下當時說純鈞劍這把上古名劍輾轉反覆,最終是落在契丹人的手上。而眼前這個契丹人不停追問她從哪裡得到的劍,莫不是與昕大哥有何過節?
容不得美仁多想,那人已經將她給趕出了主帳,她繼續與那堆噁心的動物皮毛作伴。
累了幾天,美仁在做雜事的同時,會偷聽那些契丹人的對話,總算探聽到這個臨時軍營是在定州東北,宋遼邊境的永清縣附近,再往北走,那裡便全完是契丹人的天下。
這幾日裡,美仁察言觀色,一直埋頭做事,加上她懂契丹語,從不違逆這些契丹人,相應的,那些契丹人對她的看管也就放鬆了些。這裡契丹人並不多,約莫只有數千人,不知他們這數千人駐紮在這裡是什麼意思,而且每次出動,都是神出鬼沒。
偶爾她也會看到那個戴著鬼面的首領,他叫耶律元修,據說是遼主耶律隆緒最器重的弟弟,契丹人對他很尊重,都尊稱他為大王。耶律元修很殘暴,那日抓來的兩名宋兵俘虜,因為從兩名宋兵口中得不到他想要的訊息,他命人將那兩名宋兵俘虜綁在柱上,執起他的弓箭,對著一人射了一箭,那一箭卻不要他們的命,而是等著那他們血流如柱,放出大雕啄食他們。
望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心中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一想到這人那日將她的右肩砸得青腫,她更加小心謹慎。
她一定要想法子盡快離開這裡,再待下去,她的下場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死,二是到了遼境以後被契丹人當奴隸使喚,日後肚子若大了,生性殘暴的契丹人一定會想法子折磨她,結局還是死。她無論如何都要保重,她和孩子一定都不能有事,她還要見到景升,景升也一定不可以有事。
這天,這些契丹人非常的興奮,據說是又拿下了一個縣城,抄到了不少好東西,當然還包括女人。於是,晚上設宴慶祝,但卻把美仁和其他雜役給累壞了。
篝火映照下,那些契丹人一個個紅著臉,神情異常興奮,火堆正中央被綁著的幾個女人,他們一邊欣賞著那些女人驚恐的表情,一邊歡快的載歌載舞。
有一個高壯的契丹士兵耐不住性子,端著酒,便衝到那幾個俘虜女人身邊,對著她們污言穢語,做一些下流的動作,那些女人們被嚇得一個個尖聲驚叫,這引得其他契丹士兵更加亢奮,甚至有人跳下場,要與先前的那個契丹士兵搏鬥,誰贏了,今晚女人便歸誰。
全場都歡呼了起來,越來越多的契丹士兵一個個上場,為了那幾個女人開始對搏。
耶律元修今夜沒有戴面具,頭髮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瞧不清,他時不時地也跟著叫喊幾聲助興,他膝下俯著一個高壯的契丹女人,不停的為他斟著酒,喂送美食。
今夜是個逃離的最佳時機,這幾日來,由於美仁打雜的便利,加上懂契丹語,她將這軍營的各個出口摸得一清二楚。
她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等待時機。
驀地,契丹人一陣歡呼,只見耶律元修上場了,不停叫喚助威的聲音,徹響著整個夜空,將這場『淫』糜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只是眨眼功夫,耶律元修便勝出了,他拉起其中一個女人,不顧那個女人尖叫反抗,將她攔腰抱起,往帳營裡步去。歡呼聲更熱烈了,那些契丹人一窩蜂的湧上那幾個女人……
收回目光,美仁靜靜地坐著角落,撫著肚子,兩個多月了肚子依舊平坦,可那裡正孕育著她和景升的孩子。曾經她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才不知道原來幸福一直就在身邊。
從懷中摸出那對南海珍珠耳環,他送給她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刻骨銘心。思念一個人,就像在心裡劃上一道痕,時間越久這道痕就會越深。她真的太想念他了,她從不知道她的思念竟是這樣的深。
不知道他怎麼樣了,醒了沒,那一箭射得究竟有沒有事。想著,她便不知不覺落了淚。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那些契丹人挨個地都去了紅帳。
收好了珍珠耳環,她與幾個俘虜便去收拾殘局,收拾到一半,她想到在走之前,一定要將純鈞劍拿回,於是她四下張望,趁那幾個人不備,悄悄地往主帳的方向步去。
在接近那主帳,她便聽見女人尖利的哭喊之聲和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厭惡地擰緊了眉頭,她守在那帳外,唯有聽著那不堪入耳的聲音。
終於,聽不見那女人的聲音了。倏地,一個白晃晃的東西飛出了帳外,美仁定睛一看,竟是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俯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不一會兒,便來了兩名契丹士兵,將那個女人就這麼順地拖了去。依稀,美仁聽到這兩個士兵說是埋了,還是就這麼扔了,最終的結論就是這麼找個地方扔了。
那個女人就這麼死了……
嚥了嚥口水,美仁將耳朵貼著那主帳細聽,裡面傳來那個首領平穩的呼吸聲。四下張望,確認無人,她便將事先準備好的追魂香丟入那主帳之內。許久之後,待確認起了藥效,她便掀了帳簾,摸了進去。
帳內的燈並未滅,上次她沒有細看這裡。
左側的帳壁之上掛著一個巨大皮製圖騰,是一隻邪魅無比的狼首。桌案倒是古色古香,雕工極為細緻,鋪陳的是粗獷的皮革。案上除了銅製的酒壺酒杯和幾張羊皮卷,便是上次砸她的那個邪魅噁心的狼首木雕。
當她的視線被帳壁上一把雕著奇特圖案的碩大桃木弓吸引住時,她才驚覺自己是來拿回純鈞劍的,怎麼欣賞起這裡的佈局。
調了視線,便落在裡面的榻上,上面鋪的是珍稀的獸皮,雪白柔軟,但不協調的是上面躺著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赤裸著上身,正反趴在那榻上沉睡著,頭髮垂散著,遮著臉,看不清樣子。他的背後有一副很大很嚇人的刺青,是一個張著大口的狼首。
終於她看見了純鈞劍,就在那榻旁的几上,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接近,緩緩起身,身體橫越過他的身體,一把將純鈞劍抓起,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拿到劍之後,她退後數步,見他未醒,轉身便跑。
美仁一出帳篷,那榻上之人便倏然睜開了雙眸,嘴角處噙著一抹陰狠的笑容。
拿到純鈞劍了,她還要送食物給那幾個看守的契丹士兵,追魂香下在了食物裡,她捧著那些食物小心翼翼地往軍營入口處挪去。
看守的幾個契丹士兵有些抱怨,今晚的好事都輪不到他們,這時美仁剛好捧來了等候已久的食物,一個個狼吞虎嚥地將那些食物一掃而光。
不一會,「咚」的,那幾個契丹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了。
見勢,美仁便奔出那軍營,才走了幾步,想到這些天與她共事的兩位老婦人,心一軟,跑回頭萬分小心地將兩位給拉了出來,紅帳裡的那些女人,她是沒法去救了,只能領著兩位婦人一起逃跑。
三人離開這軍營之後摸著黑,拼了命地逃跑,那兩位婦人稍許是年紀大了些,跑沒多遠就氣喘吁吁,兩人喘著氣說跑不動了。
美仁心急如焚,若是再這麼耽擱下去被那些契丹人發現就糟了。正勸著,便見後方火光隱隱,馬蹄聲急促傳來。
面如死灰,美仁當下便對那兩名婦人道:「一人一個方向,快點!」
話音剛落,三人再顧不得一切,拼了命的往不同方向奔去。
不一會,美仁便聽西南方傳來一聲慘叫聲,接著又是一聲是從東南方向傳來。
美仁只覺得心中好難過,她很少出手救人,這一次出手卻不是救人,反倒是害了那兩個婦人。手中緊緊地握著純鈞劍,回首,就像是在那個小鎮上一樣,十幾騎快馬向她疾馳而來。
不一會,她便被團團圍住,火光之中,她看到那個猙獰的面具。隨之而來,便是那兩位婦人的屍體扔在了她的面前。
看來命中注定,今夜她是難逃一死了,就算是死,她也絕不會死在這群契丹人的手裡,大喘著氣,她拔出純鈞劍,作好應戰的準備。
其中一個長相兇猛的契丹人嘰哩哇啦說了一大串,意思是指她這個大宋賤民為了逃跑,不但給他們的同夥下毒,竟敢還敢反抗,說著便跳下馬,舉刀向她劈了過來,那刀勁又猛又狠。
美仁招架不住,連連往後退,轉身便掏出懷中的化屍體粉,灑向那個契丹人,只聽他慘加一聲,倒在地上,抱著臉大聲哀號起來,身體不斷地扭動著,不一會,便有那種濃水流出,惡臭的氣味緊接著散了開來。
那些契丹人怒紅了眼,有的將手中的火把砸向美仁,一個個跳下馬要將美仁碎屍萬斷。
忽然,那位契丹首領耶律元修一個手勢,止住了手下的暴怒舉動,他凝視著美仁,接著跳下馬,一步步向她走過去。
體內的那股真氣透向四肢百骸,美仁美仁揚著純鈞劍向他揮去,卻被他輕易地避開,只聽他邪笑著:「等了這麼多天,你的貓爪終於露出來了。」
「你去死吧,萬惡的契丹狗。」純鈞劍再度揮起,直襲那耶律元修的門面。
她尚無法控制住體內的真氣,面對耶律元修這樣的高手,她的手腕很輕易地便被他捉住,他手勁之大,捏的她很痛,但她就是死都不鬆開純鈞劍,她對著他咆哮著:「下賤的契丹狗,就憑你也想得到這天下間尊貴無雙的純鈞劍,我呸!」她衝他的面具上狠狠地吐一口吐沫。
耶律元修奪下純鈞劍,將她往眼前拉近,猙獰的面具似要貼上她的臉,她不能動,厭惡地偏開頭。
只聽「嘶啦」一聲,她臉上的人皮面具被揭開了。
下一刻,那十多個契丹人齊齊呼聲而起,難怪大王要親自來捉拿這個逃跑的俘虜,竟是這樣一個人間絕色,為了這個美艷的女子,他們一個個都變得異常亢奮。
耶律元修揚著手中的人皮面具,陰冷地笑道:「我就說,這麼一張平凡的臉怎麼可能配的上這麼一雙漂亮的眼睛。」
隔著面具,他半瞇著眼,將她這張讓人難以忘卻的絕色面容收盡眼底。
美仁忍著痛,對著眼前這個猙獰又邪氣的面具,冷笑一聲。
倏地,他的大掌扣住她的下頜,道:「想咬舌自盡?嘖嘖嘖,我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遂了你的願。」
冷笑著,他揚起手掌揮向她的頸後,緊接著,她便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在他的胸前。
他抱著她輕躍上馬,一聲令下,這十餘騎急嘯著,火光消失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