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零三章 文 / 花清晨
第一百零三章
怕美人心急著趕路,路上出什麼岔子,侍書讓奉劍和萬鏢一路跟隨。至於萬鏢怎麼會在陶然居,侍書不知道,奉劍不知道,美仁更不知道。但陳玨在走之前有交待,從今往後,萬鏢會負責整個陶然居的安危。
美仁一臉焦慮的趕到了永安,趕到了明家墓地所在,並沒有預期的見到景升,她看到的是多了兩塊新立的墓碑,一塊上題「亡父明經堂之墓」,另一塊上題「亡妹明景璇之墓」,而立墓之人都是景升。
沒有香燭,沒有祭品,唯有三個響頭,她跪在明經堂的墓前,很虔誠地叩了三個頭,她低低地叫了一聲:「爹,對不起,生前無法開口叫你一聲爹,願你泉下有知,符衣知錯了。願來生,你在遇到娘之前,不要再遇到其他的女人。」
起身,她轉向走到景璇的墓前,又道:「我沒有要殺你,我只是想你走的時候不會那麼痛苦……願來生,你我不會再是親姐妹。」隨後,她深深鞠了三個躬。
奉劍跟著美仁分別給明經堂和景璇叩了三個響頭。
拜別完,美仁連喘氣的機會都沒留給自己,便直奔葉聲泉和如媽所住的木屋。當她看到空無一人的木屋,頓時,整個人渾身的力氣好似都被抽走了,憤恨地狠狠捶了一下屋門。
別說是京城,就算是天涯海角,挖地三尺,她一定都會將他給找出來。
轉身,正欲離開,她便望見如媽推著葉聲泉遠遠的往木屋的方向回來。她連忙迎上前,想要問的話卻在一時間全數堵在了喉間。
葉聲泉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如媽推他進屋。
美仁一言不發的跟進木屋,奉劍尾隨其後,而外。
葉聲泉抬首看了她一眼,語氣略有不滿:「你這次來這裡是要做什麼?」
「我是來找他的。」
「他已經回京城了。」
「我知道……」
「知道那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因為我知道他會先來這裡……」
沉默了半晌,葉聲泉方道:「丫頭,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卻沒有料著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我突然覺得你好像年輕時候的清影,不顧一切後果都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但事後又讓自己追悔莫及,卻是苦了自己一生,我不希望你和升兒步上我、清影和師兄的後塵。我葉聲泉寧可半生都是個廢人,但求一生日子過的平靜。」
「葉二叔……」
「師兄已去,璇兒病故,當今聖上也沒什麼可以為難升兒的了。若是你已看清你的心,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或是想做什麼,而造成今時今日這樣的結局,那麼我也便不攔著你,」葉聲泉轉動著木輪椅,對如媽道,「如,送客。」
如媽淡淡一笑,對美仁與奉劍作了個請勢:「向姑娘,請。」
美仁挪著步子,頓住,轉身,道:「我只是不想景璇死的時候太痛苦,我也不知道爹的心脈盡損。」
葉聲泉深歎了口氣,道:「丫頭,這話你不該對我說,而是該對你該說的人說。」
「多謝葉二叔,美仁告辭。」
出了屋子,如媽送美仁三人很遠,在快要到岔路的地方如媽才停下步子,對美仁道:「向姑娘,老身只能送你們至此,一路上多多保重。」
「如媽……」先前她留意到葉聲泉沒有像上次一樣叫如媽白如,而是叫如,美仁想問如媽曾經有沒有後悔過,眼下過的可好,可話到嘴邊終是沒有說出口。
如媽彷彿洞悉了她的心思,微笑著:「無法彌補曾經所犯下的罪,知錯能改就好,怕就怕永遠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追求了很久的東西,到頭來卻發現一直都在身邊,這才是最幸福開心的。向姑娘,打開你的心結,好好的正視,用你的心去看,幸福平靜的日子就在你身邊。」
「多謝如媽教誨,美仁就此別過,祝您與葉二叔相攜一生。」
如媽衝著美仁又笑了笑,相攜一生?呵,她的一生已經過了大半了,如今有沒有名份,早已不那麼重要了,只要聲泉在她身邊就好。
回到陶然居,美仁並未急著去京城,而是交待了很多事,陶然居內外重新裝修的事一律不得馬虎。另外,高價買了兩塊精緻的人皮面具,這是她打算易容用的,要想長期易成另一個人而找不到一絲破綻,就一定要用人皮。她決定一人獨自上京城,如今的她再不比從前,雖然有遵著聖經的下卷在重新修煉武功,加上清風曲譜,筋脈內會有一股若有苦無的內力四處遊走,有時候暴發出來的威力驚人,但有時候仍是死水一般,她完全無法掌控這股奇怪的內力。
早之前怡素找到她,向她索要封魂鏡,定是為了娘藏在封魂鏡裡的聖經下卷,以怡素的為人,她知道她決不會善罷甘休。她能順利離開杭州去永安,必定是怡素還不知景升已經先行離開了。
此番去京城路途遙遠,她不能冒險,更不會帶上侍書與奉劍,當然萬鏢也要守在這裡,看好了陶然居裡的一切。豈知萬鏢怎麼都不同意,說陶然居的安危恩公早已安排妥當,她不用擔心,他萬鏢只要保護好她就可以了。
萬鏢原本是個劊刀之下將死之人,大半年之前,被外巡的景升從刀下救了回來,所以他誓死都會追隨這位恩公。他知道恩公對一位向姑娘寵愛有佳,第一次見到美仁的時候,他並不知美仁就是那位向姑娘,而今知道了,就連恩公怨她,也要將他留在這裡保護她,可見恩公對這位向姑娘多麼情深意重。他萬鏢為了報答恩公的救命之恩,誓死也要保護好這位向姑娘。
一時間美仁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心中對景升的思念更多了一分。
到了京城,她一定會找到景升的,就算是色誘、威嚇、強逼,她都要他跟她一起回來,要讓他親眼看到一個不一樣的陶然居,一個屬於他和她的陶然居。
萬鏢堅持跟隨,讓美仁亂了原先的計劃,思及如今不比當年,萬一出了什麼事,單憑硬氣與人相拼,必死無疑,加上怡素死盯著她,所以她同意萬鏢隨行。
待所有事都安頓好了之後,她將自己易成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尋常婦人。侍書與奉劍在見到她的那一剎,以為是前些日子來收舊衣的那位大嬸,直到美仁開口說話,兩人才驚呼出聲。
除了侍書與奉劍,同樣的陶然居內沒有人能認出她,依依不捨地與二人話別,美仁便獨自一人離開了陶然居,儼然一個拾衣婦人。
萬鏢隨後,與美仁分頭行事,約好了城外裡三橋會合。
果然不出美仁所料,她事先安排了一名女子穿著她的衣服去法華寺上香,被怡素的人給攔下了,所幸是在寺廟裡,那女子才沒事,據信鴿帶回的消息,怡素派去的人撲了空,怡素大怒,怕是怡素已經花費力氣在四處找尋她了。
有驚無險,總算一路平安到達了京城。
路上美仁換了一張人皮面具,這次化做了一個頭髮亂蓬,似一名四處為家的浪子,身後背著那把以深藍布包好的純鈞劍,清風她交給了萬鏢幫她背著,就算是別人認不出她,她要景升一眼就可以認得出她。若是他敢對她視若無睹,她會當著他的面,用純鈞劍劈了清風。
她與身形高大的萬鏢以兄弟二人相稱,找了一間客棧,入住下來。
美仁正準備離開客棧,去明家找景升,那掌櫃的突然衝著小二大叫一聲:「今日是那郡馬爺娶郡主,就算是聖上迎娶妃子,公主出嫁,死小子你也別給我想偷懶的不幹活。」
那小二一臉陪笑,一把按下了掌櫃手中揚起的算盤,道:「掌櫃的,難道你就不好奇,話說那王大人的女兒被封賜了無雙郡主,而當今聖上親賜的郡馬爺可是當年被抄的明家二公子啊。當年明家被抄,那明家二公子還能——」
「你說什麼?!」美仁衝到那小二的面前,一把揪起了那小二的衣襟,「你再說一次,那郡馬爺是哪位?」
那小二一見著美仁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在見著美仁身後的高大壯漢萬鏢,顫著聲道:「那郡馬爺……就是……就當年被謀抄的明家二公子……」
郡馬爺?他竟然匆匆趕回京城就是為了當那個郡馬爺?!
強忍著怒氣,鬆開那小二的衣襟,幫他理理順,美仁換了一張笑臉,聲音也變得異常溫柔:「小哥莫怕,在下是個粗人,只是好奇那個郡主與郡馬爺的事,你方才說的無雙郡主,未封賜之前可是那王大人的ど女王佳如小姐?還有他們今日成親,是嗎?」
那小二撫了撫胸口,看著眼前這個滿頭滿臉亂蓬蓬的男子,恢復了鄙夷的神情,道:「是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日是郡馬爺迎娶無雙郡主的好日子啊。」
客棧內其他人都附和著,那掌櫃也點頭稱道,轉臉對著那店小二說:「你這臭小子還不去幹活,別想給我趁機溜出去。」
美仁依舊是笑著,問:「敢問那郡馬府在何處?」可別告訴她就是明家。
小二道:「城西南,沿著這道往西走,再左拐個彎就到了。」
還好那個郡馬府不是原來的明府。美仁急轉身,便急著要去那郡馬府。
那小二好心的又道了一句:「聽說新娘子這會子還沒有到呢,若是趕的快,應該是要踢轎門。」
「多謝小哥。」
出了客棧的門,美仁便寒著一張臉,雙拳緊握,十指關節直泛白,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
「老七,幫我……」美仁捂著胸口對萬鏢道,「以你最上乘的輕功,最快的速度送我去郡馬府。」
萬鏢上前道了一聲「得罪了」,便攔腰抱過美仁。
這排場盛大,迎新的隊伍很引人注目,不一會他們便趕到了郡馬府附近。
京城的百城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奢華氣派的婚禮了,這郡馬府附近的街巷被圍得個水洩不通,許多百姓是從王府一路跟過來的。
那迎親的隊伍還沒到,透過黑鴉鴉的人群美仁只能看到兩尊石獅上後大門前懸著的大紅燈籠,以及大門之上高高懸掛的匾額,雋刻著三個氣魄不凡的大字——「郡馬府」。
「辟哩啪啦」,一陣鞭炮聲轟隆作響,迎親的隊伍來了。圍觀的人群捂著耳朵紛紛向後退去,趁勢,美仁向前擠去,但由於鞭炮作響,爆竹煙灰漫天飛揚,美仁根本看不清騎在馬上之人。
待煙灰散去,終得看清那迎親的隊伍,她見到了一身大紅喜服的郡馬爺正坐在馬上,背對著她,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媒婆硬擠著一張笑臉,道:「恭喜郡馬爺、賀喜郡馬爺!還請郡馬爺快快下馬踢轎,好迎郡主娘娘進門啦!」
那郡馬爺雖背對著他,但從他的背影,依舊可以看出他是景升。美仁氣憤的指甲都快掐進了手心的肉裡,在心中不斷地念著不是他,轉過臉來的或許就換了是別人,她很怕看到那是景升。
那郡馬爺在下馬的一瞬,美仁看清了他的臉,俊朗而溫潤儒雅的不正是他嗎?短短時日,他的下頜削瘦。
不發一語,景升斜視著花轎,掃過人群,卻看到萬鏢背著一個碩大的不明之物,他怎麼會好端端地出現在這裡,他不是該守著陶然居嗎?目光落在他身旁清瘦的身影之上,那張憤怒的臉龐讓他一陣錯愕,那背後露出的劍柄是純鈞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