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七十六章 文 / 花清晨
第七十六章
望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怡素同樣怔住了,她沒想到美仁真的刺下手了,早知道她會因嫉妒發狂,她一定早點添油加醋的早些說出來。
劍又往前進了些寸許,鮮血順著向昕的指縫一滴滴的滴落在泥土間,他始終握住劍身,不曾鬆開。
她握著那柄長劍,一步步開始逼向他,他只是無怨言地連連後退,直到退離懸崖邊只有數步之遙。
「你知不知道,此次上太白峰,為了怕自己心軟,我才選擇帶上這個不近人情的黃金面具。但我始終沒有想到你居然會騙我,這輩子,我最痛恨的就是被人騙,尤其還是被自己日夜惦念的男人給欺騙。你為何要騙我?你為何要說那麼多的花言巧語,讓我總是對你抱有期望?!」美仁怒不可遏。
「騙你?我何時有騙——」向昕的話未曾說完就被美仁給斷了去。
「你敢說你沒有?你明明會驅魂術,卻對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藍希凌中了驅魂術,若不是有人替她解咒,她就會是一個瘋子,你敢說她身上的驅魂術不是你解的?在夷山,為了你,我甘冒生命之憂,以驅魂術救你,你那時已深受重傷,若是你不會驅魂術,你當你還有命活到今時今日?怡素易成我的模樣,陷我於不義,我可以不計較,依然要保她,因為她是我的妹妹,她是我最敬重最深愛的悅姨唯一的女兒。在這個世上,悅姨和她是我願意承認的唯一親人。你為了藍家,查明家的底,讓明家功虧一簣,明家的事我可以選擇不管,明家的人我可以不救,但我絕不能允許任何一個我傷害悅姨,傷害悅姨的最疼的女兒怡素。有資格懲罰她責難她的也只有悅姨,其他人,無論是誰都不可以。為了她,我會殺人,就算那人是我愛的人也一樣。」每說一句,美仁的劍就向前刺入。
那一劍雖然是刺在向昕的心口處,卻同樣也是刺進她的心裡。
「呵呵呵……」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任由手中的鮮血血流如柱,向昕已經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笑,他只知道他每笑一聲都覺得很痛苦,漸漸止了笑聲,他怔怔地望進美仁那雙血眸,曾經是漆黑如墨燦爛如星光,緩緩啟口:「我會驅魂術,是因為我娘是連家的女兒。『追魂香』只有天一谷才有,對吧?本來我不知道,但從你第一夜用了『追魂香』將我迷暈之後,我就開始懷疑你,能夠追查出都桓的下落,實則來說,的確是我騙了你,是我利用了你。在這宗案子裡,藍家三夫人中驅魂術之時,當初你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一個不會武功只有十餘歲的平凡孩子,呵呵,這樣一個普通的孩子何以能從中了驅魂術的藍家三夫人手中逃脫?三夫人的『婢女』,也就是那個都桓,早在那之前,我就與他交過手,他是個男人,一個武功內力修為都在我之上的男人,那個不會武功的孩子卻輕易能從這個武功高強的狂魔手中逃脫,卻告訴我他是不小心碰到了化屍粉死的。呵呵,若是我沒猜錯,他是『自殺』,對不對?那個孩子喜歡爬樹,喜歡在樹上睡覺,每天都會爬到樹上等待一隻鴿子的到來,逗弄一番,其實那個孩子是在等信,等一份很重要的信。你何嘗不是一直在騙我?」他從懷中摸出一張早已被揉爛的字條,遞在美仁的眼前,那字條上赫然寫著「紫玉山莊」四個字。
「你……你……竟然什麼都知道……」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會武功,他早就知道她是裝的,只不過不揭穿她而已。
一剎那,熊熊怒火瞬間爆發,狂熾焚燃而起,美仁手中的劍柄灼燙起來,所有的氣力全數化作怒火,猛地將劍猛地向前一刺,刺入了向昕的皮膚裡。
「唔……」被眼前猛刺入來的一劍所震攝住,向昕沒有料到,他與她之間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手心猛然被一股巨力震開,美仁被迫鬆了手,連連向後退了數步,向昕以內力震開了她。
「呵呵呵,是的,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我一直無可救藥的愛著一個曾經身形看似小孩模樣的女子,我寧願相信那個女子只是個孩子,寧願相信她純真無邪,寧願相信她只是很頑皮,願意守著她,等她長大,我告訴自己那是我向昕將娶的女子,今生今生都會珍愛她一生……唔……」向昕說著,身體有些支撐不住,以手中的純鈞劍支撐著,半脆在地。
美仁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嘴唇微動,說不出話來,眼眸的色彩也在逐漸變淡,怔怔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她不敢相信,她居然將劍刺進了昕大哥的胸膛。
「昕大哥,我……」她往前邁了一步,又矛盾地頓住。
怡素知道美仁心軟了,大喝一聲:「怡符衣,你不可以過去!」
只要向昕一日不死,都始終會追著她,這個她最痛恨的丫頭可以救她一次,但不能第二次第三次都可以救下她,她的命終究有一日不保。
「你別被他騙了,他根本不愛你!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一直就是在利用你。藍家只不過幌子,是他的一個借口,他的目的是在於報復明家,就是他害的明家盡毀。」怡素道。
「你滿口胡言亂語。」向昕怒道。
「我沒有胡說!怡符衣,你我都知道,他娘為了享盡榮華富貴,拋夫棄子,跟了當年的秦王。而將他娘獻給秦王的,就是你爹明經堂。就是因為這事致使他爹跳河『自殺』,他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所以他發誓,他要報仇。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對付明家,你不要聽他的話。」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才平復下來的美仁忽然間抱住了頭,她的頭又開始撕裂般疼痛開來。
向昕忍著痛,他衝向美仁抱住她,急道:「美仁,你怎麼了?」
怡素徹底慌了,可身體還不能動,她已經拚命地移穴換位了。
怡素不知道為何美仁會突然變成這種樣子,但怡素知道,只要刺激了美仁,她就會神志不清,甚至發狂。她就是要她神志不清,她就是要她發狂。
於是,她拼勁全力大叫起來:「向昕,你這個渾蛋,你這個騙子,你放開她。怡符衣,你這個傻子,他是騙你的,他根本就是騙你的。若是他和藍希凌那夜沒什麼,為何他一定要殺了我不可?因為我知道他全部的醜事,我若死了,就沒人知道了。」
抱著跪著面前痛苦不堪的美仁,向昕不能忍受她一心保護的妹妹在這種時候,還在歪曲事實,不斷地刺激她,怒道:「蘇素,你給我閉嘴,你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句,我馬上就殺了你。」
「哈哈哈,怡符衣,你聽見沒有,他心虛地要殺我,你聽見沒有?」不顧一切地大笑著,這時候,怡素根本不怕向昕,這兩個笨蛋,最好一塊去死,她又罵道:「怡符衣,你這個笨女人,你這個癡子,傻子。難道你忘了你娘是怎麼死的嗎?是你爹,是明經堂,他始亂終棄,拋棄了你娘。你娘離開明家的時候,還懷著你,可明經堂呢,在她走了之後,他娶了一個又一個。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天一族裡的女人都是受了詛咒,跟任何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永遠不可能!」
「你閉嘴!」終究忍不住了,捂著胸口,向昕撿起之前那柄差點刺穿他胸膛的劍,凌厲一揮。
怡素以為自己就要死在向昕的劍下,卻見美仁就像發了瘋似地狂嘯一聲,倏然張開如血如魔的雙眼。凌空一道光芒,那柄從不離向昕手的純鈞劍不知在何時衝出劍鞘,快得讓人看不分明,隨著破體聲的響起,這一劍卻是刺穿了向昕的心房,整個劍沒入了向昕身體裡。
「美仁……你是不是……練了什麼魔功……走火入魔了……」向昕不相信她會突然發狂,伸手想要摸她的臉,「為……什麼……」
揮開他的手,兩股清澈熱流直湧出雙眸,美仁狂笑著:「什麼為什麼?男人算什麼?愛又算是什麼?我天一族的女人本就無情無愛。向昕,你這個癡人,虧你娘還是連家人,難道她沒有告訴你,遇到天一族的女人要離的遠遠的嗎?明知道我是天一族的女人,你為何不躲地遠一點?想想你爹是怎麼死的,想想你娘走的時候是不是很絕情?你居然還期待我會為愛而放任你傷害我最親的人,哈哈哈,你簡直是癡人做夢。我們天一族的女人最不需要的便是愛。」
「怡符衣,殺了他,只有殺了他,我才不會死。我若死了,我娘生生世世都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怡素看到了希望,就絕不放棄。
眼中充滿了驚怒,向昕的大掌,撫上了美仁的右手,骨節泛白的手指在她的纖手上握了又鬆開,復又緊握。
向美仁,像美人……
原來,她的真名叫做怡符衣,是怡家的女兒……
呵呵呵,美人纖手如玉,如玉一樣光滑,卻如玉一樣冰冷……
他怕是不會再有機會握住這樣冰冷的雙手了,因為他沒有聽娘的話……
「怡符衣?呵呵,我會生生世世都會記住這個名字。我從不後悔,沒有聽娘的話,呵呵呵,」露出了一個慘白的笑容,溫暖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向昕大力地握著美仁的雙手,咬著牙,湊近她的耳邊,吐著溫熱的氣息,輕道:「你一定會後悔的,出賣明家的不是我,是你的『好妹妹』,我以我的性命做賭注,你會後悔的,終有一天你還是會殺了她……」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美仁掙脫開向晌的大掌,驚慌失措地拔出了劍,連退了數步,握著純鈞劍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鐺」地一聲,劍從她手中滑落在地,那種撕裂般的疼痛又開始襲來,身體軟軟的滑下,雙手抱著頭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呻吟著。
「我以我的性命做賭注,你會後悔的,終有一天你還是會殺了她——」向昕捂著胸口,身體在不停地晃動著,想要伸手去觸摸她,可太過於虛弱的身體終於是支撐不住,頃刻之間,他的身體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向後仰去……
「你會後悔的,終有一天你還是會殺了她——」
「終有一天你還是會殺了她——」
「你還是會殺了她——」
「會殺了她——」
「殺了她——」
「……」
向昕的聲音顫顫幽幽像寂寞的風迴盪在山谷,讓倍受折磨的美仁從痛苦中一時間回過神來。
「昕大哥——」她尖叫著驚慌地爬向崖邊,坐在那塊岩石之上,瞪大著雙眸望著那綠蔭蔥蔥的崖谷,山勢陡峭,深不見底。
昕大哥從這裡掉下去了,怎麼還有生還的可能。
她不是存心要刺那一劍的。
不是的,不是的。
昕大哥他死了……她喜歡上的第一個男人被她親手殺了……是她殺了他……
為何他一定要這般的死腦筋,她不是想殺他的,放她們走了不就好了,明家的事都已經完了,連朝庭都不再追究了,他為何還要那麼執著?都怪那個藍希凌,若不是她纏著他,他也不會有今日這樣的下場。不,要怪也要怪他自己,一直以來以為他和別的男人都不一樣,為人正直,剛正不阿,不近女色,可是呢,結果他還是會騙人,與那個女人糾纏不清,他根本就是被那個女人給迷住了,還口口聲聲地欺騙她,甚至為了那個女人對她動手。
悅姨說的沒錯,怡素也說的沒錯,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是好東西,沒有一個——
忽然漂來一片雲海,驕陽當空,整個太白峰頂猶如一座孤島,茫茫雲海遮住了美仁的視線,她驚恐地亂揮著那團白霧,大叫著:「給我走開!走開!不要!走開!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天下間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向昕,是你先對不起我,是你先變的心,錯的是你,是你,是你——啊——啊——」
俯在懸崖邊,美仁發洩了很久,口中聲聲怒斥著向昕,卻怎樣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悔意。
「呵呵呵……」這一刻,她分不清自己是在笑還是在悲傷,可是心真的很痛,就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而那個剜了她一刀的人卻又是她自己。
昕大哥,為何你要那麼傻,為何都不還手,為何?如果你還了一招,結局也許就不會是這樣了。
為何都不還手,為何……
她不是存心要害他的,她是失了神志才會錯手刺下那一劍的,如今的她已經很難自控,或許有一天,她會發了狂,像都桓一樣,殺了自己。
「昕大哥……昕大哥……昕大哥……昕大哥……昕大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