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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四十七章 文 / 花清晨

    第四十七章

    「沒想到這櫻桃泡的茶有如此絕妙的滋味,這種喝法,是你想出來的?」這一次,未待景升為她斟茶,美仁便主動地提起茶壺,為自己又添上了一杯。

    唇畔略帶苦澀,景升一口傾盡杯中之茶,方道:「不是,這是我娘最擅長泡的櫻桃茶。」

    這是第一次從景升的口中提到他的娘。

    呵呵,他的娘親,曾經明家的當家主母,如今她這個別的女人所生的私生女卻與他喝著他娘留下來的櫻桃茶。

    品著口中的櫻桃茶,美仁卻覺得更加酸澀。

    景升執起手中的黑子,繼續了之前的殘局。

    一時之間,兩人莫明地沉默了下來,只有手中的棋還在下著。

    不知不覺,已是夕陽西下。

    自喝了那杯茶之後,美仁竟連著輸了三局給景升。這一局,激起了她的爭強好勝之心,定當不可以再輸。

    當一陣清風拂過,池水中倒影的夕陽之光隨波蕩漾,正好刺入她的眼眸,抬首方驚覺在這竹芙園裡已耗了半天,而自己的彎刀仍是未見蹤影,況且今夜還打算去那東水門跟著昕大哥,看看究竟有何隱情。

    思及,她便放下手中的白子,抬眸對景升道:「景哥哥,今日天色已晚,我也很累了,想早些回去歇息。」

    景升專注著棋盤,連頭都未曾抬,沉聲道:「下完這盤。」

    二話不說,美仁又落了一子。

    未久,景升忽然將手中的黑子隨意地丟入棋盒內,一臉失望地凝視著美仁,淡淡地道:「下棋原是養性之趣,貴在玩中取趣。若失了其趣,這盤棋不下也罷。」

    說罷,起身,他抱起早已倒在竹椅上睡著了的葉聲泉,踏著竹橋,緩緩地步向主屋。

    從一個人的棋路便可以看出下棋之人的心態,之前她急於求勝,專以制人棋路為招,招招必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殺招,盡顯張揚乖戾之氣,若是達到攻城掠地的目的,必要浪費精力,而在意識到天色已晚及自己前來的目的後,便急於落敗,早早結束這棋局。

    美仁長舒了一口氣,想想從昨日起,他便莫名其妙,今日依舊那麼惡劣地逼著她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便有些不滿,將手中的棋子丟進了棋盒,起身,大步追至主屋。

    剛欲邁進屋內,便與景升撞了個滿懷。

    錯過身,景升未看她,便往園外邁去,美仁追了過去,好言道:「我的彎刀……可以還我了嗎?」

    頓住腳步,景升薄唇緊抿,淡淡地道:「從今日起,你不用再去三學院了,以你的學識,那裡的先生也沒什麼可教的。教武場那也不用去了,日後習武,便在這竹芙園內即可。再過些日子,爹與魚三叔便要回來了,他們自會教導你更多的東西。」

    「什麼意思?」美仁不明所以。

    景升繼續說道:「根據明家的家規第七條戒訓,凡明家子孫,如流連青樓者,當禁足一個月;重則,當逐出家門。由於你昨夜犯了家規,理當受罰,從今日起一個月內,不得邁出這竹芙園半步。」

    美仁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癆病鬼二哥,根本就不適宜什麼先禮後兵,應該直接兵臨城下才對。

    是的,對他這種人,完全就是要以惡制惡,以暴制暴。

    她叫開:「什麼狗屁家規?」

    景升淺淺一笑,諷道:「貓爪還是終究忍不住露出來了,原本還想看著你要忍到何時。」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整天拿明家家規來壓我,家規家規,怎麼就不規那整夜住在萬花樓裡,你們明家的三公子明景承?最可笑的是,我並未承認是你們明家人,你們倒是整天往自己臉上貼金。」

    「景承是萬花樓的老闆,他住在萬花樓也沒什麼不對。根據明家家規,爹已經逐他出家門。至於你是不是明家人,等爹回來了,自會有定奪,也算給你和你娘一個交待。」

    莫怪金萬花那個老鴇對她客客氣氣,甚至還有些畏懼,原來景承是萬花樓的老闆,與她之前猜測他與那萬樓關係非一般的想法不謀而合了,否則,單憑銀子怎能在怡素廣邀比試的情形下,何以獨上那二樓雅室,那當真是神奇了。

    「交待?交待什麼?我娘都死了十年了,難道就稀罕明家女兒這麼個稱呼?」

    「我說過不論你是什麼理由,既然待在了明家,就要受明家的家規,若是不情願,那麼就請離開明家,今後是生是死,也與明家無關。」

    「你……」美仁緊咬著牙,攥起著拳頭,恨不能狠狠地揍景升一頓。

    「屋子已為你備好,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說完,景升頭也不回,便離開了竹芙園。

    美仁正要追出門,這時,忽然閃出兩名高壯的青衣男子,目不斜視,對著美仁恭道:「少公子,請回。」

    美仁驚愕不已,從邁入這竹芙園開始,除了葉聲泉與如媽之外,她就不曾見過第三人,原來之前她的警覺沒錯。

    呵呵,原來早就有預謀,什麼讓她陪他來這裡坐坐,原來是要她困在這裡。

    她忍了那麼久,眼下,已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美仁冷笑著:「呵呵,看這情形是要將我給軟禁起來了?那麼就先試試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吧。」

    說罷,以腳勾起地上的斷竹,指向兩人。

    沒了彎刀,這根斷竹依然可以殺人。

    「少公子誤會了,屬下不敢,少公子請回。」兩名青衣守衛依舊是恭恭敬敬地立著。

    「擋著我的去路,就廢話少說吧,看招!」揚手揮出那截斷竹,驀地,美仁便覺得胸口一陣悶痛,渾身四肢無力,不由地手一軟,反手以那截斷竹支撐著發軟地身體,另一隻手捂著胸口,輕逸出口:「怎麼……會這樣……唔……」

    為何她使不出力?她竟然虛脫地無法運功,只要她一動用真氣,奇經八脈就好像堵住了一樣,疼痛難當,為何會這樣?

    「少公子,還是請回吧。」只聽那兩人又道。

    「他竟然敢在茶裡下藥?!」美仁咬牙切齒。

    明景升,這個混賬東西,知道困不住她,竟然在茶裡給她下藥。

    那兩名青衣守衛,依舊面無表情地回應:「少公子請回。」

    美仁咬著牙,強忍著想要站起身,這時,身後有兩名丫頭及時地扶住她。她揮手推開,大吼一聲:「滾開。」

    憤恨地扔了手中的斷竹,捂著胸口,挪著步子,往主屋走去。

    如媽恭敬地迎上前,便領著她去準備好的客房。

    月華初上,朦朧如霧,氤氳著整個竹芙園。

    竹芙園的客房裡,大到竹製桌椅,小到花瓶茶壺茶盅,但凡能砸的幾乎全被美仁砸光了。

    「滾出去!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把這些噁心的髒東西都給我拿出去,都給我滾出去。」美仁狂怒地抓起竹桌上盛滿美食的碟子,一碟一碟,大力地扔向連連退出門外的兩名小丫頭,嘴裡仍在咆哮著:「再讓我見著你們進來,我就一椅子砸死你們,給我滾出去!滾出去!唔……」

    腦中一陣轟鳴,胸口鬱悶難當。

    美仁強忍著痛,衝至門口,將竹門猛地合上,她的虛弱絕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來。順著竹門,她緩緩滑落在地,依著竹門大喘著氣,豆大的汗珠滑下了她瑩白的面頰。

    試圖平靜下來,減少自身的痛苦,她依坐在門邊一動不動。

    那個該死的明景升,不知道在那櫻桃茶裡下了什麼可以封住她內力的藥。她不能動用內力,只要一動用內力,便會感覺兩股暖流從腦海之內迅速奔湧而出,頃刻間,便貫遍全身,若是那氣流能走遍全身,她也無須這麼痛苦,正是那兩股氣流無法貫通全身奇經八脈,猶如受了什麼阻塞一般,使得全身經脈不住地一張一縮,似千萬把小刀在攪割一般,疼痛難忍。

    終於,那陣疼痛過去了,美仁緩緩地坐起身,挪向一旁的竹椅之上坐了下來。

    她攥緊著拳頭,咬呀切齒地道:「明景升,你這個混蛋,卑鄙小人,此仇不報,我怡符衣便從此跟你姓。」

    「叩叩叩」,竹門被人敲響。

    美仁忿恨地望了一眼竹門,吼道:「叫你們滾開的,再來煩我,我就殺了你們!」

    「少公子,是我。」門外的人朗聲回應,原來是如媽。

    美仁未吭氣,得不到回應,如媽便逕自推開竹門,進來了。她身後依舊還跟著先前被美仁趕出去的兩名小丫頭,並且端著重新準備好的晚膳進了屋。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出去。」美仁立即站起來,剛要抓起一旁的竹椅砸過去,便被如媽給攔下了。美仁大驚,雖失了內力,但她仍能感受到透過竹椅傳來強勁的內力,原來這如媽也是個練家子。

    如媽輕輕地將竹椅拿下,扶美仁新重坐好,以眼色指使著那兩位小丫頭將被砸亂的屋子收拾好。

    之後將茶飯一一擺放好,如媽笑道:「少公子何苦與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呢,越是不吃,就越沒力氣。莫不是一個月後,少公子打算讓人抬著離開這竹芙園,還是打算在這竹芙園耗上一輩子?若是打算在這竹芙園裡待一輩子,我如媽絕無半句怨言。」

    真的嚥不下這口氣,但如媽說得句句在理,若她一直發脾氣不吃飯,任憑身體是鐵打的也絕計撐不過十日,莫說一個月了。與其一開始浪費精力,倒不如一開始就好好的吃飯,養精蓄銳,她就不信想不出離開這裡的法子。

    「我不喜歡別人看著我吃飯,你們都可以出去了。」

    如媽笑了笑,帶著兩名小丫頭退了出去。

    這一次,她小心謹慎,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待將所有飯菜裡一一驗過,確認無毒,方坐下,端起飯碗,拿起筷子,如惡虎撲食一般,對桌上的美食逐一掃蕩。除了午膳有出現的歸耆雞湯,還有幾道味道挺不錯的小菜,有一道特別辣,但卻辣而不燥,辣得適口,辣得舒心,辣得韻味,讓之前的所有怒氣,頓時在這香辣的味道中激情澎湃地燃燒殆盡。

    吃干抹淨,美仁沒有再說一句話,直接往那竹床上一躺。

    許久,兩名小丫頭才敢再次進屋,收拾完桌子,逃似的退了出去。

    等。

    她在等機會。

    又過了片刻,她便跳下床,打開屋門。

    這時,天上的薄霧漸漸地淡了,在朦朧的月光映照下,四周顯得更加謐靜。

    快步穿過那片竹廊,驀地,就見著兩道人影不適宜地擋在她的面前,冰冷冷地道:「少公子,這麼晚了,您要去哪?」

    「吃飽了,喝足了,就不允我出來散步嗎?」

    「原來少公子是想散步,屬下認為月夜之下,竹心亭的月夜之景更能令少公子滿意。竹心亭就在您的身後,天黑路不平,少公子,可要走好了,小心腳下的露水。若沒其他事,屬下告退。」

    聽著這樣「貼心」的言語,美仁冷笑了幾聲,捏著拳頭,倏然轉身,往湖心亭的方向步去。

    身後那兩名守衛,自動的退居暗處。

    亭中,竹桌之上的棋盤,擺著正是黃昏時分,她與景升尚未下完的那盤棋局。這會再細看這盤棋,其實她早就輸了,只顧窮打猛攻,卻不知敵人早已步步為營,兵臨城下,無路可退。

    執起棋盒中的一枚棋子在手中不停地把玩著,美仁一直思忖著,或許從一開始對景升,她就用錯了招。

    悅姨常常說,行事,眼要毒,心毒才眼毒,出手才更毒。此毒並非指心術不正,而要看準對方的弱點。對敵,要有打倒還嫌慢,打死還嫌不毒不疾之意才可。

    她,眼不毒,心不毒,所以出手更不毒。

    從一開始,她的弱點便暴露在對敵的面前。

    先是珍珠,再到彎刀。

    落下手中的白子,緩緩走向亭欄,懊悔地歎了口氣,美仁依欄而坐,兩眼愣愣地望著池中隨波蕩漾的月影。

    只有等。

    等機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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