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十六章 文 / 花清晨
第二十六章
離開仙人莊酒樓,未行多遠,三人便聽見前方不遠之處傳來打鬥聲。
明飛停下了車,轉首對車內的少主道:「少主,前方是回京城的必經之路,但是似乎有些麻煩,若要繞行的話,怕是到了戌時也未必能回到府上,要繞行嗎?」
揭開車簾,美仁好奇地張望著,難得碰上有人打鬥滋事,思慮著要不要從中撈一把,搶在明景升沒開口之前便說道:「為何要繞行?人家打人家的架,我們走我們的路,有何相干?憑什麼我們要給他們繞道,難不成我們還要露宿郊外,委屈自己趕夜路?繼續前行。」
明飛只覺得嘴角微微抽搐,翻了翻白眼,無奈地看向少主,等待少主的指示。
「看什麼看?你家少主的想法會和我一致的,你不駕車,那我來好了。一個大男人做事婆婆媽媽的。」美仁一把奪過明飛手中的鞭子,不理會明飛的驚愕,揮起手中的馬鞭:「馬兒,我們走!駕!」
那馬兒長嘶一聲,猛地往前邁蹄,待馬車駛進,美仁方看清了打鬥滋事之人,正是在酒樓內所遇到的那名身著錦衣官家子弟與那闊氣的粗布灰衣男子。
那粗布灰男子似要置那錦衣男子於死地,看現場惡鬥的痕跡,那粗布灰衣男子應是與那錦衣男子身邊的兩名手下惡戰了很久。粗布灰衣男子的劍法更為精湛,這時,錦衣男子的兩名手下終不敵,相繼倒在了那粗布灰衣男子的劍下。那錦衣男子根本就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剩下的那個扭扭捏捏的男人同樣無能,但還算是名忠心耿耿,始終護著主人,口中不停地嚷著:「公子,快跑。」
要不要救?看那錦衣男子的模樣,非富則貴,若是救了他,說不定能掏到不少好處,將來在京城開個倚笑樓的分店也是大有可能。
「駕!前面的大神快快讓道,撞傷了概不付藥錢。」美仁大力地揮下手中的長鞭,駕著馬車,在那粗布灰衣男子一劍方要刺向那錦衣男子時,衝了過去,迫使那粗布灰男子收回手中的劍向後滑出數步。
那名錦衣男子與其隨從嚇得跌坐在一旁,美仁笑著勒住韁繩,馬車倏然停止。
一直坐在車內沉默不語的明景升,被猛然停止的馬車震得很不舒服,惱怒地揭開車簾,衝著美仁與明飛吼道:「你們兩個又在做什麼?!」
「都是你。」明飛狠瞪了美仁一眼。
那粗布灰衣男子一見是美仁壞了事,憤怒地橫屑出一劍,向美仁猛地刺來,美仁笑著,並不閃躲。明景升眼明手快,迅速地將美仁護在身後,奪過馬鞭,甩向那人,長鞭不偏不倚緊緊地纏上了那急速刺過來的劍。那人只覺自己的手臂一陣微麻,握住劍的手不知不覺間鬆了,手中的劍被明景升揮舞的長鞭一纏一收,隨著他力道的一顫一擲,直直地甩向了一旁的一棵樹上,穩穩地插在那樹幹之上。
說來也怪,那粗布灰衣男子在看清了眼前揮鞭之人是明景升之後,並未戀戰,眼光複雜地望了他幾眼,勿勿離去。
「你是嫌活得太膩了嗎?」明景升對著美仁怒吼一聲,扔下手中的長鞭,跳下了馬車。
美仁對明景升的憤怒不以為然,撿起了那馬鞭,勾了勾唇,意外,真是意外,竟然在這種情形下逼這個癆病鬼出手了,果然他也是裝的,好奇的目光在明景升的身上未多逗留,便追隨著那粗布灰衣男子而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那人好像認識明景升。
錦衣公子在自家扭扭捏捏的僕人攙扶之下起了身,微紅著臉,目光卻是望著前方,口中喃喃地念著:「為何他還是不願見我?那人是他派來的嗎?我不信。」
那看似很扭捏的僕人面色煞白,小心翼翼地為主人撲了撲身上的塵土,問道:「主人,您有沒有傷著?」
「並無大礙。」錦衣公子回過神,滿臉失望地輕應。
「主人,大公子他……請恕小的失言,主人,別追了,我們還是回京吧。」扭捏僕人尖細著嗓子,在得了主人的首肯之後,便轉首對明景升作揖,謝道:「多謝公子相救。」
對眼前人的身份也約莫明瞭了幾分,既然對方不願示明身份,自己便當作不知,明景升回禮:「客氣。」
這時,一名高壯的漢子駕著一輛馬車駛近,他迅速地跳下馬車,單膝著地,對著那錦衣男子,愧道:「主人,請恕屬下來遲。」
那錦衣男子揮了揮衣袖,示意那壯漢起身,無力地往馬車步去。
話說美仁辛苦地忙活了一場,而這只「肥羊」不但不留點好處,甚至連一聲道謝的言語都不曾有,這樣虧的買賣,她可是從來沒有做過。眼看著「肥羊」就要走了,一直守在一旁觀測不語的她,猛地躥到「肥羊」面前,手中的馬鞭輕輕一揮,攔下了那只「肥羊」,朗聲一笑:「這位大哥哥,請留步。」
「大膽。」那白面扭捏男與那壯漢,一人尖叫,一人粗吼,攔在了錦衣男子身前。
美仁微微瞇了瞇眼,呵呵呵,看來這只「肥羊」還真不是一般的肥,怕是這天下間最肥的一隻。
明景升大驚,快步上前,拉住了美仁,卻被美仁不著痕跡地甩開。
美仁望著眼前這個丰神俊秀,渾身散發著「貴氣」的錦衣男子,彎了彎了好看的眼眉,笑道:「這位大哥哥,我與我家哥哥救了大哥哥一命,大哥哥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何況方纔,我還差點被那人給傷著。」
「你這無禮的小子——」那面白扭捏男與那壯漢方要出口喝叱,便被那錦衣男子攔住了,雙雙退向那錦衣男子的身後。
「小兄弟,失禮了,多謝之前捨命相救。不知小兄弟有何願望?」那錦衣男子低沉一笑,說不出的儒雅風流。
「主人……」
這還差不多,貴為人上之人又怎樣,該說聲謝謝還是要說的。
擺了擺手,美仁又笑道:「這位大哥哥說笑了,其實美仁沒別的意思,只不過想回到京城之後,邀大哥哥品茶而已。」
「美人?品茶?」那錦衣男子瞇了瞇眼,詫異地抬眸了望眼前一臉慍色的明景升。
轉了轉清澈的明眸,美仁嫣然淺笑,解釋道:「呵呵,看來大哥哥對美仁的名字也有所誤解,美仁全名是向美仁,向若而歎的向,仁義君子的仁,那美自然是美妙人生的美,連起來便是向美仁。」
「哈哈哈,向美仁,像美人,十分美妙有趣的名字。」錦衣男子的笑聲清潤悅耳。身後的白面扭捏男與那壯漢在聽聞美仁的名字之後,也跟著一陣低笑。錦衣男子抬眸看向明景升,問道:「這位兄台不知如何稱呼?」
所謂不知者無罪,明景升僅以平常禮數回應:「在下姓明,名景升。」
錦衣男子面露驚顏:「兄台姓明?可是那位於東京城西名滿天下的明家?」
「承蒙誇獎,正是明家。」明景升道。
「明經堂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
「果然虎父無犬子。」那錦衣男子朗笑,不住地輕點了點頭,又望了望美仁,疑道:「那你們……」
「明哥哥是美仁的二表哥。」美仁甜甜一笑。
表哥?這小子整天滿口胡言,何時他又成了他的表哥?一想到在藍府,與之稱兄道弟的向昕是他叔叔,明景升頓時滿臉陰鬱。
「原來如此。」
「那不知大哥哥如何稱呼?」美仁笑問。
「大……」那白面扭捏男又要尖叫一聲大膽,又被主人及時制止。
「韓襄。」錦衣男子給了簡單的兩個字。
韓襄?韓王?襄王?呵呵,人上之人。
韓襄解下腰間一塊通透碧綠的玉珮遞與美仁,道:「向小兄弟,這塊玉珮送予你,若是日後有什麼難處,這塊玉珮定能有所幫助。明兄,韓某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後會有期。」說完,韓襄在那白面扭捏男的攙扶之下,風姿卓越地登上了那馬車。
未久,馬車輪軸與道路地面磨擦的聲音響起,車子在揚起的灰塵中漸漸消失。
望著手中那塊上上等的雕龍玉珮,足足讓美仁愣了好久。
什麼叫這玉珮定能有所幫助?怕是這玉珮一出,她打劫那開封府尹,那開封府尹也會笑著對她說打劫的好,打劫的妙,打劫的呱呱叫。
嘴巴咧了好大一口子,美仁笑瞇瞇地剛想將那塊玉珮塞好,孰料被人給搶了去,而那人正是她看見就討厭的明景升。
「明景升,你什麼意思?」美仁執起手中的馬鞭,指著他的鼻子喝道。
明景升輕輕撥開眼前的馬鞭,道:「你就這樣直呼捨身救你的表哥名諱?」
「什麼表哥?你亂講什麼?笑話?我要你救?我何時要你救了?玉珮還我。」美仁怒道。
挑了挑眉,明景升將那塊玉珮收好,道:「是嗎?方才不知是誰信誓旦旦地喊我表哥。」
美仁一時啞口,想了想,又叫道:「那又怎樣?東西是他送我的,又不是送你的,你搶什麼搶?」
「人是我救的。」明景升言簡意賅。
「笑死人了。早知有好處,你之前坐在車內幹什麼的?若不是我駕著馬車衝過去,能輪著你出手?現在看見人家送東西給我了,你就眼紅了,你這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之所為?東西還我。」
「我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與此事無關,總而言之,這玉珮不適合你。」
「你怎麼就知道不適合我?之前搶我的南海珍珠,還沒還我,現在又搶我的玉珮,你們明家的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錯,那南海珍珠不是我搶的,而是某人送的,那個某人曾口口聲聲說那珍珠是我的藥方。你終於肯承認那顆珍珠是你的了?東西既然送予了人,就沒有道理再要回去。那麼,你打碎我湯藥一事,我也便不多計較,那顆南海珍珠正好用來支付藥錢也差不多,若是日後你表哥我的身體還有何不適,藥費依舊會和表弟你討。」揚了揚眉,明景升便徑直上了馬車,臨入車廂之前,不忘回首,道:「關於明家男人是不是好東西,在此,表哥我多謝表弟你的謬讚了。」
該死的?說著說著,又被這個癆病鬼給套了。不知為何,悅姨曾經教誨於她的良好修養,在遇著明家的人之後,通通拋向了九霄雲外。這種啞巴虧,她不會就這麼算了。
「明景升,你這個小人,等到了紫玉山莊,咱們走著瞧。」對著車簾,美仁怒吼。
「拭目以待。」車內聲音朗晰。
明景升依在桌旁,手指輕敲著桌面,心道:這小子什麼事都知道,不但知道他的藥中有毒,還能進入藍府的密室,藍家被他攪得一團亂,行事比狐狸還要狡猾,爹又那麼看中他,他到要看看,他混進明家究竟是所謂何事。
這算是什麼?分贓不均?
明飛望著爭執的一大一小,也驚訝一向沉默不多言,算是好脾氣的少主竟會為了一塊玉珮,與這小子爭成這樣,搖了搖頭,跳上馬車,對美仁呶了呶嘴,譏笑道:「表少爺,您不是急著回京城嗎?還是您想自個走回去?」
自從遇見明家的人,美仁從未有過如此失態,原本叉著腰的她,在聽見明飛的譏笑之後,更加惱怒,連他們明家的僕人都如此欺人。揚起手中的馬鞭欲揮向那匹馬,但思及拿一畜牲出氣,實則丟人,皓腕微轉,便重重地笞在了明飛身旁約莫一寸之離的木板之上,落下了警告性的一條鞭痕。
明飛在見著那道鞭痕,不禁在心中驚歎:無論那小心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若是那一鞭落在他的身上,怕是他要在床上躺上大半個月,難怪少主提醒他處處要堤防著這小子,他算是看走眼了,能半夜三更抓山雞的一個小子,豈是尋常人家的小孩那麼簡單。
看到那明飛滿臉防備,美仁才咬著牙一聲不吭地飛身躍上馬車,坐在車前,駕起了車。
美仁將所有的憤怒全數化在這駕車之上,以致於這車在回明府的路上,始終都是跑得東倒西歪,哪裡有坑往哪裡走,哪裡有水往哪裡踏,哪裡路不平偏往哪趕。
車內的明景升並無異樣,反倒是讓坐在車前的明飛在停了車之後,倚在明府的院牆上乾嘔了好久。
從此,明飛在心中暗自發誓,以後無事絕不會招惹這個小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