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六章 文 / 花清晨
第六章()
出了大堂,美仁也顧不得什麼方向,便往花草樹木最多的地方奔去。園內深處,清新的氣息讓美仁舒服了些許,眼前的十餘株櫻花樹,樹姿灑脫開展,滿樹的淡紅粉白,竟是嬌嫩的感覺。最美的是花香飄溢,心情隨著花瓣一起飛揚,暫時忘了那大堂內還有明家的人存在。
「小向?小向!你去了哪裡?」不遠處是傳來的了向昕焦慮的呼喊聲,讓美仁猛地回神。
經過一個多月的追查,好不容易才查到本族至寶天一聖經的一些線索。信陽城內及附近村落在短短的兩個多月之內共有十餘名十歲左右的小孩失蹤,依此情形,必是有人在修煉天一聖經中最歹毒的一部分,而此人就藏身在藍府。
魏貞毅為了抓此兇手早已是焦頭爛額,美仁扮作乞丐把握時機混進信陽縣衙,正中了魏貞毅下懷。如今已身在藍府,一步步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眼下便是要脫離向昕,雖然向昕也是在找那人,但他畢竟是官,他要的是兇手,而美仁要的是聖經。若聖經再落入旁人手中,那真是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道不相同,不相為謀。
趁著向昕沒趕過來之前,美仁幾個縱身,便躥進了藍府中院。
中院尚分海棠苑、柳絲苑、疊翠苑、雅瑰苑四個院落,藍家的祖輩眼光獨到,每個庭院景致風格都不一樣,幾處廳堂與前院的大堂有所區別,這中院的景色以竹景為主,假山為輔。庭院幽靜,小徑曲折蜿蜒,黃昏映照之下,有種說不出的韻味。再往後去便是藍家的後院,依眼前的格局看上去,那院落應是別有洞天。
美仁頓住了腳步,沉思了片刻,四下張望了幾眼,見無人便施展了輕功往那後院的方向飛去。
讓美仁失望的是,這後院裡只有一排看來很普通的房舍,其中一間應該是主屋,門頭上懸掛著一個匾額,上面題著幾個大字「明靜堂」,但門上卻是貼了封條。還有就是一個荷塘,越過荷塘是一座十餘米高的假山,沿著假山上的小徑登上那山上的亭台,向四周張望了幾眼,山的背後又是一方花園,兩側除了兩道長長的迴廊,便是滿庭的花草樹木,並無奇特。
看來若是有什麼暗藏玄機的也只有那幾間貼了封條的房舍,美仁順原路返回,快步走向那貼了封條的屋子。
「鹹平五年正月甲申……」美仁輕聲讀著封條上的字,看這時間,這封條封了不過才兩個多月。倏地,美仁瞪大了雙眸,正月甲申?那不就是第一起案件發生之後的第三日。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屋子果真有古怪。
往一旁的窗欞上望去,手剛好想觸碰那層窗紙,便覺得週身的氣流不對,美仁旋身往斜後方傾去,「嗖嗖嗖」地三聲,三枚約莫三寸長的銀針從自己的眼前擦過,齊刷刷地連根沒入那窗欞上。美仁正了正身,黑眸精芒一閃,往左前方的一棵十幾米高的銀杏樹望去,一條灰色人影迅速地從樹上躥下,往假山的方向飛去。
美仁追至假山下,剛欲提氣飛上那山頂,便聽見一個突兀的男音從後院的入口處傳來。
「是何人在那?」
糟了,明明已經很小心,怎麼還會被人發現。美仁擰緊了眉頭,咬了咬唇,不假思索便挺直了身體往後院的入口處走去。
面前立著的是一位身著灰袍的中年男子,一雙鷹眼正疑惑地望著美仁,問道:「你是何人?何以會到這後院?」
「哦,這位叔伯,晚輩迷路了,找不到回前廳的路,能勞煩叔伯領晚輩回去前廳嗎?」美仁佯裝乖巧。
「你是哪家的公子?」那人又問。
「回叔伯,晚輩姓向,是應藍小姐邀請而來。」美仁有禮地恭道。
「小姐……」那人一番沉吟,又道:「向少公子請隨老夫來,這邊請。」
美仁緊跟著那中年男子身後,很快便回到了中院,就見著向昕一臉焦慮地立在往柳絲苑的入口處,藍希凌與另一名男子也匆匆趕到。
「小向,你方才去哪了?」向昕大掌握住美仁的雙肩,沙啞著聲音急道。方才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明明兩人是一前一後,不過是眨眼之間,美仁便不見了蹤影。半個時辰還不到,若是美仁真出了什麼意思外,自己難責其咎。
不知為何,美仁一見著向昕那種擔心自己緊張自己的神情,就十分想笑,素來古板的一個傢伙,也就在這個時候最可愛,忍不住逗了他一句:「瞧大叔的慌張模樣,大叔是在擔心美仁嗎?」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向昕連忙鬆了手,輕道了聲:「不要再亂跑了。」
美仁仰首微笑,這傢伙真有意思,每次害羞都是耳朵先紅。
「向大哥,你過於多慮了,只要不出我們藍家,美仁都不會丟的。」藍希凌輕道。
藍希凌今日一襲淡粉的衣裙,臉上微施薄妝,比平日裡看上去更嬌艷三分。雖說今日是爹爹的壽辰,她刻意精心妝扮,多半還是因為向大哥也會來。
來到藍府好些時候才見到藍希凌,美仁不能忘了稱讚主人一番,連忙接口道:「藍姐姐今天好似九天玄女下凡塵。」語畢,便見著藍希凌兩頰飛上了兩朵紅雲。
向昕緊抿著薄唇,一言不發,在外面他反而不擔心,怕就怕在這藍府裡。本來想狠狠地訓斥他一番,再見他嬉笑的容顏之後,滿腔的鬱憤只化作幾聲無奈的歎息。
「大叔,沒事,不必太擔心,美仁方才只不過是迷了路,不過要多謝這位叔伯。」美仁指著那位送自己回中院的中年人道。
「原來是向總捕的家人,老夫已將人安全送到。小姐,向總捕,明公子,老夫尚有別的事需忙,先行告退。」中年人作了揖,便離開了。
「他是誰?」美仁問道。
「他是我們藍府的總管仲叔。」藍希凌應道。
「哦……」一個總管不在前廳招呼著,何以到那麼幽靜的後院去?美仁嬉笑著又說了一句:「給藍姐姐添麻煩了。」倏地,目光盯在了藍希凌身後之人的身上。皓衣如雪,髮絲張揚如畫,膚色卻過於白皙,幾近於一種病態之美,正是之前在大堂見著的明經堂之子,那個病歪歪的傢伙。他時不時地輕咳數聲,似在提醒著旁人晚生身體抱恙,請多多見諒。
美仁打量他的同時,他對望了一眼,純黑的眼眸中暗彩翩然,閃著一絲讓人無法捉摸的光芒。
藍希凌見美仁一直盯著明景升看,嫣然一笑,柔聲道:「向大哥,美仁,這位是紫玉山莊的明家二公子明景升,明大哥,這位是我們信陽府的總捕向昕及他的侄兒向美仁。」
向昕雙手抱拳以禮作揖,道:「幸會。」
明景升輕咳了一聲,以禮回應:「有禮。」
平日裡話比較多的美仁在此時卻無了聲音,向昕輕觸了他的肩一下,美仁才露了一個怪笑,嘴中含糊地咕喃一句:「美仁見過明大哥。」
望著眼前這個十餘歲的小男孩,明景升蹙了蹙眉,貌似從方才第一眼見著他,他便是以一種敵視的眼光在打量自己,連叫一聲明大哥似乎都是勉強應付,不記得自己何時有得罪過這個粉妝玉琢的小傢伙。
美人?呵,很獨特的名字。
勾了勾唇,他輕輕一笑,流轉的眼波中閃過一絲熒熒狡黠的光茫,只聽他哂笑道:「美人,我以為你會稱我一聲明叔叔。」
明景升再度開口,與之前柔軟的如同春風拂面的聲音完全不同,低沉而富有磁性,說不出的優雅迷人。
叔叔?這個癆病鬼一開口就佔自己的便宜,哼,能叫他一聲明大哥已經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還敢出言讓自己叫他叔叔,不愧是明經堂的兒子,與他一樣聒不知恥。
美仁表面佯裝著笑意,實則咬緊了牙,那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好容易蹦出了幾個字:「呵呵,你確定要美仁稱你一聲叔叔嗎?」
明景升淡然笑之,道:「那到不必,只要美人你高興就好。」
美仁在心中輕嗤,鄙夷了他一眼便將臉轉向藍希凌,往她的身上輕輕依去,道:「姐姐,美仁肚子有點餓了。」
輕點了美仁的鼻尖,藍希凌便攬過美仁,道:「走,去我苑裡先嘗些糕點。」美仁興奮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名家丁前來傳話:「小姐,明公子,向總捕,晚宴就要開始了,請小姐與幾位公子速去聚雅堂。」
「知道了,下去吧。」藍希凌打發了家丁,領著一行人往聚雅堂移步。
華燈初上,整個藍府一片燈火輝煌。
酒宴尚未開始,前來賀壽的人均已入座。坐在正中的便是藍老爺藍德宗,右側坐的是明經堂與那明景升,而左側則是一名鳳眉丹目雍容華貴的婦人,想必那便是那藍夫人了。
藍夫人在不經意間正好碰上美仁好奇的視線,微微頜首,便將目落回談笑風生的藍德宗身上。美仁回以淺淺一笑,便繼續張望,坐藍夫人左側的是一位年紀約莫在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長像與那藍夫人倒有個五六分像,想必是那藍家公子了,接著便是藍希凌。
這座位安排的真是奇妙,這世上最不想看見的人偏偏就坐在你的對面,美仁垂下眼簾,鎖著眉頭,隨著向昕坐在了藍然凌的身旁。
藍德宗起身舉起手中的白玉酒盅,朗聲說了一些敬謝之言,至於他說了些什麼,美仁並未聽明,雙眼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酒盅,目光沒有焦距。
不知何時,眾人跟著舉起了手中白玉酒盅,美仁也跟著舉起了杯中酒,驀地,手中的白玉杯被人奪下,換成了一個茶盅,美仁才回過神,轉首望了一眼右邊的向昕,他正一臉關心地看著自己,輕道:「你還小,不適合穿腸物。」
聞言,美仁揚起笑靨,道:「大叔最好了。」舉起手中的茶盅與向昕對碰了一下,便一口仰盡。莞爾一笑,向昕淺啜一口杯中酒。
目光總是在不經意間瞥向對面談笑風生的明經堂,美仁想弄明白一事件,他究竟有何魔力,何以讓那麼多女人甘願為他生為他死?再度端起手中的茶盅,茶水已倒滿,原本甘甜清香的上等信陽毛尖何以嘗在口中,竟變成了一種苦澀之味。
忽然間,一陣悅耳的絲竹之音驚醒了一直沉靜在遐想世界裡的美仁,微抬翦瞳,便見著幾位身著紅色舞衣的妙齡舞姬飄然入堂,以舞助興。那一個個揮舞輕柔的廣袖,如弱柳迎風,輕曳羅裙的下擺,似流雲繚繞。眾人不禁看得癡了,彷彿進入了一個美妙的夢境,夢中那絲竹管弦之音宛如仙樂飄飄一般,不絕於耳,令人沉醉如此不願醒來。
瞅著美仁那迷離的雙瞳,向昕挑了挑眉,今夜的美仁與前幾日大不相同。為他夾了好些菜,輕道:「之前一直嚷著肚子餓,這會倒是抱著茶水猛喝,來,多吃些菜。」
「嗯。」美仁對向昕擠出了一絲笑容,凝視著碗中堆滿的美味佳餚,長呼了一口氣,最後望了一眼那個明經堂,他一臉興致盎然地跟著樂曲單手不停敲打桌面打著拍子。咬了咬紅唇,剛欲收回視線,卻對上了一旁明景升不解的目光。嗤,自以為是的癆病鬼,白了他一眼,美仁便埋首於眼前的豐富菜餚,不要再看也不要再想任何有關明家的人與事,不能因為那個明家而影響了今日的食慾。
被美仁莫明白了一眼的明景升,望了一眼身旁正在欣賞歌舞的父親,似乎這個小傢伙關注父親的目光過多了一些,敵意甚濃,看來惹著他的是父親,而非自己,微微挑了挑眉,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竟在一時間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