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十一章人各有心(二) 文 / 圓不破
第八十一章人各有心(二)
順治在坤寧宮用過午膳後,便匆匆趕回去批閱奏章了,我則仔細地考慮著該如何接待好那些海外來客,從電視上倒也見過不少西方宴會的場面,無非就是長長的桌子亮閃閃的盤子,燒鵝牛排紅酒,人人面前擺著一溜的刀叉劍戟,端起酒杯要優雅地微笑,再輕呼一聲「cheers」。
不過大清在今時是「天朝」級別的,如果一味的追尋附和老外的習慣,豈不是顯得自己太沒個性了?究竟要怎麼辦才能既顯出中國特色,又讓英國人賓至如歸呢?這倒還真有些傷腦筋,我倒真得好好想想。
不過很快我便發現,我完全沒心情再想什麼外國使節團了,當天晚上,順治終於翻了烏雲珠的牌子,整整一夜,我都在輾轉反側中渡過,胸腔中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怎麼也透不過氣來,我果然還是比較看重烏雲珠吧,佟妃侍寢之時,我便沒有這麼難受。
按著慣例,後宮嬪妃侍過寢後,第二日是要來給皇后請安的,第二日我早早的便起來梳洗打扮,穿戴齊整地端坐在暖閣之中等待烏雲珠前來。
輸人不輸陣,大概就是這樣的心理。
過了一會,烏雲珠沒來,現時宮中的「國寶」級人物淳嬪卻來了,與她同來的還有寧嬪,淳嬪剛要行禮,我擺了擺手道:「淳嬪,免了,你身懷有孕,以後平常的禮節能免則免。」
淳嬪也沒推辭,只是笑著答應,倒是寧嬪,待淳嬪坐下後,依然規規矩矩地給我行了個請安禮,寧嬪姿色只屬中等。並不十分搶眼,只是身上另有一分端莊之氣,使她比其她嬪妃都顯得成熟穩重,我這時才記起,寧嬪,她竟也是董鄂氏。
我問道:「寧嬪與賢妃可曾沾親?」
寧嬪恭聲道:「回娘娘的話,臣妾並無這個福份,與賢妃娘娘只屬同宗。」
我輕輕點了點頭。雖是如此,但這個董鄂氏也夠能出娘娘的了,後宮三十餘人光他們家的就有三個,佔了十分之一,沒比博爾吉濟特氏少多少。
淳嬪在一旁輕笑道:「寧姐姐的父親是正四品的太醫院院史,可不能與賢妃娘娘相比。」
鄂碩是一等精奇尼哈番,隸屬正一品,自然不是一個四品地院史可比的。況且寧嬪雖有皇子,但卻只在嬪位,與她的家世不能說完全沒有關係。可就算這是事實,但哪有人這麼說話的,誰知寧嬪卻淡淡地道:「正是。臣妾不敢高攀。」
我微皺了下眉,這時容嬪也來到了坤寧宮,她一進門,便語氣不屑地道:「哎?賢妃竟還沒來給皇后姐姐請安嗎?」
我心中暗笑。她還真是惟恐天下不亂,娜拉行過禮後,便坐到我身邊,看著淳嬪道:「淳嬪也算有心了,有了身子還巴巴的跑來坤寧宮,那麼遠的路,可得小心別摔著。」
我頭痛得要死,恨不得立刻將娜拉扔出去。但是我不能,因為她既是我的同宗,又是我的「嫡系」。
淳嬪聽了娜拉地「詛咒」,不慌不忙地一笑:「既是龍裔,自有皇上與皇后娘娘庇佑,又哪能輕易的摔跟頭呢。」
淳嬪的一語雙關讓容嬪撇了撇嘴,不再說話,本來聽襲人說淳嬪防備後宮嬪妃之事我還不太盡信。今日一見。淳嬪果然也不是什麼隨意任人採摘的果子。
話說到這,烏雲珠終於來了。她氣息微有些紊亂,鼻尖上還滲出幾顆汗珠,想是走得急了,她俯身拜倒,口中輕呼:「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還沒待我叫起,容嬪在一旁冷聲道:「賢妃娘娘架子好大,讓皇后姐姐乾等了小半天兒。」
烏雲珠忙道:「只怪臣妾貪睡,起得遲了,請皇后娘娘恕罪。」
容嬪又道:「賢妃娘娘不會在養心殿裡睡了一宿吧?」語氣中的嫉妒之情,就連聾子都聽得出來。
烏雲珠沒有答話,雙頰微紅,容嬪頗有些忿恨地小聲嘀咕道:「哼!真是個狐媚子。」
娜拉敢這麼說,自是有她得知消息的渠道,我的心微有些收緊,也難怪娜拉嫉妒,例來只有皇后和皇貴妃,才能在皇帝的寢宮內過夜,普通地妃子還沒那個資格,若說順治留宿坤寧宮是開了先例,那讓烏雲珠夜宿養心殿則是另一個先例了。
烏雲珠……不知順治是否也對她說過相同的話,不知在順治心中,她是否也有著「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看著烏雲珠面帶難堪地跪在原地,我強壓下心中的煩悶,淡淡地道:「鄂姐姐起來罷。」待烏雲珠起身後,我又道:「皇上的龍體乃國之根本,鄂姐姐以後要注意規勸皇上,不可……過於操勞。」
我哩咧!我到底在說什麼!我這個害得順治早朝都遲了地人哪有什麼立場去教訓別人。但是……我是皇后,皇后自是得有些特權的,心裡這麼想著,我又變得理直氣壯起來,雖然,酸氣沖天。
烏雲珠面色潮紅地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此時淳嬪在一旁道:「賢妃娘娘如此得皇上寵愛,真讓妹妹們羨慕呢,相信過不了多久,賢妃娘娘便也會與我一樣,身懷龍裔,到時妹妹可就有人做伴了。」
此語一出,還沒見烏雲珠回答,娜拉倒有點坐不住了,本來嘛,在場五人中,寧嬪早就育有皇子,淳嬪也身懷有孕,我與烏雲珠則「聖眷正隆」,只有她,要什麼沒什麼。
烏雲珠靦腆地一笑,輕聲道:「孕育皇裔需要多大的機遇和福份,姐姐不比二位妹妹和皇后娘娘福澤深厚,只能誠心乞盼。」
話音剛落,娜拉在一旁慢悠悠地道:「皇裔自不是人人都懷得的,妹妹們只希望姐姐別將皇上抓得那麼牢,讓皇上也有時間想想咱們。讓咱們也得些機遇。」
烏雲珠微笑道:「容嬪妹妹說得哪裡話,皇上對後宮姐妹向來是一視同仁,否則,淳嬪妹妹又怎能身懷龍裔,晉位封嬪呢?」
「話也不是這麼說,」此時一直安靜地寧嬪突然出聲,「畢竟咱們進宮時間長,皇上對咱們進宮早的姐妹多少都還是有些情誼的。自是一視同仁,但現時後宮中又新進了這麼多姐妹,難免皇上會看花了眼,漏記了誰也是情理中事。」
幾句話聽下來,我心中微惻,後宮的這些……女人哪,雖然她們還只是女孩兒地年紀,但她們身上。卻無一不穿著一層厚實且尖銳的外衣。
娜拉聽寧嬪似有支持她的意思,不禁略還得意地道:「可不是麼?若論容貌才情,誰也不比誰差了,只是皇上被一些人霸著,脫不開身。還希望姐姐在皇上面前多多提攜咱們才好。」
烏雲珠微微頷首,卻終是沒真的答應,淳嬪笑道:「皇上想召見誰,不是誰勸得了地。況且就算被翻了牌子,留不住皇上的心,也是白搭。」
娜拉聞聽此言恨恨地盯了淳嬪一眼,淳嬪輕撫著仍然十分平坦的小腹,一臉愜意地回望著娜拉。眼看著這微妙的氣氛有種愈演愈烈地趨勢,我不得不打斷她們,我可不想她們在坤寧宮裡掐起來。
我故意不理她們二人,看著烏雲珠笑道:「鄂姐姐急急趕來。還沒用早膳吧?坤寧宮裡新來了個廚子,手藝不俗,正好請姐姐嘗嘗。」
烏雲珠點頭稱是,淳嬪從戰場上撤回,問道:「可是做重陽節點心的那位御廚嗎?」我笑著點點頭,淳嬪笑道:「如若說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第一位自是太后,第二位就非娘娘莫屬了。剛覺得點心爽口。還沒開口,皇上便將廚子送了過來。」
我現在再也不訝異她們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事了。敢情這宮裡發生的事情,就沒有人不知道地。
我吩咐襲人傳來早膳,幾人圍桌坐了,吃得最開心地,就是淳嬪,她連用了兩碗清粥,意猶未盡地道:「真不愧是皇上親自派下的人,妹妹已好久沒吃得這麼舒心了。」
寧嬪問道:「怎麼?妹妹害喜害得厲害嗎?」
淳嬪點著頭道:「也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太醫說我日子還短,不會這麼辛苦地。」
寧嬪笑道:「看來這又是一位折騰人地小阿哥,當初姐姐懷二阿哥的時候,也被折騰夠嗆。」
淳嬪的臉上現出抑制不住的喜色,笑著說:「承姐姐貴言了。」
寧嬪含笑不語,我卻心中暗歎,因為無論如何,她這一胎都不會是個男孩兒。
我問道:「淳嬪妹妹的飲食用度可都齊全?佟妃派了精奇嬤嬤了麼?」
淳嬪有些搪塞地道:「佟妃娘娘倒是派去兩個,只是年歲有些大了,做事情不利落,臣妾平時讓含兒她們快手快腳地服侍慣了,一時間不太適應,便讓她們先回去,等待產之時再過永和宮去也不遲。」
我聽見她說的丫頭名字條件反射地朝她身後看了一眼,卻發現淳嬪身後站的已不是重陽節那日服侍她的宮女,看來這個才是她真正地心腹之人了。淳嬪一旦確認自己有孕,便立馬將不信任的人甩到一旁,因為她已有了跟人對抗的資本。
娜拉不冷不熱地諷道:「有了身孕的人真是不一樣,相信就算違抗了聖旨,皇上也不會加以怪責。」
是順治讓佟妃派嬤嬤過去,現在被淳嬪退了回去,自然就是「抗旨不遵」。
寧嬪輕笑道:「淳嬪妹妹哪敢違抗聖旨,只是那兩個嬤嬤手腳不利落,外一出了什麼岔子誰也擔代不起,淳嬪妹妹已上奏太后,太后已著手為淳嬪物色新的嬤嬤了。」
這擺明了就是不相信佟妃。不過,在這人吃人的地方常有危患意識也不是件壞事,最起碼能將事件發生的可能性盡己所及地降到最低。
我點著頭道:「自是身邊的人用起來順手,淳嬪以後也得注意保養身子,像這個花盆底,」我指了指她腳上穿地高方底的鞋子,「以後就不要再穿了,經常穿這麼高的底子,會血脈不暢,對孕婦尤為不利。回頭本宮讓人做兩雙平底鞋給你送去。」
淳嬪一聽對孕婦不利,訝異地看了看腳上的鞋子,像是恨不得立即就將它脫下。
烏雲珠微訝道:「娘娘竟對醫道也有涉獵?」
「哪是什麼醫道,」我笑著說:「只是翻過兩本養生的書罷了。」
烏雲珠若有所思地道:「娘娘似是知道許多奇聞見識,都是從書中看來的麼?」
我一愣,我好像沒在她面前表現過我有多麼有「見識」,不過我還是答道:「書中自有黃金屋,大都是在書裡看來的,也有一些是小時在家鄉的見聞。」
烏雲珠笑道:「不知娘娘平時都好看些什麼書,也讓臣妾跟著讀讀,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