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獨上謫仙山 第十七章：桃花依舊笑春風 文 / 李八百
前人將驚蟄分為了三候，一候時桃花始開，二候黃鸝鳴叫，三候鷹化為鳩。
而湘陽的桃花，似乎比其它地方的桃花開得要早，開得準時。驚蟄前一夜，在一聲炸雷之中，桃花林中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夜之間便向世人展露出她們那羞人之姿。
一大清早，李青蓮便和文家兩兄弟冒著細雨來到了郊外的桃花林。淅淅瀝瀝的小雨，像是一根根細細的牛毛，飄飄灑灑的在天空中飛舞著，落到人臉上，也不覺痛，反而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春意。
李青蓮望著漫山遍野的桃花，眼中一陣恍惚。
千樹萬樹的桃花，如火焰般綻放開來，一朵挨著一朵，擠滿了整個枝丫。一陣風吹來，樹上的桃花一陣搖曳，像是初妝少女在跳一支華美的舞一樣，明艷動人。
幾人應該都是第一次見這如此美麗的畫面，一下子都被驚得說不出話來。許久，李青蓮文縐縐地吟了一首詩：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何當結作千年實，將示人間造化功。
文淵也不落後，當場吟了一首：二月春歸風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殘紅尚有三千樹，不及初開一朵花。
文吉是個莽夫，武槍弄棒耍的是頭頭是道，可他那裡懂得文人墨客這一套，但又不肯失了面子，抓耳撓腮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好美的桃花，像小翠的臉頰。明年的今日，我要和她成家。
眾人聽了頓時笑作一團，都連著道是首「好詩！好詩！」。文吉本是一個豪爽之人，沒那麼嬌柔做作，聽著眾人的笑聲，也不生氣，還跟著笑了起來。
經過這麼一鬧，三人的游性更是大增。他們邁著碎步，沿著林中的小徑，向著桃花林的深處走去。地面被雨打濕了一些，人踩在上面感覺軟軟地，就像是用手捏自己手臂的感覺。
那些被微風吹落的桃花，在空中紛揚而下，落在地上，被行人踩作一團花泥，沾在了他們的腳底下，樹林裡滿是芬芬。李青蓮深吸一口氣，頓覺一陣濃郁的清香，順著喉嚨滑入胸中。
「不知這如此清香的桃花釀出來的酒，會是何等的滋味？」李青蓮聞著這桃花香自語道。
文淵從地上撿起了一朵桃花，拿到鼻尖狠狠地嗅了一下，回憶道：「我曾去過大野國的都城東安，在那裡有家叫做桃花坊的酒館，便是用初春的新嫩桃花釀酒，喝下去的感覺真的是……像和春天在對話一樣，美味極了！。」
李青蓮一臉驚訝道：「還真有這種酒？若是有機會，一定得去嘗嘗！」
文淵一臉沉醉的樣子，好像還在回味著那酒的滋味一樣。李青蓮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想了。
三人繼續向桃花林深處走去，不一會便看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一些小廝打扮的人在上邊來來回回的忙碌著，似乎在搭建一個什麼東西。
在空地邊緣，有一個臨時搭建而成的酒館，已經有一些人坐在了裡面。李青蓮三人走了進去，坐在了一個空桌上。
文淵叫來店小二，點了三壺酒和三碟花生米，末了問道：「那邊搭建的是什麼事物？」
店小二一副又是外地人的表情，熱情回答道：「那邊是在搭建晚上開桃花節的舞台，客官要是能等，晚上還能看到本屆的花魁呢！」他說完便去拿酒了。
「花魁！據說是很漂亮的。」文吉嘖嘖道。
「哪有你的小翠漂亮！」李青蓮取笑道。
文吉一臉汗顏，轉頭看向外邊艷艷的桃花，作無語狀。
待酒上來之後，三人開始了淺酌小飲。這風景是極美的，因而幾人的心情都很好，喝起酒來也沒那天那麼凶。
三人就這樣有搭沒搭的聊著。期間李青蓮瞭解到文淵兩兄弟是來自北邊的落日草原，常年行走在江湖之上，不斷地去往一些富有風情的地方，見識不同的風景。
於是他們兩兄弟便和李青蓮聊起了自己的所見所聞，有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樓，有落日草原的夕陽餘暉，有東海之上的大風大浪……
李青蓮聽得是津津有味，不停要他們講一些十分奇特的東西。一番交談下來，李青蓮知道了許多在書本裡找尋不到的東西。
「看來真的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古人誠不我欺啊！」李青蓮感歎道。
時光轉眼而逝，黑夜漸漸降臨。雖說是雨天，天空沒有星星，但是在即將到臨的桃花節前，一切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外面的舞台早就被搭好了，十幾個巨大的燈籠高高地懸掛在一個由許多竹子搭成的架子上面，將舞台周圍照得一片通透。
舞台四周早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巨大的喧鬧聲，響徹在這片桃花林中。
「咚咚咚咚……」
一陣密集的鼓聲傳來。
「鏘鏘鏘鏘……」
而後是銅鑼的聲音。
「咚鏘咚鏘咚鏘咚鏘……」
鼓聲和著銅鑼聲混合在一起，演奏出一種另類的樂曲，讓人聽著覺得十分新奇。
這是桃花節拉開序幕的提示，表示著接下來便要正是開始了。
眾人都大聲的喊著：花魁！花魁！花魁！……
叫喊聲一浪高過一浪，整個桃花林變成了一片聲音匯成的海洋。
突然，鑼鼓聲停止了，台下人們的叫喊聲也停止了，顯得詭異般的寂靜，因為花魁要出來了。為了充分調動人們的好奇，每屆花魁都是秘密甄選的，所以神秘感十足！
眾人都屏住呼吸地等待著。忽然間，只見從一個高大的屏風後面，走出一個約摸十**歲的女子，身穿一襲粉紅色的長袖衣衫，腰如細柳，一半瓜子臉都被一面薄薄的純白色輕紗遮住，一雙柔媚的眸子在修長的細眉下，閃著淡淡的光，一頭烏黑色的長髮披向背心，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宛若出水芙蓉。
一出場，便驚愕了舞台底下的人們。
她輕移蓮步，緩緩地走到舞台前方，向觀眾們微微地點頭。然後手上長袖一抖，一陣琴聲伴隨著響起。她跟著音樂跳動起來，靈動的身姿，時而如輕燕，時而如天鵝，在舞台上翩翩舞動。
眾人都被這曼妙的舞姿深深地吸引住了，直愣愣地盯著舞台上的身影，有些人甚至都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便錯過了美妙的畫面。
音樂聲逐漸加快，花魁的舞步也漸漸快了起來，從遠處看去，就是一個粉紅色的影子，在舞台上來回地移動著。
一陣微風吹來，她臉上的面紗被吹落了下來。
「哇！」
台下的人都驚呼了一聲。
見面紗脫落，她也不去管，仍跳著舞。這是人們才清晰的看到，她被面紗遮住的皮膚如剛剝殼的荔枝，左邊嘴角下一顆可以忽略不計的細小黑痣，徒添幾許俏媚。
蜀中有佳人，一笑百媚生。
桃花節漸漸入了高潮，接下來便是唱曲。只見她櫻唇輕啟，一陣如山間溪水般的清澈聲音響起，「去年今日此林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四句二十八字，一詞三疊。清澈空靈的聲音在桃花林間迴盪著，撩動著人們的心弦。
一曲終，朵朵桃花自半空中落下。停在舞台中間的她，被落下的桃花圍著，孑世傾城。她對著舞台下面的人群微微一笑，立即讓人生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遠處的李青蓮也醉了，不是喝酒醉了，而是被這人、被這舞、被這風景給灌醉了。
那一夜的桃花，醉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