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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萬丈高樓平地起 第四百九十八章 先打趴下再說 文 / 幸福來敲門

    天守閣之中,茶爐在嘟嘟地燒著水。

    不過此刻兩人都沒有了喝茶的心情。

    本多正信雙眼一瞇,將折扇豎起,揣摩著安國寺惠瓊話中的意思。

    對方堪於織田信長這樣人物,都交鋒過的人了,那麼言辭之間,不必把握他的內容,而猜透對方話語中背後的動機即可。

    安國寺惠瓊方才說話,提了三個意思,一,毛利家水軍很強大,可以在海面上壓制武田家。

    二,毛利家對若狹有染指之心,對於李家介入很憤慨。

    三,儘管如此,毛利家覺得李家一事,可以溝通談判,獲得協商的途徑。

    這樣的情況看來,那麼安國寺惠瓊一開始採取的強勢態度,自然不是此人腦子發傻,為了彰顯毛利家現在山陰山陽兩道霸主的霸氣,以及毛利水軍的強勢故而才如此居高臨下,看不起武田家的氣焰。

    對方沒有這麼蠢,務實之人根本不會有這份虛榮心,而對方真正目的,是看本多正信自己的反應,試探李家有沒有料,是否有在若狹立足的野心。這才是其中的關鍵。

    然後憑著試圖本多正信的態度,看出若李家有開闢若狹戰線的力量,那麼從安國寺惠瓊的話內容中,看出毛利家必然有下一步的手段,在某些方向得到李家的借力。

    攻陷區區一個多瀨山城,竟然引起了丹波內籐家的主動從屬,以及毛利家的主動接洽。看來在若狹的駐紮,在近畿中豎立本家威望的旗幟,進而將整個全局的勢力,結連在一起。

    正所謂。不謀全局者,不可謀一城,聯想到毛利家現在的攻略方向,本多正信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

    想通了這一切,本多正信將折扇微微搖起,沉聲言道:「惠瓊大師,你此次來出使本家,是毛利家當主安芸右馬頭的決定。還是吉川治部少輔的意見?」

    安國寺惠瓊本是整理衣裳的,但聽了本多正信的話微微一愣,兩個人間就如此僵持下來。

    而這時茶爐上傳來噗噗地沸騰聲,而本多正信從容將茶爐從風爐上取下。

    安國寺惠瓊陡然哈哈一笑。手指著本多正信,一副大家都是明白人的表情,言道:「事實上,安芸右馬頭與吉川治部少輔二人共同的決定,如此說。本多大人明白了嗎?」

    吉川治部少輔,即是吉川元春,毛利兩川之一,毛利家自毛利元就之後。最強的大將,合戰數十戰。至今不敗,在西國威名赫赫。

    甲斐。躑躅崎館。

    正在本多正信與安國寺惠瓊商談之時。

    一場事關武田家生死轉折的軍議,正在館內進行。

    面對織田,德川,上杉三家組織的武田包圍網,眾家臣們皆是面色凝重,這一軍議之中,將決定本家的應對方向。

    在這場關鍵合戰之中,若是應對不慎,就是武田家滅亡之下場。

    武田信繁,武田信廉,李曉三人面對視之,雖說之前彼此心底都有所不快,但經過這麼一折騰,大家皆已將心結放下。

    三人這一切不快之事放下,武田信廉當即請李曉入座。

    李曉現在是能登守護,又被朝廷授予正五位下的近衛少將,有著屋形號。

    所以眼下就算並非筆頭家臣,武田家現在除了武田信勝之外,無人一人身份在他之上,就是一門眾中信繁,信廉,亦是不能。

    當下李曉見過武田信勝之後,就坐在了其次席之上。

    跡部勝資等人見此皆是不忿,而之前沒有去李曉府上的河窪信實,小山田信茂等人,見此亦是默然。

    躑躅崎館的大殿之上。

    軍議繼續。

    剛才眾人走時,皆沒有聽見織田家在中山道,東海道出陣兵力的部署。

    待武田信廉重新再講了一遍,待眾家臣們得知有超過十一萬的大軍從三路並進,齊攻武田家時,所有人皆是失色。

    這可是,當年織田家上洛成功之後,信長如日中天時,方才有的待遇,今日居然輪到武田家了。

    武田信廉將這一切形勢說完一遍之後,目光看向坐在武田信勝下首的李曉。

    事實上在場家臣皆看向李曉,皆想聽聽這位譽為,自信玄,勝賴之後,武田最強的兵法家的意見。

    這時武田信繁亦開口言道:「屋形公,你覺得現在在此形勢之下,本家應該如何應對上杉,德川,織田三家的合圍呢?」

    武田信繁口氣雖是淡然,但已是一副請教的姿態了。

    李曉看向眾人的目光,心道自己有如此眾望所歸麼。

    李曉當下回答武田信繁,言道:「巢月公,談不上如何應對,只是實話實說,請恕我直言,以本家目前的勢力,要同時對付上杉,德川,織田三家的攻勢,毫無勝算。」

    李曉話剛說完,台下跡部勝資便冷笑言道:「若是屋形公,只有這等意見,可以不必說了。」

    李曉看向跡部勝資,心底暗暗冷笑,但是面上神情不變,溫和地言道:「跡部大人,若有什麼指教,不妨直說,我洗耳恭聽便是。」

    跡部勝資在武田信繁他們不快目光逼視下,面色一寒,當下悻悻低下頭。

    李曉當下不理會跡部勝資,看向眾家臣,言道:「不錯,同時應對上杉,德川,織田三家,任天下任何一大名家也沒有這個勢力,縱然是源義經,木曾義仲復生亦是不能。」

    「所以本家所要應對的戰略,就是各個擊破!」

    聽了李曉之言語,眾家臣之中皆是默默點頭。雖不是什麼石破天驚,出人意料之見解,但是也算為下面的方向,理出了一個頭緒。

    這時一條信龍開口言道:「屋形公。各個擊破,是用兵之道,只是事有輕重緩急,這三家之中,我們應優於對付哪一家呢?」

    李曉看向一條信龍,言道:「右衛門大人,說的不錯,事有輕重緩急。」

    「此次三家分四路來襲。在北陸道,柴田軍團為我飛驒越中軍團相持,雙方旗鼓相當。中山道,織田信忠兩萬大軍攻打巖村城。目下巖村城有秋山大人鎮守,東美濃地勢曲折,兵力不易展開,巖村城又乃堅城,應可以固守數月。此兩路。暫可視之為緩。」

    「而東海道,德川家康,瀧川一益兩萬軍勢而來,馬場大人的駿河軍團勢力略遜。而長筱合戰時駿河軍團又遭到過重創,這一路實難以抵抗。可視之為急。」

    「在北面上杉家出兵四萬,兵力為各路中之雄。又深入我信濃腹地,攻陷了安曇郡,切斷了本家與飛驒之聯繫,所以形勢最危,視之最急。」

    李曉說完之後,武田信廉試探地言道:「那麼屋形公的意見,這四路之中,上杉家兵勢最大,又最危及本家信濃之根本對嗎?」

    李曉點了點頭,言道:「可以這麼說。」

    「看來唯有一戰了。」武田信廉長歎言道。

    武田信廉這麼說,令眾家臣一陣沉默,之前李曉說的情況,他們皆是明白,之前軍議上,大家亦討論過,上杉謙信乃四路最強,若是能擊敗上杉家,使其退兵,那麼其餘三路則不戰自退。

    但是迎戰上杉謙信,在場雖有這個勝算,就算當年信玄,勝賴兩位主公在時,也是遍吃苦頭。

    現在與上杉家進行決戰,武田家有這個勝算麼?

    這時武田信繁從武田信勝身後,立身而起,大聲言道「上杉軍四萬,本家若是傾力動員,加上北信濃,西上野兩軍團,可以出陣三萬左右軍勢,如此差不多可以是與上杉謙信一決雌雄的根本。眼下所缺者唯有一大將爾。」

    說到這裡,武田信繁長歎一聲,看向李曉言道:「屋形公,我已經老了,已不復當初川中島時與上杉血戰之勇氣了,現在縱觀本家之中,能與上杉謙信一戰,與之匹敵的大將,也唯有你一人。」

    「所以與上杉家決戰之事,就拜託閣下了。」

    聽了武田信繁這麼說,眾家臣心知,實際上他們將與上杉謙信一戰,武田家指揮之軍配,交由了他。

    一般如此戰略決戰,都是由家督擔任總大將。

    但是武田信勝還小,肯定沒有這資格,所以唯有李曉擔當了。

    或者武田信勝擔任名義上總大將,李曉以軍奉行,或者副將一職待其指揮。

    這可是前所未有之權勢啊,這一次就落在了李曉身上。

    頓時一片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看向李曉。

    對武田信繁這決定,眾家臣上有些人嘴唇微動,似要反對,但是最終還是沒有人站出來。

    李曉看了武田信繁的神色,卻並未一口答應,受之此大權。

    他轉過頭反而看向了,那風林火山以及諏訪大明神的旗幟,當即言道:「眾位,我的意思並非是與上杉謙信決戰。」

    李曉此言一出,眾將嘩然。

    現在連武田信繁都以為,李曉既提出這個意見,那麼就是自己要上了,擔當此大將。

    之後,為李曉他正式復出,做一個鋪墊。

    李曉承認他亦有這個染指的野心,提升自己在武田家的威望,但是事實上卻不容許這麼做。

    不過即便李曉現在頭腦發蒙,覺得自己軍略上可以勝過上杉謙信,但是他在武田軍的威望,可以與信玄,勝賴兩位館主相論麼?若是他調度,武田家眾家臣會聽他的麼?

    這樣與上杉謙信決戰,能有幾成勝算,若是大敗,自己辛苦十數年建立起來的武勳,只有給上杉謙信當鋪路石,並且武田家家臣亦會將原因歸咎給李曉,從此再也翻不了身。

    武田信繁言道:「屋形公,為何如此說呢?」

    李曉答覆言道:「此次上杉,織田。德川三家來攻,同時出手,必然之間早有默契,有一個佈局在先。否則亦不會出動佐竹等勢力,拖住本家盟友北條家之手段在先。」

    嗯。

    眾家臣們皆是點頭。

    「所以既然敵軍計劃周全,那麼本家一切的反應應對,亦在對方套路之中。這四路來戰,上杉謙信一路大軍齊出,傾力來戰,其用意已經十分明顯,就是一副要與我軍進行戰略決戰的企圖。若是本家如敵軍所期望,亦派主力而出與上杉決戰,如此就正中敵軍的期望。」

    「而在兵法中,敵人所期望的一切。正是我們要反其道而行之的!」

    李曉所說的,打個比方,正如下棋,對方佔據先手,在棋盤上佈局。若是對方攻擊哪裡,你就應對哪裡,那麼就陷入敵人的套路,亦步亦趨。而這個時候。必須干擾對方的棋路,在敵人不熟悉的地方攻擊落子。如此可以使得敵人之前準備的後手無法發揮。

    正如當初信玄三伐北條家,每一次進攻路線都出乎北條家事先的判斷和意料。故而大獲全勝,打得相模獅子一點脾氣也沒有。

    「如何反其道行之,難道不與上杉家決戰,還有更好的應對方法麼?」武田信廉當下問道。

    「難道請公方殿殿下,出面為本家議和,說服上杉家退兵。」說話是河窪信實。

    武田信繁緩緩搖頭言道:「這不可能,上杉謙信雖一貫遵從名分大義,但是這一次他蓄謀已久,不會輕易答應。今時以不同往日,公方殿一句話令上杉家四萬大軍退兵,就算上杉謙信肯答應,他麾下豪族國人亦不會答應。我們還是聽近衛少將的意見吧。」

    李曉點了點頭,言道:「方纔河窪殿下,說的也不無道理,有這層名分大義之壓制,還是比沒有的好,但是若我們將期望抱之在此,就大錯特錯了。」

    「實力才是迫使上杉家退兵的手段,上杉謙信野戰雖天下無雙,但攻城卻是稍遜,我們當務之急是緊守信濃腹地重城,不讓其有突破機會,之後堅壁清野,待上杉軍四萬大軍糧盡。」

    「如此之下,我預計,上杉謙信不會放棄這次攻略本家機會,必會在信濃死撐,接下來信濃的失地,我亦當前做好有所犧牲的準備,甚至抽調一路精兵,攻入飛驒,切斷飛驒越中軍團,美濃與越中的聯繫,這都必須考慮在內。」

    武田家眾將聽李曉這麼說,顯然是對上杉謙信攻略信濃,做了最壞的打算了,不僅是信濃失地,他甚至連李家的基業飛驒國,都做好不保的準備了。

    李曉都如此說,那麼武田家眾家臣更無異議,當下一條信龍殺氣騰騰地言道:「既然將上杉家的攻勢,棄之不理,那麼我們該做什麼?」

    李曉聽了點了點頭,將手一揮,斷然言道:「我們要做的,就是集中先打東海道,德川家一路!」

    李曉接下來解釋了,為何要攻打德川家的意圖,很簡單。

    德川家狹在武田,織田兩大勢力之間,與其他勢力,別無領土接觸,要想立足生存,有所進取,只有滅亡武田家的途徑。

    所以在德川家康的眼底,早是一個有武田,沒德川,有德川,沒武田,兩強之中只取其一的打算。

    在德川,織田之中,織田家可以向近畿,南海,西國方向拓展領土,不必與武田死磕,而德川卻是大大不同。

    德川家覆滅武田滅亡之心最為堅決,沒有緩衝的第二條途徑。

    所以武田家的家臣們可能會幻想,足利義昭出面讓上杉家退兵,但是對德川家,根本一點期望也不會有,死戰到底。

    對德川家,武田家眾將還是一貫抱有心理優勢,雖然三河兵一貫奈戰,歷次合戰之中,猶如硬核桃般,令武田軍上下磕得是滿口是血。

    不過無論是長筱,還是三方原,德川家康都只有在面對武田菱的大旗下,最後敗退而逃的命運。

    況且在這次攻略的這三家之中,德川家偏偏又是勢力最弱的。

    首先是戰略形勢上,失去長筱,野田城,東三河要害吉田城已門戶洞開,如將德川家的領地比作一條巨蛇,那麼吉田城就是蛇的七寸,切斷這裡德川家遭到三河,遠江兩國首尾斬斷的命運。

    其次就是勢力上,德川家不過五十萬石,調動兵力不過一萬多人,從實力而言,武田家若主力出陣,配合駿河軍團來攻,可以完成碾壓,比之上杉謙信完全不同。

    而李曉的戰略,也是痛毆德川家,這邊不顧上杉謙信的猛攻北信濃,織田信忠攻打巖村城,也要先把德川家給我打趴下了再說。

    打比比方,就好像一個人,他被一群小混混堵在牆角,眼見要遭到圍毆的時候。

    這時候,他又是李小龍不可能一個人挑全部,那麼若不想跪下求饒,或者抱頭挨打,唯一的方法就是對準對方最弱,又態度最囂張的一個人,逮住了對方上前死打。

    不管旁人的人對你怎麼打,就是死盯著一個目標不放手,結果就讓你進醫院的同時,對方這個人也跟著陪你進醫院。

    這個說法可能流氓了一點,但是李曉的戰略,換句話說,就算是北信濃丟掉了,甚至整個信濃也失地了,但若是可以攻下三河,把德川家幹掉,那麼這場會戰,武田家也不算是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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