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四章 拜訪 文 / 燭
第四百二十四章拜訪
「到龐家提親?」晚上回來,聽聞楚玨的請求,楚洛立時皺起眉來,如果是幾個月前,就算明知事情把握不大,他也可以遣人一試,但是如今龐籍已經貴為宰相,成也就罷了,可喜可慶,若是被拒之門外,豈不是讓人笑話自己趨炎附勢,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夫君,真的不肯?」王夫人淡聲問道。
「不是不肯,而是怎麼說呢。」楚洛心中無奈,連忙解釋道:「玨兒還在進學,明年就要參加解試了,過早成親,或會分心,於前程不利。」
「這個倒是不必擔心,大不了先蔭補個官職,以後慢慢考。」王夫人說道,這種事情在宋朝非常常見,沈遘就是明顯的例子,反正朝廷也沒有規定,官員不能參加科舉。
「讀書,要做到心無旁騖,學問才有所增進。」楚洛耐心解釋,而王夫人臉色冷了下來,平聲說道:「說到底,你還是不願,那就算了,我去找二哥幫忙說項,做父親的不管,那只能讓舅父出馬了。」
王夫人的二哥,卻是名相王曾之子王繹,不是堂兄妹,當年王曾無子,便從王夫人父親那房將王繹過繼過去,兩人兄妹感情要好,且都居在汴梁,經常往來走動。
如今王繹官居中書舍人,得益王曾留下的人脈,與朝中大臣關係不錯,請他幫忙,或許要比楚洛有用,問題在於,自己的家事,卻要外人幫助,讓自己顏面何存,楚洛臉色頓時微垮,遲疑說道:「這個就不用麻煩二哥了,待質兒成親之後,再找個時間,我去龐府拜訪,探個口見吧。」
「嗯。」王夫人微微點頭,忽然輕笑說道:「其實你也不必過慮,現在你應該清楚了吧,為何玨兒總是往朱雀街巷跑。」
「你是說。」楚洛恍然大悟,心中確實多了兩分信心。
「剛才玨兒和我說了,他與龐家小娘子,有過數面之緣。」王夫人暗示說道:「可見兩人頗有緣分,事情或許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這小子。」莫名含笑,楚洛搖了搖頭:「小小年紀就,也不知跟誰學的。」
「父子一脈相承,好意思說兒子。」
一句話讓楚洛無語,第二天清晨,在母親那裡得到肯定的答案,楚玨欣喜若狂,連書院也沒有心思上了,跑去找楚質宣洩興奮心情。
還是小毛孩子啊,楚質坐在廳中,懶洋洋的打著阿欠,顯然還未從睡意中清醒過來,婚期臨近,特意請了婚假,反正集賢院清閒得很,就算不給曹楚兩家面子,也要表示對皇后的敬重,所以直學士非常爽快就答應楚質的申請。
隨著秋雨幾度輕曬,汴梁城的天氣也日益轉涼,清晨時刻,也越發的賴床,懷戀溫暖的被窩,特別是還在摟著初兒香滑軟綿的嬌軀,睡得很是甜美,不料卻給楚玨吵醒了。
抿了口滾燙香濃的茶湯,擰動幾下身體,活動筋骨,聽著一陣陣卡吱的聲響,楚質感覺精神振奮幾分,慢慢吞吞說道:「文玉,我不知道瑩兒小娘子聽到這個消息是否歡呼雀躍,但是我卻知道,如果你再不去書院,教諭一定十分欣然給你記過,然後,戒尺或許不會亮出來,不過罰抄幾遍經文肯定是必然的事情。」
「是了。」楚玨臉面變色,蹦了起來,兩步奔到廳外,忽而停止,又走了回來坐下,滿不在乎道:「抄就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文玉。」楚質滿面肅容,諄諄教導道:「你一直是書院之內,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怎麼突然變得這般墮落,這種思想要不得,須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還年紀,有著大好的青春,風華正茂的時刻,豈能隨便浪費。」
無視楚質如教諭一般的叨念,楚玨撇嘴道:「就是墮落也是跟你學的,能拖就拖,推不過去,那就到時再說了,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船行橋頭自然直。」
怨念,其身不正,還真是沒有資格教訓人家,楚質打消了攆走楚玨,再回去補個覺的念頭,瞄了眼楚玨,發現他滿腹心思都寫在臉上,心中暗笑,便不動聲色,悠然自得的端起杯子,仔細口茗,入口清香,微澀中帶著甘甜,令人回味無窮啊。
片刻,楚玨忍不住了,開口說道:「二哥,你說,我要不要把這消息告訴瑩兒,好讓她做個準備。」
「準備什麼?」楚質淡然說道:「告訴她,你出爾反爾,心裡著急,不想等到明年,乾脆月底成親算了。」
「沒有。」楚玨俊臉通紅,覺得這個主意似乎也不錯。
「你呀,我只是讓你警惕有變,沒有讓你那麼急切。」楚質微微搖頭,說道:「以龐家如今的地位,嫡女出嫁,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就算是曹家上門說項,也有可能被婉拒出門,你不能太過寄望於此,還須認真讀書,明年通過解試,後年金榜題名,只要成績斐然,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可是,你又說。」楚玨心裡慌亂。
「當然,為防止意外發生。」楚質狡黠笑道:「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比如,反正今日有空,就帶你出去拜訪個朋友吧。」
朱雀街巷附近,有一處不怎麼顯眼的宅院,就是龐府,雖然身為當時宰相,但是龐籍為官清正,不喜奢華,住宅也是不張揚華麗,若不是經人指點,恐怕楚質也料想不到,堂堂宰相的府邸居然這麼低調,不過從外望去,院落樹木成蔭,清幽安靜,看起來也算古樸雅致。
上門敲門,半響,有院子開門,望著楚質兄弟,一身白衣素袍,看起來像是兩個少年學子,不由有點迷惑道:「請問兩位公子有何事情?」
「敢問,德孺兄可在府中?」楚質一臉溫和的笑容。
今日,沐休,龐籍沒有上朝,難得清靜,也就在書房指點起長孫龐恭孫的學問來,考校幾句,發現孫子學問有所增進,心中欣慰,不覺微微頜首,露出滿意笑容,揮手讓他繼續背誦戰國策中某篇文章,聽著朗朗聲音,思緒又飄飛到朝堂之上。
解決了張堯佐的事情,朝廷確實清靜很多,那些台諫官員也消停起來,還在猶豫著下一個目標是誰,過了幾日安靜日子,皇帝滿意,龐籍也覺得輕鬆,沒想麻煩啊。
見到龐籍搖頭微歎,龐恭孫立時停聲,小心翼翼說道:「祖父,是否孫兒背誦錯了?」
「呃,沒有,你剛才你進來。」龐籍回過神來,有點迷糊,正要問龐恭孫說些什麼,卻聽見門來傳來僕役的求見聲音,順勢答應了。
「相公。」僕役恭敬行禮,然後才說道:「門外有兩位學子,欲求見公子。」
「我?」龐恭孫有點兒驚訝,但也沒有在意,或許是哪個朋友找上門吧,若在平時,肯定立即出迎,問題在於,現在,望向龐籍,龐恭孫猶豫了起來。
「有朋來訪,不亦樂乎。」龐籍微笑說道:「德孺,不必顧忌,人生難得幾個良師益友,切莫怠慢了,免得人家覺得你倨傲,進而疏遠。」
「孫兒謹記教誨。」龐恭孫說道,取過拜帖仔細觀看,心中卻是打定主意,如果只是一般的客人,就讓管家客氣打發即可,免得浪費自己的時間。
「集賢校理,楚質。」龐恭孫驚訝,名字非常熟悉,問題在於,自己與他應該沒有交集吧,怎麼會突然前來拜訪自己。
「誰?」龐籍聽到楚質的名字,眉毛輕微動了下。
開闢鹽田,立下功勞,楚質自我感覺不錯,可是回到汴梁,卻沒有得到天子與百官的熱烈歡迎,反而冷遇起來,所以自然而然產生一種錯覺,認為就算自己在民間的詩名頗盛,可是放在朝堂上,還是個小人物,或許除了關係不錯的官員,應該沒人會注意自己。
畢竟士大夫們,看重的還是經義學問,對於鹽田這類奇技『淫』巧之物,向來是輕忽蔑視,不受關注也很正常,然而,他卻有些妄自菲薄了。
真正掌控國家政權,有幾人真是信奉以儒術治天下,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這些都是空虛口號,一般是用來糊弄天下,愚昧百姓的,歷朝歷代,除去那些腦子不清醒的皇帝官員,誰人不是披著儒家外衣,暗地裡卻以法治國,注重實際利益。
范仲淹新政,還不是想減輕百姓負擔,同時朝廷支出減少了,進而給國庫增加收入,可惜卻傷害了眾多人的利益,失敗難免,連范仲淹這種名臣大儒,也為錢操碎了心,誰還能說君子不言利。
在朝廷連年赤字的情況下,楚質開源之舉,直接給朝廷增加了大筆收入,表面上不提,大臣哪個不記在心裡,就連皇帝趙禎,如果真要忽視楚質的功勞,又何必要親自決定他的仕途官職。
然而,出於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考慮,才故意冷置楚質,特別是前段時間,趙禎那句執政之才,可是讓不少人眼紅之極,紛紛猜測皇帝的用意,是不是在暗許什麼。
當然,這件事情,只限於少部分人知道,以他們的身份地位,卻是沒有必要特意去結交奉承楚質,龐籍就是其中之一,畢竟,楚質要坐到那個位置,少說也是十幾二十年之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