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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一十章 賞罰分明 文 / 燭

    第三百一十章賞罰分明

    楚質迷迷糊糊醒來時已近子夜,一輪冷月懸空高掛,身體軟綿綿的躺在床上,不時可聽聞外面傳來蟲鳴叫聲,手臂輕微的移動,卻感覺全身酸痛難受,或許正是疼痛讓楚質恢復清醒的意識,慢慢睜開了眼睛。

    藉著房中微弱的燭光,望著熟悉的陳設,楚質就知道自己身在縣衙的宅中,眼睛裡掠過迷茫之意,好像在思考自己怎麼回到縣衙了,片刻之後,終於找回了記憶,不由得苦笑了下,酸痛的感覺又接連襲來,那種滋味,讓楚質發誓以後絕不再游泳了。

    疼痛過後,頓時又感到肚子一陣飢腸轆轆,難受異常,聽著咕嘟的腹鳴聲音,楚質才恍然想起自己忙碌了一天,也沒有機會進食,最後還差點去見閻羅王,再不補充能量的話,沒準沒成為水鬼,反而變成餓死冤魂。

    忍著酸軟,微微撐起身體,楚質就要下床,不想眼前突然一片昏暗,暈眩眼花的感覺掠過,全身無力似的又仰癱回床上,震盪了下,讓他呼吸岔氣,咳嗽連連。

    「公子。」聽到房中傳來動靜,在偏房中守候已久的長貴連忙衝了進來,見到楚質的模樣,一臉驚慌失措之色,呆滯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般的快步上前,攙扶起楚質。

    咳了幾下,氣也就順了,不過嗓子還是有些火辣的乾澀,伸手揉了揉脖頸,楚質才覺得舒服了些,開口剛要說話,卻發現噪音變得嘶啞起來:「沒事,去拿杯水來。」聲音乾澀如同磚石摩擦發出來一般,而且才說了幾個字,楚質就感覺喉嚨冒火,咯得生疼。

    長貴彷彿也被嚇了一跳,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慌忙從房中桌几上倒了盞溫水過來,服侍楚質喝下,見到他痛苦的表情有所舒解,這才安下心來,眼圈發紅說道:「公子,你總算醒了,出門之前,惠夫人千叮萬囑小的要照顧好公子,小的卻沒能做到,真是該死。」

    在長貴的攙扶下,楚質半躺在床上,喝了幾盞溫水,喉嚨的火辣也消去幾分,雖然還有些不適,但說話聲音卻清晰了許多:「這事在我,與你何干。」

    看著長貴眼睛就要溢出淚花來,楚質微笑了下,輕聲說道:「況且,你看我現在不是一切安好嗎,能出什麼事情,堂堂男兒,豈能作此女兒樣,莫要哭喪著臉,不然我就將你的糗事告訴小娟,看她還理你不。」

    小娟是惠夫人宅院內的侍女,長貴每次見到她,眼睛總是往人家身上瞄,一臉的憧憬傻笑,其中存了什麼心思,在楚府也不是什麼秘密。

    一提到小娟,長貴表情明顯有所不同,憨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過片刻之後,又低聲道:「公子,以後遇到這種事,您儘管吩咐小的去辦,莫要以身涉險,昨日見到他們將您抬回來,臉唇青烏,一動不動,小的還以為嚇得魂都差點散了。」

    摸了下臉,果然有些冰涼,在雨水中泡了那麼久,體溫下降也正常,小命沒有交待在那裡就好,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楚質樂觀的浮想聯翩,說不定過兩天就會碰到什麼好事呢,最好是朝廷發一道公文把自己調回汴梁,那就更爽了。

    做了片刻美夢,突然想起長貴言下之意,楚質驚訝說道:「你剛才是說昨日,這麼說我已經昏睡。」

    「嗯,都有一天半夜了。」長貴說道,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阿欠,臉上掛著兩個十分醒目的黑眼圈,眼袋有些紅脹起來,不用說,肯定是擔心楚質,所以貼身照看陪護,一天半夜來根本沒有休息過。

    本來還想打聽下百姓的情況,但見到長貴的樣子,楚質也心有不忍,和聲說道:「你累了吧,快些回去睡吧。」

    長貴點了下頭,又連忙搖頭說道:「不行,我還要留下伺候公子。」

    「隨便你吧,不過我倦得厲害,卻要休息了。」楚質說著,重新躺下,閉上眼睛,說道:「你莫要吵我就成。」

    「既然這樣,那小的就暫且退下,有什麼事只須叫喚一聲,小的馬上過來。」長貴好像也明白楚質的心意,帶著幾分暖和的心情,慢慢地退出房中,輕輕合上房門,小心翼翼的回到偏房內,不過卻沒有睡覺,而是和衣瞇著眼睛伏在桌案上,心想只打個盹就好。

    不料可能是因為見到楚質醒來,心情舒暢的緣故,合上眼皮之後,才過了十幾秒,立即熟睡起來,發出均勻如雷的鼻鼾聲。

    聽到從隔壁傳來的動靜,楚質微微輕笑,隨之睜開眼睛,望著從窗子滲透進來的清輝月光,心中湧起難言的喜悅,因為他仔細聆聽,從外面傳來許多的聲響,有鳥啼蟲鳴聲,有清風捲葉聲,還有長貴的鼾聲,卻唯獨沒有瀑雨擊打牆壁的聲音。

    如果不是還隱約能聽見有水珠從屋簷滴落的滴答聲,楚質還以為天空已經放晴,不過這也能說明,就算雨水沒停,也減弱了很多,希望明天有個晴朗的好天氣,帶著美好的祝願,一陣困意襲來,不過肚子還是好餓,帶著一絲怨念,楚質慢慢進入了夢鄉。

    清晨,或許是下了雨的緣故,院子裡蘊了一片朦朧的水霧,棉絮一般緩緩游動,將縣衙內宅房屋籠罩起來,在睡夢中的楚質也感覺到絲絲的涼意,忍不住蜷曲起身體,把覆蓋在身上的單薄絲被捲得更加緊湊了。

    此時,天空依然佈滿著層層灰暗之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積雨烏雲,過了片刻,東邊的天際漸漸泛白,一剎那間,一輪紅日從朦朧的地平線上躍升,瑞氣千條,霞光萬道,無邊無際的熱量瞬間將空中的層層迷霧驅散開來。

    大地彷彿回到春暖花開、萬物復甦的季節,經過雨水的沖洗滋潤,樹木枝葉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得那麼的蔥鬱,特別是那掛在葉子尖端的露珠,還閃爍著七彩光暈;雀鳥也從巢穴中振翅如箭,在空中盡情遨翔,啼聲清脆而嘹亮,藍天、白雲、綠樹、碧水、清風徐徐,盡顯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當一縷陽光投射在身上時,楚質猛然驚醒,一把掀開絲被,跳下床來,匆匆穿上鞋子,推開窗戶,淋浴著多日不見的陽光,臉上浮現燦爛的笑容。

    「公子起了。」長貴隔著房門叫道。

    「進來吧。」楚質說道,輕輕舒展著身體,做了幾個擴胸壓腿動作,發現昨晚的那種酸痛感已經消失大半,除了肌肉還有些僵硬外,其餘一切正常,洗漱完畢,更覺神清氣爽。

    以風捲殘雲之勢,將桌面上的幾碟早膳掃蕩而空之後,啜了口清香潤肺的茶湯,一股暖意流淌全身,楚質不由得舒服的歎了口氣,模樣很是愜意。

    看著空蕩蕩的桌案,長貴笑容滿面,還恐楚質吃不飽,好意說道:「公子,要不要再叫廚房多備些膳食來。」

    「不必了,飲食只須八分飽,這才是養生之道。」楚質說道,一臉的心滿意足,長貴自然連連稱是,麻利的收拾起碗筷,讓附近的僕役端回廚房,而自己卻站在楚質旁邊,大有寸步不離之意。

    其中楚質也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卻沒有理會,反正大雨已經停了,自己也不會沒事找事去江河游泳嬉戲,長貴跟不跟著也沒有什麼差別,解決了生理問題,也是時候料理公務了,輕輕擱下茶盞,楚質站了起來,悠悠走出內宅。

    「見過大人。」

    才出宅院門口幾步路而已,見到楚質的身影,一些值班守衛的衙役紛紛笑迎上來,恭敬拜見施禮,點頭回禮示意之餘,或許是錯覺,楚質總覺得衙役們的態度,好像要比之前熱情誠懇了幾分。

    來到了簽押房中,一些書吏紛紛前來見禮,主簿劉仁之更是滿面欣喜說道:「見到大人臉面的氣色紅潤,便知身體已無大礙同,那下官就安心多了。」

    「勞劉主簿與諸位掛心。」

    楚質就欲說上幾句客套話,以表示下劉仁之對於自己的關心,不想人家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他笑容忽然收斂,嚴肅說道:「但請大人容許下官多嘴,大人身為錢塘知縣,救民於水火固然不錯,不過也要須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理。」

    滔滔不絕的說教了許久,楚質表情有些尷尬,卻也不好阻止,畢竟人家話裡話外都透著濃厚的關切,都是為了自己著想,況且人家說得也沒錯,自己這回的確是衝動了,到現在心裡何嘗沒有悔意,那還有什麼好分辨的。

    「下官一時僭越,還請大人莫要責怪。」到了最後,劉仁之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像是在訓言的模樣,這才停了下來,不過也明白楚質的性情,臉上倒沒有什麼驚恐之色。

    擺了擺手,楚質微笑說道:「劉主簿之言,本官記下來了,以後絕不再犯。」

    仔細打量著楚質,好像在判斷他話裡直假,過了片刻,劉仁之重新露出笑容,說道:「如此甚好。」

    「對了,本官昏睡了許久,卻不知道百姓在城中安置情況如何?」楚質說道,有幾分岔開話題之意,但也的確十分關心此事。

    「大人放心,有范公坐鎮,豈能出差。」劉仁之笑道:「在大人出城尋引百姓時,范公就已召集了城中富戶,與他們商議了稍許時間,他們紛紛表示要按照范公的意思,提供住所安置百姓,有的甚至願意慷慨解囊,解決百姓的衣食問題。」

    「真是難得的好人啊。」楚質感歎道,對某些人的遭遇表示理解和同情,要知道不管他們心裡是否同意,但卻沒有敢反對的膽子,那還不如大方贊成呢,不過同情歸同情,楚質卻沒有想過伸予援手,反正他們家大業大的,多養幾個人也不差錢。

    「的確如此。」劉仁之的笑容好像有點詭異:「范公也是這樣讚歎他們的。」

    與劉仁之相視而笑後,楚質好像想起了什麼,淡聲說道:「劉主簿,昨兒不是,應該是在前日,本官發現縣衙有幾個差役玩忽職守,消極怠工,故已將他們革職,你且記錄在案,若是縣衙人手不足的話,那多招募些人回來補充即可。」

    「大人說的是李木幾人?」劉仁之輕聲問道。

    「嗯,沒錯。」楚質點頭。

    「大人,他們幾個也是衙裡的老人了。」劉仁之說道,好像有為他們求情之意。

    然而楚質心裡是有底線的,平時懶散些無所謂,但在百姓遇到危急的情況下,身為公門衙役,那就要盡力救援,不然留他們又有何用,所以楚質態度十分堅定的說道:「不用多說,此事就是如此定了。」

    「下官明白。」劉仁之識趣閉嘴,心中輕歎,不是自己不出力,而是你們自己硬要往槍口上撞,也怨不了別人。

    「還有,前日隨本官出城的衙役書吏,也著實辛苦勞累,到月底給他們雙俸吧。」楚質說道,心中非常滿意古代的財政制度,縣衙設有小金庫,還有一筆供知縣花銷的機要費,可以名正言順的挪用,也不必擔心有人查賬。

    不等劉仁之答應,也不知道哪裡傳來一陣壓抑似的歡呼聲,隨之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幫,也不知收斂些。」劉仁之搖了搖頭,好像很無奈似的答應下來,不過在轉身的時候,嘴角卻泛出一縷笑容,事事賞罰分明,這才是御下之道,手段越發熟練,真是值得可喜可賀啊。

    不過,望了眼刑房方向,劉仁之暗歎起來,某個人心裡怕是不怎麼痛快。

    處理了兩件小事,楚質也沒有閉著,繼續發揮自己人形圖章的光榮使命,拿起代表著自己知縣身份的大印,不停的在已經讓劉仁之與沈遼批復過的公文上蓋印戳章,以每秒十行的速度,粗略看過內容後,立即揮舞印章,須臾之間,就處理完畢堆積成牆的公文。

    才喘了口氣,有衙役前來匯報道:「大人,太守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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