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大名府 第二十七章 淵源(下) 文 / 斬空
第二十七章淵源(下)
高強大為意外,依言到前廳一看,一員大將,統制官的服色,旁邊跟著一個衣甲光鮮小將,見了高強滿面堆歡,一起施禮:「童帥麾下,末將王稟,小將劉光世,見過青州相公。」
「……罷了!」一回到汴梁城,就出現名人氾濫,大概一塊磚頭扔下來,砸中十個人,裡面就有九個是聽過名字的,另外一個呢?是改過名了的。這兩個人,王稟是童貫直屬親兵勝捷軍的統制,歷史上打過方臘,兩次征遼,最後死守太原殉國的,算得一員良將;劉光世更不用說,現今西軍大將劉延慶的三公子,南渡四大將之一,不過名聲不大好聽,最出名的是畏敵避戰,外戰外行,內戰呢,也不算多麼內行。大概這次童貫回京,這兩個都屬於親信將領,帶著一起來汴梁城這花花世界享受一番。
高強想了想,叫人傳來劉錡,帶上幾個親隨前往,路上抽個空子拉住劉錡,叫他設法從劉光世口中套些話出來,大家都是西軍將門,一筆寫不出兩個劉字麼!
不一會到了童貫府上,他這是升了樞密副使之後新造的宅邸,以童貫的財力地位,自然是美輪美奐,京城裡除了皇宮之外,排的上號的美宅。門子送信進去,少停傳出個「請」字,高強當先而入,登堂入室,見到童貫端坐堂中,忙大禮參拜。
童貫趕緊上前攙扶,一臉的欣慰笑容:「當日塞北出使,情狀歷歷在目,不想兩年時光,賢侄已然青雲直上,此番本帥回京,得知賢侄不日就將出知大名府。實乃不勝之喜,霍哈哈哈∼」仰天大笑,腔調猶如京戲裡的銅錘花臉,只是略微嘶啞了點——前面說過,童貫的聲音完全不像太監那樣尖利。
高強陪著應付了幾句,恭維了幾句,大家幾下不痛不癢的推擋,童貫淡淡道:「賢侄。你與那陝西種家,可有交情?」
「只聞其名,不曾交接。」
童貫瞇起眼睛,上下打量高強,忽地又笑:「令尊當日曾在西邊軍中,可曾受了種家的照拂?」
「家父不曾提起,小侄不知。」
童貫三問:「這幾年來賢侄差人往我軍中販運軍食,可曾經由種家之手?」
無辜的笑:「這些下人地事。小侄哪裡曉得?這輩子也不曾到過西京,更不用說陝西了!」
三問三答。高強口中推托,心下卻像開了鍋一樣:童貫這是啥意思?這死太監,比刁德一還刁德一啊,跟我玩智鬥!
好在悶葫蘆總是要有人打破。童貫開始進入正題:「托賢侄的福,我大軍糧草軍械連年充足,將士日夜操練,士氣高昂。而夏賊日漸窘迫,遼人則方遭大災,國中乏食,必然無力援助於他。此千載難逢之良機也!只是夏賊雖蹙,國中猶有控弦之士數十萬,我大軍與之相當,守土有餘,進取不足。這兵力不足。賢侄可有妙法?」
高強明白,這是童貫給自己這邊的面子,他請求調用內地的弓箭手,正是要大舉進兵,而種師道在這件事上和他唱反調,那是不能容忍的。
心說「我也沒打算管你們這事啊,都是劉錡給我惹的禍!」一面笑道:「童樞密兵法淹通,必然無礙。縱然需要添兵加餉。打造軍械,也是樞府和政事堂列公的事。小侄哪裡懂得?」來個一推六二五。
本來若只是官場上的暗鬥,高強話說到這份上,已經間接表明了立場,不會介入到種師道這件事上頭,然而童貫卻似乎意猶未盡,追問道:「賢侄,當日你我一同出使遼國,便存了滅夏之心,如今休戰數年,士飽馬騰,正是大舉之時,若能一舉平滅夏賊,解我大宋百年西顧之患,則國家何幸,黎庶何幸!賢侄何不與我戮力同心,同此大業?」
汗……高強心說我哪敢!嘴上不住客氣,只是一味搪塞。
那童貫卻惱了起來,一把攥住高強地手,將他拖到側廳,高強頓時就睜大了眼睛:這裡居然放著一隻巨大的沙盤!
本以為這玩意只有後代建立了參謀制度後才會出現,高強這可是被古人震撼了一把,尤其這位古人還是向來被認為不懂兵事瞎指揮的太監童貫,反差之大,尤其明顯。
童貫放開高強,拿起一根木桿來,點著一處,得意洋洋地說道:「賢侄,此乃古之堆沙象敵之法。你來看。」說著左劃拉,右指點,將西夏邊境的地形說了一遍,最後道:「我籌劃經年,此番若能一舉攻破夏之左廂,盡取橫山之利,將鹽州夏州收歸大宋,則夏賊漠內無法立足,以後若要入宋,則必經瀚海,集兵籌糧皆大不易,而我以逸待勞,立於不敗之地!」
他放下木桿,雙眼放光看著高強:「賢侄今可知否?此役若勝,西北百年邊患可一朝而平,此後我大軍據橫山而窺興慶,中國日興而夏賊日蹙,不出數十年,可盡滅夏賊,此萬世之機也!」
見他如此慷慨激昂,高強也只得配合一下,作驚喜狀,心裡卻還是有點糊里糊塗,剛才童貫指點地圖說的那一堆戰略分析,他根本就左耳進右耳出,接受度無限趨近於零。
「只是如此大舉,如今西北兵力不敷使用,本帥此番入朝,就是想要請官家再調勁兵入陝,縱然不能上前敵殺賊,只需能穩守現有諸寨壁壘,維護大軍糧道饋餉不絕,俾我大軍主力無後顧之憂,方可成功。賢侄,你道是也不是?」
「是極,是極!」高強被他弄的無可奈何,又不好發作,只能隨聲附和。
童貫驀地將臉色一沉,好似川中變臉之法,陰森森道:「賢侄,若有人橫加阻撓,使我不能獲得援兵,錯過這大舉時機,此人該當何罪?」
高強差點順口說出「罪該萬死」來,好在嘴上把門的還沒下班,急忙吞了回去,換了一種比較溫和的說法:「夏賊為禍百年,國朝迄今不能平息,朝中若有人不知軍機,一味持重,也是有地,童帥須得耐心開解,俾可上下一心,共破此敵!」
童貫盯著高強看了半天,才道:「說的不錯,只是此人久歷邊戎,深明西邊利害,就連這沙盤之法,也是他創製出來的,你說他不明軍機?叫人如何能信?」
「這個……」高強顧不得研究一下,這沙盤的專利權是否屬於種師道,這是要緊時候,自己可得堅持住:「童帥明鑒,此人既然深明軍事利害,何不索性聽聽他的全盤之計?或許這援兵並無大用,反而有貽誤軍機之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