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百一十六章 患 京師 盛京 文 / 特別白
第四百一十六章患京師盛京
久在深宮之中的皇帝,不可能有什麼好身體,特別是有些神經質的崇禎皇帝,就更不用談什麼健康了。
這停軍場上的首級和那些若有若無的藥物、屍體氣味,對於本就是身體虛弱的崇禎皇帝來說,影響極大,更不用說崇禎來這裡的時候本來就是心情煩悶,這無形中把這反應放大了許多。
車駕停下,趕車的小宦官恭恭敬敬的準備掀開簾子,卻看見皇帝在車中搖搖晃晃的,而且是用手摀住了嘴。
「回……回宮!!」
崇禎皇帝幾乎是嘶啞著說出了這個命令,那名小宦官還有些納悶,心想這剛剛來到目的地,為什麼這就要回去,邊上跟隨的王承恩覺得有些不對,連忙湊過來看,一見到皇帝這虛弱馬上就要嘔吐的樣子。
當即就是連聲的催促道:
「聖上龍體不適,不能在這裡呆下去,快些回宮調養……!!」
大太監王承恩在那裡一疊聲的發話,車中的崇禎皇帝蒼白著神色連連的點頭,王承恩衝著那趕車的小宦官厲聲的罵道「沒眼色的混帳,還不放下簾子,非得叫風吹到陛下嗎?」然後扭頭對這隊伍大聲地喊道:
「起駕∼∼∼回宮∼∼!!」
這支小隊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所有人都在那裡做著停駐的準備,誰想到王承恩扯著嗓子這麼一喊。方纔那「龍體不適」的話大家都是聽到,這些人都是養尊處優的角色,在這停軍場之中本來就感覺頗為的不舒服,此時上面有命令,正是樂不得的聽從,當即用比來說迅速的多的動作,急忙忙地收拾啟程。
那京營派來護衛的三千士兵,帶隊的那名參將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連忙催促自家的兵馬陳列在獻捷隊伍和皇帝車駕之間,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膠州營的士兵們都是習慣了膠州營那簡短但鼓動人心的儀式,平日間就算是李孟發佈什麼講話,都是士兵列隊,講完話之後,隊列回營。
可這皇帝率隊前來,這隊伍的人員和儀仗穿著寬袍大袖。在這些膠州營的士兵眼中,看著就好像是一群唱戲地戲子一樣,根本沒有威儀可言,行動也是拖拖拉拉,皇帝的最後一絲神聖在這些獻捷的士兵面前都是煙消雲散。
為首的那名把總更是看到。就算是莫名其妙招呼說是起駕回宮,可那動作依舊是磨磨蹭蹭,他心中有個不能說出來的想法,如果自己和押送地這些人手中拿著兵器的話。組成隊形突擊,足可以把這支隊伍徹底的打散,並且抓到目標。
至於攔在他們身前的這支三千多人地京營兵馬,這登州軍的把總甚至都懶得評價,根本是嗤之以鼻。
但忙碌了一晚,才把這些首級搭成京觀,費了自己和弟兄們好大的力氣,難倒這儀式就這麼結束了。那折騰一路,車馬人口吃用耗費,就這麼白花了嗎?
這把總琢磨了下,少不得上前幾步,抓住一名落在最後的小宦官,開口詢問道:
「這位公公,這獻捷的儀式……」
那名小宦官被留在最後查看有無遺漏,本就是個給地位最低的人的活計。心中正是火氣升騰。看見那登州軍的把總不知好歹地過來拉扯,頓時是心頭火起。尖聲的呵斥說道:
「什麼獻捷的儀式,你們這些混帳的軍兵不知禮儀不說,你們還驚擾了陛下,還有臉問什麼獻捷的儀式,快滾快滾!!!」
京師中這些久在內宮的小宦官知道什麼,在他們眼中,除卻京師的這些貴人大臣,京師外的這些都是卑賤地下人,更別說這些不知道規矩,從山東過來地粗人了,說話也是帶著一百二十分的輕視和不客氣。
這番話說完,登州軍地那名把總長吸了一口氣,這才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在這個地點,這個場面,自己沒有接到命令,還是不能發火的。
可這把總也不會去賠笑,他只是冷著臉鬆開手,直接是回頭朝這自己的隊伍走去,走到自己的隊伍跟前,開口大聲的說道:
「整隊,京師任務結束,今日間整隊回歸山東,迅速整理個人物品,正午前出發!!」
一同參加這個獻捷儀式的膠州營登州軍士兵,這些日子也都是受夠了氣,關鍵是這京師烏煙瘴氣,陰沉沉的給人感覺十分的不舒服,在山東一切都是有規律有效率的,能感覺是蓬勃向上,可在這京師卻是混亂散漫不堪,給人的感覺是一個行將老朽垂死的老者,完全的不適應。
回到山東,多少還能趕到個年尾,今年的大勝,山東的這個正月一定會熱鬧無比,自己這些勝利者們,一定會得到優厚的待遇,還是快些回去吧!
車隊的幾百名士兵,整隊解散,動作都是十分的迅速,他們這邊卻也是背對著京師隊伍這邊,居然也是一幅要走的架勢。
倒是看得京營的兵馬還有那名冷聲呵斥的小宦官目瞪口呆,這山東來的兵馬還真是不知道規矩,皇帝車駕回宮,他們那邊居然也是大搖大擺的要走,也是一幅受了氣的模樣,這真真是好大的膽子。
可不管是那名小宦官還是那些京營的士兵,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山東兵馬失禮那是宮內和朝廷上的大佬們應該操心的事情,我們沒有接到命令,那就看著就是。
崇禎十五年臘月三十地下午。膠州營登州軍的獻捷隊伍離開了京城,踏上了回返的道路,崇禎皇帝本來預訂今天要舉行受捷的儀式,但因為身體不適,半途中回返皇宮。
山東的這支獻捷隊伍,離開京師之後,半路上曾經在通州城的一家車馬店停留了段時間,在內室吃飯的時候。這名把總和幾名士兵詳細的把京師中地所見所聞,告訴了在這家車馬店等待的幾名文士。
這家車馬店背後的東家七扯八扯到最後,就會扯到靈山商行身上,這幾名文士都是號稱從山東出發,來京師求學的書生。
他們把登州軍的獻捷隊伍所說的詳細記錄下來,並且按照預先的安排加以潤色,一份交給人帶到京師中去,一份交給送信的信使。快馬帶回山東。
京師老百姓都是好熱鬧地,臘月三十這天皇帝出城受捷,儘管三十這天白日間被差役和士兵驅散,可大家還都是關心這個,心想正月初一這天。找找熟識的人,總歸是能打聽出來點熱鬧聽。
這消息肯定是沒有被保密住的,那些差役兵丁之類的,回家都是把聽來看來的當成是奇聞軼事來顯擺。誰想到皇帝出城又匆匆忙忙地回來,誰能想到這山東兵馬沒有誠惶誠恐的請罪,反倒是大搖大擺的走了。
京師的百姓們都是暗自地感慨,心想這山東兵馬果然是土包子,根本不知道京師這邊的規矩,天大地大,還是皇帝最大,你們就算是有天大的功勞。得罪了皇帝,你們也等著倒霉吧,山東的下場好不了。
不過京師的貴人和官員,有些老成的卻或者惋惜或者冷笑,崇禎皇帝這番動作,不管是真是假,擺明了不想給山東這個名份獎賞,可身在天子之位。卻搞出這等逃學頑童才做的勾當。豈不是要天下人笑掉大牙。
更有聰明的想到,京師這麼為難地做派。搞不好是正中那山東李孟的下懷,讓人覺得委屈全在山東,而京師朝廷則是完全的理虧。
果不其然,崇禎十六年的正月初三,京師的士人圈子裡開始有隱約的聲音傳出,說是國家危難,正需要忠臣良將挺身而出,可聖上卻這般的對待功臣,恐怕讓天下人寒心啊,聲音實在是太隱約,因為說話的人和影響力實在是不值一提。
但漸漸地卻有人就這個事情寫文章,並且在各種文會和詩社之中鼓動,大凡這在野地士子,不管心中如何想,總是要找朝中政事的毛病,吹毛求疵,以顯現自己這在野地人士高瞻遠矚,乃是大才。
對待功臣這般的涼薄,本身就是朝廷做的不對,正是可以被挑出毛病的,一些人都好像是見血了的蚊蠅,就這個事情紛紛的批評痛斥。
不管是皇帝還是朝廷大臣,偏偏對清流們的聲音拿不出太有力的反駁,膠州營大功是真是假,儘管沒有明文確認,但各個衙門的確認結果差不多全天下都是知道了,可京師一沒有表示褒獎,二連個獻捷的儀式都是半途而廢,這種事情,本就是讓個功臣寒心的勾當,朝廷一分餉銀也沒有發給過對方,河間府山東兵馬孤軍奮戰,京師周圍屯駐了二十多萬兵馬,一支援軍都沒有派出去過。
若說是膠州營有野心,可去往南直隸平亂,去往河南平亂,來北直隸支援,都有朝廷下達的調兵旨意,這山東兵馬完全是按照規矩行事,若是說膠州營和李孟居心叵測,恐怕這朝廷有要被人說涼薄和過河拆橋了。
京師百姓們過了個高興的正月,可京師的士林和官場卻注定不安定,正月十五那天,文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篇文章,喚作《飛將軍賦》,是藉著西漢時候,飛將軍李廣立過大功無數,卻始終未能封侯,到最後被迫『自殺』的典故,借題發揮,從崇禎朝的督師盧象升,下獄病死的孫傳庭,莫名其妙被殺的陝西總督鄭崇儉等等,說是本朝對待臣子實在是涼薄無情,立有大功的往往沒有好下場。不知道將來,這山東兵馬會如何,並且呼籲,李廣、岳飛、于謙前車之鑒在前,切莫自毀國家的屏障。
這文章文辭中上,算不得一等一的精彩文字,可所說所引,則都是最切中時事地例子和典故。並且語句之中,自然而然的能看出一股憤懣辛酸之氣,好像是滿腹苦悶,卻無數訴說,只能通過這文章一抒胸臆。
《飛將軍賦》突然出現在江西會館的一封書信中,據說是江西某士子抄錄江南某文會的文章,覺得精彩,所以給在京師的同門觀看。先是江西籍的士子們,然後慢慢的擴展開來,大家誰都不敢把這文章拿到明面上來評點,因為這裡面的文字幾乎是給近年來大批被處斬和定罪地文武大臣們翻案。
可越是這等違禁的文字,則傳看的人越多。流傳的速度也越快,更不要說京師之中有多少那些獲罪大臣們的親朋故舊和同情者。
昔人已去,文章所說的畢竟還是今日的事,不需要明眼人也能看出來。這《飛將軍賦》到底是說誰。
《飛將軍賦》中種種的典故例子,所列舉地功績,所獲的罪名一項項列出來,讓人感覺盧象升、孫傳庭、鄭崇儉等人的遭遇是何等的冤屈,朝廷的判罪是何等地荒唐,崇禎皇帝的勤儉英明形象,在看過這文章之後,肯定心中會有個大大的疑問了。
另外。還讓人忍不住擔心那老實巴交,不計得失,捨身為國的鎮東將軍李孟,他立下了這般地大功,可卻被朝廷如此的對待,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莫非這一次,朝廷又要依照舊例。自毀長城。
眼下滿清韃虜和蒙古韃子都好端端的還在關外啊。那闖賊和曹操還有八大王正在中原腹心一帶肆虐,並且勢頭越來越猛。朝廷可千萬不要做什麼糊塗事。
正月期間,京師、北直隸的士林清流,被種種的手段把情緒煽動了起來,形成了一股強大的輿論潮流,朝廷不能寒了天下將士的報國之心,不能自毀長城,至於要想解決這些事情的具體做法,眼下則是重賞有功地大將李孟。
士林清流慣於批評朝政,如果士林和清流們的輿論高漲,朝堂上的官員們也會被受到影響,他們也曾經是士林眾人,多少也要考慮士林風評,自從文士開始結黨以來,多少大佬因為被輿論抨擊,而狼狽下台的,這也是前車之鑒啊!
對於這篇作用巨大的《飛將軍賦》,老太監劉福來和孫傳庭小酌聚會的時候,曾經笑著誇讚道:
「伯雅(孫傳庭的字)這篇文章,足以趕得上咱們山東一萬大軍啊!」
對這個誇獎,孫傳庭笑而不語,許久才是回答了這麼一句話:
「也是把心中的話說說……「
孫傳庭從入仕之後,就是為這大明朝盡心竭力,身為文臣,卻披甲衝陣,幾次出生入死,立下了驚天動地地大功勳,但到了最後,卻因為皇帝親信地幾句讒言被抓到天牢中待斬等死,若是山東救他出來,他的命運就和那鄭崇儉一個模樣。
再怎麼忠心愛國,再怎麼受聖賢地教育,被朝廷這般的對待,心中怎麼會沒有怨氣,此次膠州營在京師的舉措,都是孫傳庭來一個個步驟的佈置,把膠州營打造成受到委屈,卻沒什麼怨言的忠厚形象。
並且在輿論上,讓朝廷和皇帝徹底的處於被動的局面,當日間他和劉福來以及山東系統內幾個來自京師的頭目商議的時候,眾人都覺得孫傳庭的這個計劃雖然會有效,但朝廷卻未必會按照預料來行動。
山東兵馬立下大功,已經是天下人都看到的事情,難倒朝廷要裝做瞎子,不聞不問嗎?
但事情的結果卻讓眾人都是瞠目結舌,朝廷的反應還真就是不聞不問,裝做瞎子了,本來說要有個獻捷的儀式,誰想到到了後來,竟然搞了個崇禎皇帝身體不適,回宮調養……
這種種的事情和遭遇,膠州營的各個情報系統都是動用了最高級別的信息傳送,不怕耗費巨大,務求這些消息能夠在第一時間內傳送到山東相關人員的手中。
平日間膠州營的消息通傳系統只是在軍隊和商行內部運行,此次則是第一次按照驛站的方式運行,整個山東都可以在最快地時間內受到京師這些情況的通報。把山東的報捷兵馬在京師遭遇的種種,明明白白的展現在眾人面前。
山東地方、甚至是膠州營內部,都有許多覺得朝廷是正統,崇禎皇帝是大義所在的人士,畢竟大明已經是存在了這麼多年,很多東西在人的心中都是根深蒂固,不能動搖的。
孫傳庭明白這一點,他就是要用這皇帝和朝廷地所作所為。來讓這些抱有幻想的人們徹底的死心。
讓他感覺到欣慰的是,朝廷在這一點上和他「配合」的很不錯。
那《飛將軍賦》自然是孫傳庭的手筆,孫傳庭出身科舉,不過對於文辭詩賦卻並不精通,但這文章卻是帶著自己的怨氣出手,詩詞歌賦,蘊含真情者動人,這文章實際上就是抒發孫傳庭自己的悲憤和感慨。
有他自己地真情實意在。又有他這個層次的所見所聞,寫出來的文章自然是震撼人心,效果極為的強烈。
偏偏正月下旬,就連朝廷的反應都是在孫傳庭地算計之中,錦衣衛和東廠的番子開始在暗地裡查禁這文章。
這種行為。無疑是讓這篇文章引起了更大範圍的注意,加上市井之中的種種傳聞,整個京師地輿論都開始變得沸騰,指責朝廷涼薄。苛待功臣的輿論更是越來越盛,總算是把朝廷成功的架在了火上去烤。
京師是天下間的中心,這樣的輿論風波,肯定會通過京師向外傳播,擴散到各個省份,除卻讓天下人對朝廷和天子產生懷疑之外,卻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上證明了膠州營的這場大勝,這場勝利對任何人來說。都太過匪夷所思,只有通過朝廷,這個目前意義上的最權威聲音發出去,才是最有效的證明。
本來以崇禎皇帝這個層級,下面地人想要隱藏消息,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但這《飛將軍賦》卻不知道因為什麼從田妃那邊傳了進去,崇禎皇帝對大臣和內官在心底就有一種不信任感。有時候也通過自己的後宮親屬來搜集一些情報之類的東西。結果莫名其妙的,田妃這個方面。有人給送上了這個。
崇禎皇帝這等好面子如同好命的人物,看見這文章之後,當即是火冒三丈,下令徹查,正月間,當差的也大多在家過年,倉促間哪有那麼多的力量來動用,何況這文章流傳的方向都是文人士子,甚至是某些官員手中。
這些讀書人不是自己有身份,就是家中有身份,動了一個,扯出一幫,錦衣衛、東廠、順天府這些人也不是傻子,敢去貿然地得罪這些人。
何況一篇文章,上面寫地都是違禁的事情,大家也不會傻乎乎地在明面上閱讀傳頌,又去那裡才能抓到,令人想笑的是,要想去查個究竟,目前最顯眼最容易下手的方向居然是田妃的家人。
去碰田妃的家人,皇帝的娘家人,那真是嫌自己活得命長了,還是按部就班的走程序吧,這些辦差的人,心中不知不覺的實際上也是被這篇文章所影響了,那些立有大功的忠臣武將都是被皇帝殺掉,何況是自己這些下面辦差的,事情做的越少,責任也就越小,還是少惹些麻煩為妙。
京師的追查,在某種形式上成了對這篇文賦的一種宣傳,大江南北關心時事的文人士子們,怎麼說也要看過這《飛將軍賦》才能出門,這江南的東林士子因為他們力挺的周延儒因為謊報軍情、然後被查出來有大宗的貪墨之事獲罪下獄,等著被處斬的消息灰頭土臉,眼下有這麼一個轉移大家注意力,又可以抨擊朝政的機會。
一時間也顧不得什麼李孟是江南士林公敵,紛紛的撰寫文章,做義憤填膺的模樣,抨擊這朝廷涼薄,苛待功臣,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崇禎皇帝在皇宮內,一連打死了三個犯了小錯的宦官,在外廷上也是大發雷霆。可朝廷倉促間如何能拿出應對的手段,這樣的事情,自己沒有一點的理由,要是解釋或者是駁斥,那只能是越描越黑。
現在還能怎麼做,所做的只能是捏著鼻子封賞了,但如今這樣的局面,總不好朝廷發話。主動地去給別人送賞,可膠州營被那樣的冷遇之後,想必不會有那個臉面主動貼上來獻捷了,這件事該怎麼了局下台,還真是為難。
在韃虜還沒有具備大炮和各種攻城能力的時候,在他們的蟻附圍攻下,卻也很少有城池能夠守住。
當時的滿清所倚靠的就是「用間」,每到大戰緊迫的時候。往往有內應在城內協助,很多看起難於登天的戰鬥,卻在這些無恥地叛徒協助下輕易的取勝,自老奴努爾哈赤的時候,這個法子就經常的應用。
到了皇太極手中的時候。更是保持了這個優良的傳統,京師政壇動向,明軍的戰略戰術,很多都能通過細作窺探掌握。
京師朝廷。對於各種消息的保密,被人戲稱為是篩子,這篩子不光是對內就連對外也是一樣地。
京師城中有什麼風波消息,關外的盛京知道的時間並不會比關內晚太多,甚至要遠遠的早於江南各省。
自從阿巴泰在草原上大會各個部落,然後在十一月率領大軍進入關內之後,這支征明軍隊的消息就越發地短少,只能偶爾通過在北直隸的細作通過很漫長的傳遞傳回盛京。到了十二月之後,消息更是完全的斷絕。
消息斷絕倒也是正常地,整個盛京的八旗勳貴們根本沒有什麼擔心的,沒有了消息,這說明咱們大清的兵馬在明國打的更加深入,擄掠的人口和財物更多,這麼百戰百勝的強軍,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從前四次入關。總有這樣消息斷絕地階段。到最後還不是安然無事,滿載而歸。在病榻上的皇太極對這些事情更是心知肚明。
但皇太極就是擔心,他總是覺得自己或許因為重病,所以心態也不如從前那麼想得開,總是疑神疑鬼,可皇太極總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擔心,阿巴泰帶著八旗的力量入明作戰,可關外並沒有因為對外作戰消停下來。
本來這對外征戰是轉移內部矛盾的不二法門,但大家都覺得勝券在握,誰也不當回事,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兩黃旗和兩白旗下面的貴人們已經不是衝突一次兩次了,鑲藍旗和兩紅旗這次則沒有表現的和從前一般,站在兩黃旗跟前,而是選擇了中立和縮頭,這在從前的,根本不敢想像地,皇太極身患重病,吉凶莫測,讓很多人都是縮回去了。
「萬歲爺,這高颱風大,萬歲爺您這身子,奴才實在是……實在是……」
聽著邊上首領太監帶著些哽咽地聲音,皇太極虛弱的說道:
「不妨事,每日不坐一會,朕地心裡不安,炭火升起來,用毛氈圍一圈不妨事的。」
邊上幾名老侍衛雖然是肅立,可都是心中感慨,若是從前,一名閹人怎麼敢質疑皇帝的決定,英明的皇太極也不會理會這些閹人,可如今卻和藹的解釋,老態盡顯。
皇太極所在的這個檯子,是盛京皇宮初建的時候建造的瞭望台,當日間滿清一切都是初立,這皇宮也是按照要塞的形式來建造,等到一切都穩定,這瞭望台卻因為可以登高望遠而被保留下來。
自從十一月下旬之後,皇太極每天都要在下面人的攙扶之下,到這個台上坐一會,每日間向著南邊看看,就好像是心裡安寧許多一樣,可自從阿巴泰離開滿清之後,皇太極的病症已經是愈發的加重,原本一動氣就是血流不止,可現在是連血都流不出來了,整個人虛弱異常。
幾名親王和旗裡的貴人們都是來勸,說是高台寒風凜冽,萬歲身體又是這般的虛弱,還是不要上去了,若真是掛心,不如讓下面的奴才多打聽打聽消息報過來就是,但皇太極在這件事情上顯出了非同一般的執拗,一直是堅持著如此。
此時已經是關外的正月,在這苦寒之地,正正經經的是天寒地凍,風如同刀割一般。即便是在高台上用毛氈圍著,並且炭火盆正旺,可畢竟是通風的所在,根本沒有太多的熱氣,但檯子上地這些人都是腰板挺直,肅立在一旁。
看著南面的皇太極眼神有些迷茫,聽著盛京內四處響起的鞭炮,感受著這喜慶氣氛。在那裡喃喃的低聲說道:
「朕小時候跟著太祖,一到這時候就特別羨慕漢人過年,心想什麼時候朕也能和漢人的孩子一樣穿著新衣服……」
他的聲音很是虛弱,站在他身邊的一名年輕大漢沒有聽清楚,這名大漢滿臉虯鬚,整個人也是粗壯高大,但要是仔細端詳的話,卻發現此人並不是年紀太大。這人稍微朝著當中站了戰,這可不是逾越,而是替皇太極遮擋寒風。
「鰲拜,你擋住朕地視線了,閃一閃吧。這點風,朕經受的起,小時候,我和老汗一起。冰天雪地裡面打獵,蹲雪窩子吃冷餅子,也是樂呵呵的過來了。」
有皇太極的時候,努爾哈赤已經是關外的大貴人了,所說的事情自然是當作娛樂的狩獵,女真人的漁獵並不僅僅是維生地手段,更多的是一種半軍事的訓練,在漁獵中培養戰士們的戰鬥技能和彼此配合。
鰲拜是皇太極手下的護軍統領。也就是白甲兵地統領,換句話說,他率領著皇帝直屬部隊中最精銳的兵馬。鰲拜也是滿州年輕人的之間的俊彥,被稱為滿州百年來第一勇士,他對皇太極也是忠心耿耿,也是最得信任。
這鰲拜一向是粗豪,可這時候聽到皇太極虛弱地輕聲細語,皇太極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吧稱呼變成了「我」和「老汗」。這是他年輕時候的說法。鰲拜只覺得心頭難受,鼻子一酸。竟然想要流淚,連忙的抽抽鼻子止住,回頭粗著嗓子說道:
「萬歲好好休息,等養好了身子,帶著奴才們去明國,打下他們的江山,進他們的皇宮,做滿州和明國、蒙古的皇帝……」
皇太極聽到這話,禁不住笑了起來,現在他的笑之類的絕不會咳嗽,可往往是氣息跟不上,笑了幾聲就覺得呼吸困難,連忙喘了幾口氣,笑著說道:
「你從哪裡學會那麼多地花言巧語……那明國的地方,聽說比咱們盛京要繁華百倍,朕有時候就想,憑什麼咱們滿人就在這關外的苦寒地方,他們漢人就在那關內的花花世界,好在天祐咱們大清。」
鰲拜連忙接口道:
「漢狗軟的跟豬羊一般,萬歲放心,等這支兵馬從關內回來,沒準就已經是把那明國打下來了!」
這話說的頗為生硬,皇太極卻沉默了下來,半天沒有說一句話,或許是想到了自己不會支撐太多的時間,就算是打下了那大明的江山,恐怕自己也沒有見到地那一天了,想到這個,即便是再怎麼英雄地人物怕也是心中酸楚。
皇帝不出聲,周圍伺候的人自然不敢接口,鰲拜更是渾身不自在,差點就要回身請罪了,皇太極又是緩聲地說道:
「鰲拜,前天你手下的奴才和正白旗的人又打起來了嗎?」
鰲拜聽到這話,連忙的側身跪下回話道:
「萬歲爺,兩白旗的那些狗雜種和咱們兩黃旗的旗丁在街上碰到,他們嘴裡不乾不淨的,奴才的人忍不住,這才是動手教訓了他們,誰想到多……睿親王的居然惡人先告狀.,還請萬歲給奴才做主。」
風稍微大了些,邊上的首領太監小心翼翼的給皇太極緊了緊身上的皮裘大氅,皇太極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聲的說道:
「多爾袞做事小心的很,他是來請罪的,不是來告狀的,阿濟格的那些擺牙喇都是被抽了幾十鞭子。」
跪在那裡的鰲拜根本沒有想到這個結果,張大了嘴看著皇太極,皇太極在那裡開口說道:
「看看兩白旗的那些人,再看看豪格、福臨他們,糊塗的糊塗,小的小,朕要是不在,你們誰能撐得住。」
話說著說著,皇太極的虛弱的聲音變得有些森冷,鰲拜稍微一琢磨,脹紅了臉,在那裡連連的磕頭,咬牙切齒的說道:
「萬歲爺放心,奴才的手裡也是有刀的,咱們兩黃旗的大清,誰也別想沾手,奴才就算只剩一口氣,也要和他們拼到底!!」
皇太極微微點點頭,緩聲說道:
「內文院的范先生,還有那新近歸降的洪承疇,你要多加交通,這些人關鍵時候靠得住。」
「都是些漢人……沒骨氣的奴才。「
鰲拜跪在那裡,卻忍不住出聲頂了一句,皇太極的氣息一下子急促起來,怒聲的喝道:
「糊塗,你以為兩紅旗和鑲藍旗那邊……」
在他面前的鰲拜連連的磕頭,皇太極這麼說話已經有些交待後事的意思,讓鰲拜不知道怎麼接口,但打斷皇太極怒氣的不是鰲拜的磕頭,而是在皇宮中急促響起的鐘聲。
凡有鐘聲,必是十萬火急的軍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