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紫雲劍閣 第一百五十六章 疑心 文 / 文默
莫問回到酒樓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不過在他走進自己住宿的小院時，大灰憤怒的吼聲從後院獸欄處傳來過來。莫問皺起了眉，身體快速向後院掠去。
後院，一幅三丈左右的金黃色劍圖懸浮在半空，下方，大灰被一座六柄劍器構成的劍陣困住，六柄靈劍各吐出一道黃色劍光組成一個正六邊體光籠將大灰牢牢束縛在狹小的空間之內，任憑它如何咆哮撕咬，都無法奈何眼前的光幕，只能對光幕外的始作俑者發出憤怒的嘶吼。
劍陣外有三名靈劍師，主持劍陣的是一名劍罡初期的老者，而不遠處一對年輕的男女依偎著站在一邊，興致勃勃的看著老者施為，兩人修為都不高，一個劍脈後期，一個劍脈初期。
「師兄，這只雷翼吞金獸太威武了，好想坐上去試試。」年輕女子媚眼如絲，嗲聲嗲氣的道。
「師妹放心，等會兒我們就能騎著這畜生在青陽山中任意遊玩。」青年豪氣的道，一隻手環過女子的腰際，輕輕的摩挲。
年輕女子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呢喃，神態更加嫵媚，水汪汪的眼中幾乎滴出水來，身體更加緊貼青年，幾乎要黏上去。
「畜生！還不降服？」
那邊劍罡初期的老者暴喝一聲，手中劍訣變化，劍陣一轉，光籠立刻向內收縮，緩慢的向大灰擠壓過去。
大灰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雙目中露出瘋狂之色，眉心的雷角開始緩緩升起亮光。
「公子請暫且後退，這畜生要釋放庚金雷煞做最後掙扎。」老者一聲低喝，劍陣的六柄劍器同時嗡鳴，噴吐出更加劇烈的劍光，那正六邊形光籠一下加固一倍有餘。
大灰額頭的雷角已經做好充能的最後準備，正要噴吐出雷光，但突然雙眼中露出一抹喜色，雷角孕育的毀滅之力迅速消散。
「怎麼回事？」
老者明顯一呆，但接著，一塊淡青色的晶石突然破空而來，直直撞入六柄劍器之中，接著就像是一根螺絲釘突然掉入一台高負荷運轉的精密機械的傳動區，平穩的運轉立刻崩潰。六柄劍器劇烈的抖動，然後轟然一聲，靈光從中心炸裂，六柄劍器四散崩射，將四周高大的院牆生生轟出六個大洞，院子上方那張劍圖也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抖了兩抖，飄落下來。
「什麼？」
老者一張臉驚駭欲絕，對於主持劍陣的他當然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那突然飛來的淡青色晶石正是一塊木屬性一階靈石，但讓人恐懼的是這顆靈石竟然分毫不差的插入**鎖靈劍陣的靈力運行之中，將**鎖靈劍陣的靈力穩定瞬間破壞！這是何等驚怖的手段？
劍陣崩潰，束縛大灰的光籠也自然消散，脫困的大灰興奮的咆哮一聲，就向著老者撲去，狂猛的罡風席捲了整個小院。
「畜生！滾開！」
老者畢竟是劍罡境界的靈劍師，怒喝一聲，一道劍芒便斬向大灰。
大灰身體別看龐大，但一點也不笨重，雙翼震盪著空氣中的五行金靈，靈巧的閃向一邊，不過也因此跟老者拉開了距離。
轟隆！
老者的劍芒直接將對面的院牆摧毀，然後餘勢不衰的一連破壞數道院牆，一個猙獰的劍痕一直延伸到百丈之外。
「混蛋！那個白癡做的好事？」
「老子戳爛他的屁股！」
一條條身影從廢墟中爬了出來，破口大罵，顯然都是這座酒樓的住客。
不過當這些人氣勢洶洶的前來問罪，見到那個持劍的老者之後，立刻偃旗息鼓了，以更快的速度開溜，開玩笑，跟劍罡強者討公道，他們還沒有活夠。
大灰被老者逼退之後並沒有再次發出攻擊，而是撲向了一個剛剛出現在小院，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在這個黑袍人面前，雄壯威武的大灰卻像家養的小貓一般溫順，並且討好的用大腦袋拚命往黑袍人身上蹭，然後又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劍罡老者和那對青年男女，似乎在向主人告狀，就是這些人欺負它。
劍罡老者瞳孔收縮，緊緊的盯著這名突然出現的黑袍人，以他劍罡初期的修為竟然無法看透對方，只能感覺到對方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精純的土行靈力。
「你就是這只雷翼吞金獸的主人？」一旁的青年發話了，臉上帶著孤傲，一點也沒有強捉別人的妖寵而感到什麼不好意思。
莫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撫摸了一下大灰的腦袋，將躁動的大灰安撫下來。
「你開個價吧，你這雷翼吞金獸本公子看上了。」青年大刺刺的道。
「滾！」一個冷冽的音符從黑袍下飄出。
青年一怔，然後臉色從白轉青：「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誰？」
莫問用沙啞的聲音道：「老夫不需要知道你是誰，立刻從老夫眼前消失，否則老夫可能隨時會改變主意。」
青年一張臉幾乎漲成豬肝色，自他離開劍宗以來，無論走到哪一個地方，那些靈劍師知道他的身份後都得恭謹對待，並且陪著十二萬分的笑臉。
「你找死！姜立，殺了他！」青年面容扭曲的叫道。
劍罡老者卻露出猶豫之色：「公子，易市之內禁制戰鬥，剛剛我們已經違反了規則，如果做得太過……」
「住口！不就是一個二階劍門組織的易市？本公子就是拆了它，誰又敢說什麼？立刻殺了他！」青年雙目血紅，已經失去了理智。
劍罡老者無奈，神色凝重的看向莫問，然後一劍緩慢刺出，劍芒並不太盛，明顯是想先試探一下。
一道土黃色劍芒刺向莫問的胸口，在進入莫問三尺方圓後，筆直的劍光突然扭曲，像是突然受到巨大的壓力，速度也緩慢下來，莫問抬起黑袍下的右手，一指點在那道劍芒之上。
砰！
土黃色劍芒直接化成星點消散在空氣中。
「重元領域！」劍罡老者徹底變色，失聲道：「你是玄重劍宗之人！」
不遠處一座閣樓之上，一名中年人眼中露出一絲異色：「玄重劍宗？」
然後轉頭對身旁侍立的一名老者道：「去準備兩份厚禮。」
「是，樓主。」老者躬身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劍罡老者已經收起了戰鬥的心思，從對方化出的重元領域來看至少也是劍罡中期以上修為，他根本沒有一點勝算，向莫問抱了一下拳：「原來劍友是玄重劍宗的朋友，我等來自雲靈州無為劍宗，我家公子是司空太上長老的玄孫，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無為劍宗？莫問抬頭看了那青年一眼，周慶書的張揚身影跟對方重合，除了樣貌不一樣，其它地方還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無為，無為，講究無慾無求，四大皆空，可是他們這些門下弟子的所作所為跟無為實在是掛不上一點邊。
想到周慶書，莫問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抹絕美的白色身影，這個曾經的初戀在心中只剩下一個淡淡的模糊影子，已經激不起任何波瀾。
「哈哈哈哈，兩位劍友真是好雅興，在我這裡切磋劍術。」一個大笑聲從遠處傳來，接著一條身影便落入了院子中，正是剛剛在閣樓上的中年男子，不過說是男子，只是外表，實際年齡就不得而知了，因為此人也是一名劍罡初期的靈劍師。
此人的到來無疑是將場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沖淡不少，而且那句話也給了雙方一個共同的台階。
那劍罡老者自是不會矯情，立刻打了個哈哈：「原來是李樓主，在下見到這位劍友一時技癢，忍不住切磋了一下，卻損壞了這麼多物品，真是抱歉，所有的損失在下自會補償。」
話中雖然這樣說，但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莫問，如果對方不接這個台階，他也無可奈何。不過那黑袍人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似乎默認了，這讓他鬆了口氣。
「哪裡哪裡，兩位能在敝樓切磋劍道，是我李某人的榮幸，些許損壞不值一提。」李樓主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看向一旁的青年：「這位是司空公子吧？果然少年英雄。「
接著他又看向莫問：「沒想到閣下來自玄重劍宗，在下對貴宗可是仰慕的緊，只是一直無緣一見，今日見到閣下風采果然是名不虛傳。」
說完客氣話，李樓主話音一轉：「兩位光臨敝樓，我這做樓主的卻未相迎，心中愧疚的緊，特備下兩份薄禮，還請兩位不吝笑納。」
一名老者便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站到李樓主身邊。
李樓主伸手將盤子上的紅綢揭掉，兩隻一階下品劍囊顯露了出來。
「這裡每隻劍囊裡有一千靈石，禮物不多，但代表了在下的一份心意，還請兩位收下。」
青年臉色鐵青，緊抿著雙唇一語不發，但那長相嫵媚的女子卻不幹了，依然分不清形勢的摟著青年的胳膊不依道：「師兄，怎麼能放過那傢伙？你還答應我騎著雷翼吞金獸游遊覽山水呢。」
女子鼓鼓的胸脯蹭著青年的胳膊，但青年沒有一點心情，只覺得心中更加憋悶，剛剛姜立已經向他傳音，眼前這黑袍人修為至少是劍罡中期，不是現在的他們能夠對付的，這口氣不得不嚥下。只是這女子明顯看不清形勢，不依不饒的糾纏一下激起了他心中的邪火。
啪！
掙開女子，直接甩了一個耳光：「臭婊子！本公子看你還算伶俐給你點臉，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滾！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女子一下子被打懵了，她確實被青年的甜言蜜語弄的有些得意忘形了，望了他們之間的差距，現在陡然驚醒，自己在對方眼中不過是一件玩物，一旦主人膩了隨時可以丟棄，想到師門交代的任務，女子的心一下子被驚恐充滿。
女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青年的腿哭喊道：「公子，奴婢知錯了！求求你不要趕奴婢走！求您了……」
不停的磕頭，光潔的額頭很快血紅一片。
她的哭聲卻讓青年心中更加煩躁，抬手一掌按在了女子頭頂，劍氣噴吐，女子的頭頂瞬間塌陷一塊，身體一晃，軟軟的撲倒在地。
這個插曲並沒有影響到姜立和李樓主，兩人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
「多謝李樓主美意，那我們就笑納了。」姜立將其中一隻劍囊拿了起來，隨手收入自己的劍囊。
老者端著盤子走到了莫問面前，莫問略作沉默，抬起黑袍下的右手將那只劍囊拿了起來。
一直注意著莫問的李樓主瞳孔微微一縮，掀起的黑袍下，一隻空蕩蕩的衣袖擺了一下，雖然很快垂下，但李樓主可以肯定，那裡並沒有胳膊！
臉上不動聲色，李樓主哈哈笑道：「今日李某能認識各位，是李某的榮幸。幾位在我迎仙樓的一切開銷全部免費，只要不嫌敝樓清寒，想住多久住多久。」
一場衝突被李樓主輕而易舉化於無形。
姜立和那青年回到自己的院落，青年狠狠的一指將身旁的一座假山點成齏粉：「混蛋！一千靈石就把我打發了，當本公子是叫花子嗎？」
姜立低垂著眉毛：「公子，李樓主只是一個劍罡初期的小人物，也就是因為在這易市有處產業，才能拿的出來。」
「哼！便宜他了。」青年恨恨的道。
姜立繼續道：「那李樓主是這裡的地頭蛇，我們借路到此不易交惡，而且此人還有點本事，開始不出頭，見到事情有轉機立刻當機立斷插進來，三言兩語化解了一場衝突，兩邊都被他討好挑不出一點毛病，此人若是在我們無為劍宗也能成為一號人物。」
青年不再說李樓主的事，將話題引到了莫問身上：「那黑衣服的傢伙真的那麼棘手嗎？」
姜立臉上露出一絲愧色：「公子恕罪，此人的實力小人看不出來，不過最後那扭曲劍芒的手段很像玄重劍宗的重元領域。」
「哼，真是晦氣。」青年憤憤的哼了一聲：「等拍賣會結束我們便上路吧，給靈慾劍宗送完請帖就返回宗門。」
還是那處閣樓。
「樓主，他們都回到了各自的住處。」老者走進了恭敬的稟報。
李樓主點了點頭：「那個姓文的靈劍師你去調查一下，看最近有沒有玄重劍宗的內門長老或者真傳弟子在雲巫山活動，我總覺得他有些問題。」
「是，樓主。」老者再次恭謹的退下。
回到住處的莫問，立刻開始了嘗試煉丹。
丹爐是他從中心廣場淘來的一階下品丹爐，一般丹爐品質越低煉製丹藥的成功率和成丹率都不會很高，但水焱煉丹訣對丹爐的要求不高，丹爐很大程度上只是起到載具的作用，當然如果丹爐品質高的話，煉丹的過程肯定會輕鬆很多。
靈識無法離體是一個大問題，不過莫問有唵字秘音和衍星神禁，心神之力強大，靈覺異常敏銳，彌補了這一部分的不足。
第一爐成品丹藥莫問並沒有花費多久，他煉製的是升雲丹，玉簡中所記載的一種一階下品靈丹，而且是上古水雲劍宗的專屬靈丹，針對修煉水行劍訣的劍脈期靈劍師，用於提升劍氣修為，效果要比如今常見的養氣丹高出五成。
水焱煉丹訣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存在失敗，只是根據熟練程度決定成丹數量，莫問第一爐只凝煉出三顆成丹，九成的靈藥都成了廢渣。
隨手將三顆升雲丹收入玉瓶，莫問繼續煉製第二份藥材。
這一次成功率有所提高，煉製出五顆。
接著是第三份、第四份……
隨著煉製，莫問也逐漸摸清了水焱煉丹訣的規律和技巧，當第二日太陽升起時，他煉製的第十份藥材成功了二十九顆！幾乎不存在浪費藥力。
這樣的成丹率足以讓人驚懼，而且這還是莫問第一次嘗試煉丹，如果被那些宗門內的煉丹師知道，估計上吊的心都有了。
其實煉丹的難點就是對心神之力的要求，因為要對丹爐內靈藥的各種藥力做到疏導調控對心神之力的要求極高，也只有身懷唵字秘音，衍星神禁，經歷殘靈洗禮等等各方面因素結合，造就出來莫問這種非人存在。
閣樓，李樓主臉色凝重的聽著老者匯報。
「小人特意去百曉閣購買了消息，在巫靈州境內活動的玄重劍宗弟子只有五人，但從他們活動的具體地點來看不可能出現在我們這裡。因此小人專門調查了此人的行蹤，發現其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留下記錄，彷彿憑空出現的一般。」
「憑空出現嗎？」李樓主眼睛瞇了起來：「這個世上不存在憑空出現的人，你繼續調查此人，看看有沒有可能確定他的跟腳。另外找幾個機靈點的弟子，盯住他，有任何異常舉動都要向我匯報。」
等老者退下後，李樓主望著閣樓外的雲層，喃喃自語道：「希望我的猜測正確，如果你真是靈慾劍宗要找的人，就不要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