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迷霧沼澤 第七十一章 煞靈 文 / 文默
迷霧沼澤之外，某座高峰之上，一群人立在上面，俯視山下。
一名青年望著下方多如螞蟻的黑色人影，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和輕蔑：「你們讓這些螻蟻進去幹什麼？」
身後一名中年美婦略帶恭謹的欠身道：「啟稟上宗，迷霧沼澤原本是一處奪靈之戰的戰場，裡面煞力太重，而且範圍也非常廣大。讓這些人進去一為分擔消弱煞力，二為更全面深入的發掘這處遺跡。」
「噢，原來如此，你們倒是挺聰明的。」青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轉頭望了一眼迷霧漸散的沼澤：「我聽說這裡曾是古靈時期最後一任紫雲星閣主宗心衍宗的一處分宗所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上宗明鑒。」那中年美婦欠身一禮：「這裡的確是曾經心衍宗的一座分宗，名喚雲霞山，下面曾有一條三階上品靈脈，因此是奪靈之戰時期紫雲星閣範圍內一處重要的戰場。但是心衍宗退入海外之時，以這條靈脈為基布下絕陣，導致三千里土地均成澤國，最後化成了這迷霧沼澤。」
青年微微一笑：「心衍宗曾為紫雲星閣第一大宗，當年號稱劍元十位，劍罡過百，劍脈數以千計，佔據三階靈脈不下十條，這雲霞山在心衍宗各處分宗之內能排入前三，是當年心衍宗一處重要的傳劍之地，裡面劍訣心法等個各種秘典收藏和修煉資源的儲藏，不比主宗差上多少，當年心衍宗走的匆忙，裡面恐怕留有不少好東西。」
中年美婦笑了笑，沒有說話，不過那笑容顯得有些牽強。
「心衍宗以心神推衍為立派根基，有一部鎮派秘典大衍神劍訣，專修神魂靈識，也許能在這裡找到這部曠世絕學也說不定，您說是吧大長老？」
青年望著中年美婦，面帶笑容，但中年美婦卻感覺到一股寒意，額頭有冷汗滲出，勉強一笑：「上宗說笑了，大衍神劍訣乃是水雲宗立派根本，怎可能還留於此處？」
青年依然面帶微笑，看上去極為和藹：「說的也是，不過世事難料，心衍宗當年離開的匆忙，也許會真的遺留下一些線索或部分秘訣。」
中年美婦低頭道：「請上宗放心，下宗一旦找到任何關於大衍神劍訣的線索便會向上宗通報。」
青年點了點頭，神色頗為滿意：「不錯，不枉本宗對你心劍門的大力扶持。還有，你對本宗提供的那條消息，本少會在這次迷霧沼澤結束之後前往探查，如果消息屬實，一定會稟明宗主絕不會虧待你們，即便讓你們心劍門入主整個趙國也不是不可。」
中年美婦眼睛一亮，剛剛的陰鬱之色消散了一些：「多謝上宗栽培。」
青年擺了擺手：「你們心劍門也是我宗的分支，都是一家人。對了，我現在修為遇到瓶頸，需要一名雙修道侶合修突破境界，你們這位叫夕雲的弟子我很滿意，竟是罕見的五行金靈之體，便送於我吧。」
青年望向站在人群之後的一名清麗少女，目光像是在欣賞一件不錯的貨物。
「你……」
夕雲身邊另一名青年雙拳緊握雙目幾乎噴出火來，正是曾經在太湖設計月影擊傷莫問的華天峰！
一名老者伸手抓住了華天峰的手腕，讓其動彈不得，靈識傳音道：「不要衝動，好的女人多的是，沒必要為一個女人得罪他們。」
華天峰臉憋的漲紅，但被自家長輩以壓倒性的境界禁錮住全身修為，唯一做主的只有眼睛。
那青年看了一眼華天峰，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我聽說夕雲師妹似乎定過親事？」
中年美婦臉色一白，連忙道：「上宗誤會了，只是幾位長輩的戲言，做不得數，夕雲被上宗看上是她的福氣。」
青年臉色這才緩和，瞇著眼睛打量了一眼華天峰身邊的幾人：「你們光劍門據說立派祖師是耀陽宗的弟子？」
華天峰身邊的老者立刻躬身道：「上宗明鑒，我光劍門立派祖師曾有幸在耀陽宗前輩座下聆聽劍道。」
老者的說雖然恭謹，但少了卑微奉承，有些不卑不亢。
青年哼了一聲：「聽說耀陽宗有位劍元老祖從域外戰場歸來，你們這些支脈小宗倒是水漲船高。」
「都是上宗長輩餘蔭庇佑。」老者回答的滴水不漏。
青年沒有再跟這老狐狸玩口水仗的心情，望了一眼下方近千靈劍師已經全部進入迷霧沼澤，一甩手：「我們走。」
說完化成一道虹光向山下投去，身後十幾名劍脈期靈劍師紛紛御劍跟隨其後。
很快山峰上只剩下那中年美婦和那光劍們的老者。
老者臉色陰鬱，盯著中年美婦道：「大長老，我需要你們心劍門一個解釋？」
中年美婦臉上尷尬：「秦長老，此事非我宗所能預料，是上宗突然派人駕臨我宗，他們的本意不是衝著這迷霧沼澤，而是另有要任，來這裡只是適逢其會。」
「我不是說這些！我說的是兩家聯姻之事！如今各個宗派均知曉此事，你現在卻矢口否認，將我光劍們置於何地？」秦長老怒目而視。
中年美婦歎了口氣：「秦長老，此事我會代表掌教親自上貴宗賠罪。您也不是不知道，那周慶書乃是無為宗掌教最疼愛的重孫，他點名要的人，我心劍門有何膽量拒絕？」
秦長老被堵死，張了張嘴也無法辯駁，恨恨的哼了一聲，御劍離去……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泥濘沼澤，薄霧濛濛，只能看到數百米外的景物。莫問站在一塊乾燥的空地上，打量著手中的斷刃，這明顯是一柄劍上的碎片，只餘數寸長短，上面已經銹蝕的找不到任何金屬光澤，更無哪怕一絲殘存靈性，即便這柄劍生前是多麼強大，如今卻也被腐蝕成了一塊廢銅爛鐵。
將這塊斷刃隨手扔入身旁的沼澤，銹蝕斑斑的斷刃逐漸陷入泥漿之中，消失不見。
莫慕柳三家高階靈劍師均站在他身後，等待著他的指令。
莫問深吸了一口氣：「我們走。」
靈覺散開，探測著腳下的路段，以免陷入沼澤。自從進入這迷霧沼澤，他感覺到渾身上下甚至靈魂深處都傳來一陣雀躍，彷彿回到了本就屬於自己的故土，一股隱隱的呼喚從這沼澤深處傳來。
「天心葵！哈哈竟然是天心葵！」
一聲大笑從不遠處傳來，幾名高階靈劍師興奮的向著沼澤中一朵潔白的蓮狀花朵撲去。
「住手！這是我們先看到的！」
又幾名高階靈劍師撲出，雙方瞬間打成一片，犀利的劍氣激起漫天泥污。
莫問看了一眼便不去理會，天心葵有療傷奇效，能夠配置頂級傷藥，但世俗的療傷藥對他沒有太大吸引力。身後三家高階靈劍師雖然有心一爭，但見莫問沒有動手的意思，他們也只能幹看著。
隨著深入，遇到的天材地寶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珍貴。這迷霧沼澤中的天地靈氣比外界要濃郁的多，而且越往裡越濃郁，顯然比外界更適合天材地寶的成長。
莫問也遇到了幾味心動的藥材，都是方柔送他那枚玉簡中有提到，在外界幾乎絕跡的靈藥。自然不能錯過，採集了好幾株，收入劍囊之中。這種納物手段自然引得莫慕柳三家高階靈劍師嘖嘖稱奇，也羨慕非常。
天材地寶多了，爭鬥也便愈發激烈起來，短短一天之內發生了十起以上的慘烈爭執。莫問他們也不可避免的捲入其中。
外人看來，他們實力最高的便是兩名八階靈劍師，這樣的實力在迷霧沼澤實在是沒有多少威懾力。兩撥有九階靈劍師坐鎮的世家以為莫問他們是軟柿子，前來尋釁，結果自然可想而知。莫問斷了兩名九階靈劍師一人一條胳膊，並沒有傷其性命。
入夜，莫問他們在一塊略微乾燥的土地上宿營，因為沒有潮濕的乾柴，只能簡單的吃一些隨身帶的乾糧和清水。也多虧莫問身上有劍囊，對於其他世家的高階靈劍師來說，攜帶食物和水都是個問題。
一夜無話，第二日他們繼續上路。沼澤中行走困難，每走一步都要仔細探查地面，因此昨日他們一天才走出三十里路。
而到現在，進入沼澤中的靈劍師已經越來越分散，整個迷霧沼澤極為廣闊，即便是上萬人撒進去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因此到了第二天，莫問他們已經很少看到其他人，這也避免了跟別人衝突，行進速度也明顯加快。
到了下午，他們又採集了一些天材地寶，每個人都收穫頗豐，一個個臉帶輕鬆的笑容。這迷霧沼澤也並不如傳說中的那麼可怕，這些天材地寶得來的也太過容易。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迷霧深處傳來，非常突兀，不像是人與人廝殺，而像是遇到了什麼極其可怕難以抗拒的事物。接著更多驚恐的慘叫響起，但很快又平息下去。
柳亦農等十一名高階靈劍師面面相覷，所有的喜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萬分的凝重，警懼的望著那慘叫聲傳來的地方。
沒過多久，一道身影從數百米外的濃霧中走出，這是一隻通體血紅的妖獸，體型不大，外形有點像狼，血紅色的眸子就像兩團血滴，閃爍著瘋狂凶戾的光芒。
「這是什麼妖獸？」
一名七階靈劍師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發誓絕對沒有見過這種妖獸，而且趙國妖獸志上也從未記載。
柳亦農想到了一個傳言，臉色瞬間煞白，驚懼的道：「是煞靈！怎麼可能？它怎麼會離開極煞之地行動？」
「什麼是煞靈？」
眾人將目光看向柳亦農。
柳亦農臉色蒼白，聲音因為恐懼有些發顫：「這是劍煞濃烈之地，有的殘劍靈發生異變，變成一種秉承煞力而生的靈體，它們似獸非獸，像劍靈又不是劍靈，靠吞噬劍煞和其他煞靈成長生活。它們一般不會離開生養之地，也即是極煞之地，因此只要不深入到那些戰場中心，便不用擔心碰到這種東西，但今天這東西竟然出來了！」
「劍靈變化的而已，有這麼可怕嗎？」
慕皓白卻不怎麼認同，眼前這血色生物雖然煞氣可怖了些，但氣息並不多強大。
「那是你不知道它的可怕！」
若不是有實力堪比劍聖的莫問在此，柳亦農現在恐怕想都不想的逃跑。
那血色狼型煞靈慢慢走來，血色的眼睛緊緊盯著莫問，那樣子似乎也有些忌憚。莫問皺了皺眉，他有種感覺，這東西是衝著他來的！
很快，狼型煞靈便在眾人三十丈外的地方停下，左右徘徊，似是在猶豫。
莫問突然感覺到一股嗜血的衝動從身體深處升起，讓他心中大凜，立刻壓制躁動的心。他有些駭然的望著那狼型煞靈，剛剛那躁動，明顯是體內煞氣*！
他的身體和經脈是用萬千殘劍之靈淬煉重鑄，相應的那些殘靈之中的劍煞也被帶入體內，平時蟄伏在他的身體深處，但一旦自己的情緒失控，這些劍煞便會湧出來左右他的思想。這種事情他經歷過兩次，一次是徐伯的死，二次是大荒山玄鐵礦場夏守玉的死。兩次他雖然沒有喪失自我意識，但主導他的身體行殺戮之事的卻不是他的自我意識，他就像一個旁觀者看著另一個自己表演一般。
但對那種狂暴的沒有束縛的力量他很戒懼，因此一向都刻意壓制自己的情緒，但沒想到這頭狼型煞靈竟然引動了他體內的劍煞！
難道是同類相見的緣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體內也確實存在著一個由劍煞構成的自己。
似乎感受到莫問身上的煞氣逐漸消失，狼型煞靈暴躁起來，不再猶豫，一下向莫問撲來。
速度非常快，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殘影，而且無聲無息，沒有任何氣流波動，彷彿撲來的只是一團不存在的影子！
莫問瞳孔一縮，以指代劍，以辟天劍氣催動冷月，一劍斬出。對於未知的事物，一上來便用了最強手段！
半空中的狼型煞靈，身體無聲無息的裂成兩半，跌落在莫問身前七八丈的地方，濺起了大片淤泥，不過詭異的是竟然沒有一點鮮血流下，而這頭狼型煞靈的「屍體」並沒有被沼澤深下去，而是像樹葉一般漂浮在淤泥上。
「什麼嗎？也不怎麼厲害嗎？」
一干高階靈劍師面面相覷，反差實在太大了。柳亦農也有些呆滯，對於煞靈的瞭解他還是從自己爺爺那裡聽到過隻言片語，只知道這煞靈很恐怖，但具體恐怖到哪裡他也不知道，因為他的爺爺也沒有見過，否則也不會活著從迷霧沼澤出來。沒想到現世中，這煞靈也太不濟事了吧。
莫問卻沒有他們那麼樂觀，因為他感覺那煞靈的氣息波動並沒有消失，甚至沒有一絲減弱。他緊緊的盯著煞靈的兩片屍體，果然，過了數息，煞靈的兩片屍體突然向著一邊蠕動起來，很快便靠在一起，然後像兩團粘液一般互相融合，轉眼間，狼型煞靈完好無損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大家再也笑不出來了，一個個臉色煞白，只感覺渾身包骨悚然！
「嗷嗚！」
煞靈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沒有音波，而是直接作用於心神，眾人立刻感到靈覺一陣刺痛，靈魂似乎要被音波震出體外，渾身產生一種眩暈無力的感覺。
莫問也受到了這種精神攻擊的影響，不過他的狀態要好很多，靈覺只是微微感到不適，更讓人詫異的是他的靈覺彷彿被激發了活性，表現出了極強的攻擊性，竟自主的釋放出衝擊波，將煞靈發出的精神攻擊瞬間衝散。
莫問有些驚異，他不知道自己的靈覺竟然還可以這樣用！
那邊的煞靈沒有給莫問機會琢磨靈覺的事，猛的一竄，再次從地上跳起。這次兩邊距離只有七八丈，煞靈一撲之下，幾乎是眨眼間變到了莫問頭頂，張開血盆大口便向莫問的腦袋噬來。
莫問並指如劍，右臂猛的向上捅出，直接從煞靈的下顎插了進去。但莫問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反而是臉色大變，因為他的手感覺像是插入了一團滑膩的粘液中，而煞靈本身也確實飛快的變成一團液體狀的東西，包裹著他的手迅速向胳膊蔓延。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團血紅色的東西正逐漸的往他皮肉之內滲入，任憑他體內有強大的各種屬性劍氣，此時竟一點作用也不起！
「少莊主（莫公子）！」
十一名高階靈劍師大駭，眼睜睜的望著那團血紅色的煞靈將莫問整條胳膊包裹，然後向肩膀胸膛蔓延！短短數個呼吸，莫問的脖子已經整個胸腹全部變成了血紅之色，而且飛快的向腦袋和下肢推進！
「柳亦農！你老小子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慕皓白已是病急亂投醫，抓著柳亦農的衣領便大聲喝問，在這裡也只有他知道這煞靈。
柳亦農確實知道煞靈，但他只聽說過名字，煞靈什麼特性他根本一無所知。
就在眾人的慌亂之下，莫問整個人都變成了血紅之色，像是一個血色皮膚的人，緊閉著雙目站在那裡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