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太湖劍會 第四十六章 別離 文 / 文默
品妖樓，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它只是飛石城眾多酒樓中普通的一家，但自從兩年前新城主執政之後的某一天，它突然將名字改成了品妖樓，開始主要提供各種妖獸肉的料理，並且很快將眾多酒樓遠遠的超越，成為飛石城最大最有名的酒樓。
原因無他，這座酒樓是飛石城妖獸食材最為豐富的酒樓，無論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凡事能夠食用的中下級妖獸的肉，這裡應有盡有，甚至每過一段時間還能提供幾種高級妖獸料理，這在飛石城眾多酒樓這無疑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劍客和靈劍師們在一起談論最多的話題是什麼？自然是妖獸。因此品妖樓也成為眾多劍客和靈劍師們經常就食的地方，如果來到飛石城沒有品嚐過品妖樓的妖獸全席，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來過飛石城。
往常，品妖樓都是人聲鼎沸，座無虛席，但這些日子來，客流量卻越來越少了，當然其他酒樓更別提了，能夠幾個客人登門就不錯了。這一日，品妖樓的食客似乎又少了幾人，掌櫃的看了一眼寥寥的十幾名食客，歎了口氣，明日又該有幾個常客離開了吧？
一名靈劍師風塵僕僕的跨進酒樓，逕直走到櫃檯前，將手中提著的獵物放到掌櫃面前。
「算一下，多少錢？」
掌櫃的伸手撥了撥已經褪掉皮毛的兩隻小型妖獸：「刀嘴鴨獸，運氣不錯嗎。不錯，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天，保存的也很好，大概能夠剔下兩三斤能夠使用的好肉，一口價，十兩銀子。」
靈劍師點了點頭：「不用拿現錢了，都給我上成酒菜，今天好好吃上一頓，明日好上路。」
掌櫃的吩咐夥計將妖獸肉收起，扭頭問道：「怎麼？也要去參加太湖劍會？」
「那當然，十年一次的盛會，身為靈劍師怎麼能夠錯過？不知道這次又有多少強者能夠登臨靈劍榜。」
食客之中，一名靈劍師聞言，搖頭晃腦的道：「有人登榜自然就有人落榜，嘿嘿，不知道前年那位大鬧青城的鬼劍文墨能否在十大靈劍師中爭得一個席位。」
「我看，絕對能夠排在前五位。」有人道。
角落中有人譏笑：「前五？嘿嘿，能夠接下劍聖一劍而不死，便是前三也有可能！」
「對了，話說那位鬼劍文墨救了咱們城主府的方小姐後便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裡。你們說他跟咱們方小姐是什麼關係？竟敢強闖青城，連三大秘地之人也敢為敵！」一名食客唏噓道。
「傳言那少年劍師來自趙國南方的國家，來我們趙國歷練，恰巧與方小姐偶遇，被咱們小姐的姿色傾倒，便甘願追此人在小城主大人剛來的時候擔任小城主大人劍術教習。青城一戰暴露了身份，被師門召回了國。」
「呸！呸！呸！老李頭，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你怎麼知道鬼劍回國了？你見過他嗎？我看啊，他就在咱們飛石城！去年兩名七階靈劍師在城裡鬧事，結果第二天就被撥了個精光掛在城門口三天三夜！還有一次，一名八階靈劍師路過此地，想要強借定北侯的幻狼劍，當天夜裡就被削光了鬍子和頭髮，也不知道是誰做的，嚇的再也不敢踏足飛石城半步！你以為這些都是誰做的？」一名食客質問道。
其他食客紛紛點頭，口稱有理。
「這麼說，這位鬼劍大人就在我們身邊了？」一名年輕人小心翼翼的道。
「當然。」那名食客面上頗有得色：「弄不好就坐在這酒樓裡吃飯，就坐在你旁邊！」
食客的話引起眾人的一陣哄笑，一人大叫道：「老馬，你看我像不像！」
「呸！就你那熊樣，門牙還少了半顆，簡直是侮辱鬼劍閣下的形象。」
眾多食客再次起哄大笑。
就在食廳一角，一名頭戴斗笠的劍客靜靜的坐在那裡，跟大廳中歡鬧的氣氛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他抬起頭向窗外望了一眼，一陣風拂過，將那斗笠上的紗巾吹氣了一角，如果有前年在青城有幸目睹那一戰的賓客在，一定會認出這張臉的主人正是當日那名強闖青城橫掃群雄的少年！
「兩年了……」莫問望著窗外，幽深的目光看向東方：「也是時候回去了。」
那日將方柔送回飛石城後莫問沒有立時離開，而是就在飛石城定居下來，一為潛修，二為護持方柔姐弟。經過了青城一戰，他深知自己實乃井底之蛙，剛剛有點力量便沾沾自喜，完全大錯特錯，這個世上有很多人能將自己輕易擊敗，那名霍長老如此，白衣少女也是如此。經過深思熟慮莫問決定暫緩回家的日程，至少要等到他將大荒山所得消化的差不多，實在再進一層之後！
於是便在飛石城留了下來，當然這一切都在暗處，他的本人則在公眾的視線中完全消失，青城一戰為他掙下了威名，也迎來了許多麻煩，光是每天拜訪挑戰的人都會讓他煩不勝煩，當然最重要的是那名劍聖老者霍長老！那夜襲殺雖然擊退了對方，但指不定什麼時候再來尋仇，他不想再連累方柔姐弟。
時間便匆匆過去了一年多，到如今距離莫問離開山莊整好兩年，此時的他已經年滿十八歲，真正的成年！無論是身材還是相貌跟以前完全是判若兩人，再也看不到當年那病怏怏的少年一絲一毫的影子。身體長高了幾公分，雖然依然算不上高大，但已經跟大部分人持平，而且身體看上去極為結實。
一年多的潛修成果也相當斐然，混元劍氣和**劍氣均達到了七階巔峰水平，估計用不了多久便能突破到八階，這自然是冰雲劍和藍玉小劍的功勞。身體強度進步更加明顯，大荒山內那座寒鐵礦洞已被城主府接管，莫問不缺礦石修煉，身體強度穩穩當當的達到上品上等靈劍層次，即便是絕品層次也只是時間問題，不過玄鐵精氣給他的幫助越來越小，短時間內突破根本不可能。這自然也成了他決定離開的原因之一。
起身走到櫃檯前，莫問丟下一隻錢袋：「準備一些上等醃肉和油餅，明日我來取。」
掌櫃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全部都換嗎？」
莫問點了點頭。
「閣下也要去太湖了吧。」掌櫃的神色複雜。
「太湖嗎？」莫問微微怔然，點了點頭：「會先去看看。」
掌櫃的臉上露出一抹喜色，略帶尊崇的道：「以閣下的身份，確實應該去下放心吧，您要的東西小人明天會準備齊全。」
望著莫問的背影消失在酒樓門口，掌櫃的輕歎一聲：「以後恐怕沒有高級妖獸的肉吃了，哎，幸好倉庫裡還有點存貨，應該能夠對付幾個月。」
莫問離開酒樓直接往城主府去，並沒有走大門，而是從城主府後邊的一道暗門進入了城主府後園。
「公子。」一名四階靈劍師從暗處現身，對著莫問恭謹的行禮。
莫問微微點頭：「小姐和城主可在？」
「回公子，小姐在望月樓，城主一早跟隨護城軍出城圍獵，至今還未回返。」
「你下去吧。」
那名靈劍師應了一聲重新隱入黑暗。莫問望了一眼後園深處，歎了口氣，腳下一動消失在原地。
望月樓，方柔手拂琴弦，一首悠揚淒美的樂曲從指下流轉而出，莫問站在她的身後靜靜的聽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根琴弦突然崩斷，淒美的琴聲也戛然而止。方柔沒有回頭，也不用回頭，從他剛剛來到她的身後她就已經知道，那熟悉的氣息在青城的那天，伏在他的背上，便已深深的烙入心底，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你要走了？」
莫問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是。」
「還回來嗎？」方柔雙手緊緊的抓著琴弦，竭力忍著不讓自己身體的反應過於明顯。
莫問再次沉默，良久開口道：「不知道。」
方柔雙手微微一顫，因為過度用力，纖細的琴弦在白皙的手指上勒出清晰的白痕。過了良久，雙手的顫動才緩緩平息下來，她鬆開琴弦，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轉過了身。
臉上已沒有太多哀傷，只是雙眼略顯紅腫，她強作鎮定的沖莫問展顏一笑：「多謝你這一年來對我們姐弟的照顧。」
莫問心中莫名的不舒服，彷彿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一般，有些僵硬的道：「不客氣。」
方柔淡淡的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物：「這東西對我來說已經無用，它是父親從古洞中帶出，我想放在你手裡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
莫問目光一震，望向方柔手中的那枚玉簡，猶豫了一下，將玉簡接了過來：「謝謝。」
方柔心中刺痛，強忍著眼中淚水：「算是我和弟弟還你的人情，你不用謝。」
莫問看著她猶豫良久，終於留下一句話：「有機會我會回來看看。」
方柔全身一震，抬頭望去，閣樓中空無一人，那條身影如夢幻泡影什麼也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