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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選舉:皇帝的裝甲臉皮 273 箭在弦上 文 / 納爾遜勳爵

    273箭在弦上

    方秉生和易成的談判非常不順利,方秉生後來完全是吵架一般的表情和聲音了,把易成嚇得啞口無言。

    這也難怪,兩人處境壓根不一樣。

    易成穩坐釣魚台,候選人都是洋藥行會的人,龍梅線也不涉及他們的利益,所以上來還是說漂亮話、虛情假意的勸阻暴走的宋右鐵電;

    但方秉生屁股是坐在火山口上,殺手已經在火車上朝龍川過來了,留給他的時間僅僅不超過48小時,所以方秉生和易成說了幾句後,也把假面具扯了,指著易成鼻子咆哮起來。

    大體就是:我們這次要失手了,你們洋藥行會會好過嗎?我們都在一條船上,現在還推三阻四這不扯淡嗎?你要是不管不幫忙,老子自己揣著槍去行刺潘近星,被逮住了看你們怎麼辦?

    易成被方秉生的暴怒和歇斯底里嚇得夠嗆,他回過神來,臉上怒氣一閃而過,然後苦笑起來,攤開手說道:「你們能真干呢?唉,不過這不就是你們宋右鐵電的風格嗎。嘖嘖,一群熱血好男兒,真讓人頭疼啊。」

    「易先生,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不算本地人,做這種事,沒有本地人幫襯不行,你們得給我出一個本地幫手」方秉生斬釘截鐵的叫道,眼鏡片後寒光閃閃。

    易成想了想說道:「我作為洋藥行會在龍川的代表絕不插手此事,此事不符合我們洋藥行會和民主黨的宗旨。」

    看著對方又想暴怒,易成趕緊抬手制止了豹子一樣前傾身體彷彿要衝過來撕咬自己的方秉生,說道:「但是我可以幫你們去說說。你想讓誰幫手呢?不過我聲明,這是你們和他之間的交易,和我無關,和民主黨無關,和洋藥行會無關,我們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萬一出事別牽扯到我們身上,這是底線。行嗎?不行的話,免談。」

    方秉生愣了片刻,咬了咬牙,說道:「那就讓林留名幫我。」

    易成的答覆,方秉生預見到了,必然是這樣撐破天出個小弟,自己裝看不見;但是為了最大限度的拉對方勢力入同盟,還有比要對方一個候選人進來這罪惡更好的嗎?而三個候選人裡,林留名和方秉生聯繫最緊密,因為自由黨內線齊雲璐一直就是林留名單線聯絡,他們倆之間有建築合同和生意,這是最佳的掩護。進來了林留名,齊雲璐的情報也可以知道,起碼就得指望齊雲璐去偵察潘近星這兩天出來不出來,出來的話幹什麼。

    「林留名?我可以幫你去說說。」易成想了想,微笑起來:「不過我還有個要求。」

    「您說。」方秉生答道。

    易成盯著方秉生,冷笑起來:「假如他答應了,你必須立刻給他付錢,而且就是今天,就在巴黎銀行,用你們宋右鐵電的公款轉賬給他。代表他和你們有交易關係。否則出事了,我們拎不清。」

    方秉生深吸了一口氣,靜默了良久,點頭道:「沒問題我事前三千事後七千,總共給他一萬元作為酬勞。怎麼樣?」

    易成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出門朝走廊裡自己僕役命令道:「立刻找林留名先生來見我。」

    林留名來了之後,易成就叫他到屋裡和自己密談,方秉生在走廊裡狼一樣來回踱步,等好久之後,身後的門發出吱呀一聲的時候,方秉生如同醫院裡等老婆生產的丈夫那樣,唰的一下轉身衝了過去,滿臉期待的一把拉住林留名,又緊張又迫切的問:「老林,怎麼樣?」

    撓了撓頭皮,林留名扭頭看了看身後的易成,又看了看方秉生,說道:「事前就得五千。」

    「好好好」方秉生都喜形於色了。

    有了林留名當助力,事情看起來好辦多了:

    化名黃三德的殺手由林留名找個本地自己人去接站,絕對不會引人注意;

    林留名又去找了齊雲璐,打聽到明天週四上午10點,自由黨準備組織一場巡城慶祝,就是慶祝皇帝以人類身份寬恕張其結,所以張其結和他的好朋友潘近星會站在一輛馬車的車頂招搖過市,絕對的好靶子。

    最困難的事情:尋找安全隱蔽容易逃離狙擊地點這件事,也有了眉目,林留名說齊雲璐這小子租的公司和家就在商業街的一棟四層樓頂樓,門開在樓的側面,由消防梯上下,和樓的其他部分是完全隔離的,因為是小公司,主要是招募苦力幹活,白領僱員很少,就一兩個,隨時可以打發走,這樣一來,可以把殺手安頓在齊雲璐那裡。因為要是自由黨巡城慶祝,不管怎麼走,都要經過那棟樓,殺手有很多機會開槍。而且只要等他們慶祝的時候燃放鞭炮,或者自己故意在樓下放鞭炮,就可以掩蓋槍聲,並且假如打中潘近星,那條街不少樓都有三四層高,官差只能估摸大體的方向,也不會知道子彈倒底哪棟樓來的。

    只要殺手狙擊的距離足夠遠、得手後撤退得速度足夠快,完全沒有事。

    「你是說再把齊雲璐拉進來?」方秉生考慮到這小子也是個候選人身份,有些嘀咕。

    山雞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道:「是不是找的名人太多了?」

    「齊雲璐只愛錢,選舉為了認識人和打廣告,自己在本地也沒有根,他因為得罪了山豬他們,說不定在山豬回來之前就溜了。**,肯定給我留下一個爛尾樓,老張那樓也夠嗆能不爛尾。奸商」沙發上的林留名一攤手,無奈的說道:「假如不找他,你找誰啊?你們這麼急難道讓那殺手老兄自己選個樓,光天化日之上爬上去打槍?」

    「去給他說說,我們付錢,最好把其他人都趕走。但不要告訴他全部實情,就說殺手是你認識的、來集資鐵路什麼的,借住一下,」方秉生沉吟了片刻,拿出懷表來一看已經12點了,他抬頭說道:「自由黨巡遊,齊雲璐一定摻和,明天肯定不在樓裡。讓殺手開一槍就跑,齊雲璐他都不一定知道。」

    下午四點,一身普通小商人打扮的黃三德被林留名管家送到了《龍川香港國際建築有限公司》樓下,毫不起眼的殺手提著長長的行李,咚咚咚的踩著樓側面的鐵梯子上了四樓,並不著急敲門,而是在樓梯盡頭舉目四望,然後非常滿意:視野開闊、西邊方向兩個十字路口都一覽無餘,足可以讓行李裡狙擊槍的子彈飛了。

    選舉第七周週四上午8點。龍川站會議室。

    火車站裡方秉生、山雞惶惶不可終日的呆在會議室裡,呆了整整一宿,就是在這裡過夜的,滿桌子的煙頭和檳榔,還有幾個空酒瓶和鴉片酊玻璃瓶,兩人都感到時間過得太慢又過得太快,太慢是離行動還有2個小時;太快則是眨眼間殺手就到了、地點就準備好了、不眠的一夜過去了,箭已在弦上了,自己離天堂還是地獄的賭博已經到了放好離手等候命運的時刻。

    方秉生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彷彿能感覺到一夜的討論等待這些痛苦、恐懼、緊張,如同一層煙熏出來的殼子附著在眼上,手心更感受到揉碎它們帶來的破裂感覺,即便這樣,他抬頭看向躺在三張椅子上的山雞,如同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那樣問了同樣的問題:「山雞,你覺的沒事吧?」

    山雞還沒回答,會議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了,林留名衝了進來,跑得太激烈,進來後,滿頭是汗的他,二話沒說,就是兩手撐在桌子上呼呼的喘氣,嚇得方秉生立刻站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戴上了眼鏡,卻愣是沒敢問怕有了不妙;而山雞都被嚇得從椅子上滾到了地上。

    「方先生,別搞了事情有變了」林留名氣喘吁吁的說著。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方秉生和山雞同時大吼起來。

    林留名搖了搖頭說道:「剛剛齊雲璐找人通知我了,張其結紡織廠那邊出事了。為了巡遊,他們都住在了紡織廠。早晨吃飯的時候,潘近星突然改口了:說張其結的財產他不要了,就要9萬宋元即可,而且是入股紡織廠。可能要去衙門找**官重新說這件事了現在已經傳開,滿城都是記者在跑,朝著紡織廠沖」

    「什麼???」方秉生眼鏡噹啷一下掉在桌面上,他瞎子一樣閉著眼亂摸。

    旁邊的山雞一把握住林留名胳膊,搖著問道:「這什麼意思?這什麼意思?」

    林留名好像看文盲一樣看著滿臉憔悴的山雞,說道:「什麼意思?這還不懂嗎?那清國佬自己想放棄30多萬的財產」

    「為什麼?他為什麼不要了?」方秉生終於戴上了眼鏡,難以置信的問道。

    林留名聳了聳肩膀,表示:別問我,反正他不要了。

    原來潘近星週日驟然得到了張其結的賠禮道歉、以及從沒想到的40多萬的全部財產的賠償,高興是自然高興的。

    但是時間過了,就患得患失起來:

    首先,王魚家、張其結他們都對他算是情至義盡了,是真心的對過去說對不起,想悔改,這就是基督徒的做派;任潘近星心是鐵做的,也都會被感動;

    其次,這筆錢其實並不是很好拿;從週日大家得知這個消息開始,就有人不停的找潘近星,問他有沒有意向賣掉紡織廠,因為龍川城現在不缺有錢人,在衙門排隊的那群人裡有的是財主可以吃掉紡織廠,大家都知道他是個清國人,這紡織廠他管得了嗎?要是急於變現銀子回清國,自己說不定可以撿個便宜;另外潘近星也感覺到紡織廠員工和幹部對他敵意很深,畢竟張其結那麼有本事的老闆沒了,換了這樣一個病怏怏的鴉片鬼,他攏得住這個龍川第一大廠嗎?攏不住的話,自己飯碗要受影響啊;最後,探長歐杏孫和一批奇形怪狀的人也請他吃飯,從他清國人天生的嗅覺上就知道:這個宋國的官差頭目對紡織廠也極其有興趣,意圖從他手裡低價弄走、據為己有。

    這些潛伏的妖魔鬼怪,本地人張其結是不怕的,他也是響噹噹的狠角色、有本事的人,有威望、有金錢、有能力、有人脈、有教會,說他是在龍川可以呼風喚雨也不為過。連縣令想動他,都被他利於明暗規矩給搞進牢裡去了;但是潘近星怕,他就一外國人,雖然在美國那麼多年,美國比宋國先進,然而作為華人,社交圈和工作圈大部分就是華人,進不去洋人的圈子;他自己發家的九萬美金也是淘到了金塊外加唐人街開店賺的,這都不是大企業,自己確實對管理這樣一個大廠子沒有底氣,而且還是在宋國運作這樣巨大的資產。

    至於賣掉張其結所有財產卷一筆錢回25年來都沒回去過的故鄉,潘近星覺的這有點太浪費了,也太對不起張其結和王魚家了;而且那個清國記者先磕頭隨後又凶巴巴的威脅自己要去舉報,自己拿著這麼多反洋回大清?天朝那伙官吏要是知道了,無根無底的自己能保得住這潑天財富嗎?連宋國官差都想勒索搶劫自己了啊,更何況大清別介給人為了謀財把自己安個裡通外國罪凌遲了。

    錢多簡直真咬手啊

    思前想後,潘近星做了決斷。

    今天吃早飯的時候,自由黨和朋友們齊集一堂,打算準備上午的巡遊,趁這個機會,潘近星宣佈放棄了這廠子和城外的田地,他對張其結說:「我就要9萬就可以,而且是入股你的紡織廠。老張,你的廠子不會動,還是你的,就這麼咕咕的轉吧。」

    這一下可驚呆了桌子上的所有人,王魚家筷子掉了、席向道把醋潑了自己一臉,范林輝差點噎死,吼吼的怪叫。

    張其結呆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老潘,你這是……這是為什麼?」然後非常聰明的猜出了玄機,冷笑一聲說道:「老潘,不要怕就按咱們說好的,我當你經理,龍川沒有一個人敢動你。財產是你的,誰也不能偷走搶走,否則就是與我們為敵」

    「沒錯,讓老范同志晚上去他家嚇他」王魚家開著玩笑,替范林輝捶背。

    潘近星對這些人團團作揖,然後很認真的說道:「我想了,這廠子都是老張辛辛苦苦自己拉起來的,他說都是我的錢長出來的,這個有點道理,但不是全對。我也未必有這個本事在10年裡把錢翻4、5倍,比如,我雖然沒有回過家,但我在福州呆了幾天,龍川雖然破,但福州還不如龍川呢我要是當年拿著9萬美金回福建,我能做啥啊?我沒看福州有工廠啊。老張是有本事。所以錢不能全要。就要我本金就行了。否則萬一廠子有個三長兩短,這麼多人等著靠你老張吃飯呢,我對不起他們。」

    看著紛紛勸阻或者沉思的大家,潘近星接著說道:「當然不是白給,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一群人又被震住了,全鴨子一樣朝潘近星伸過脖子來。

    潘近星咳嗽了兩聲,清理了喉嚨,笑笑說道:「你們得幫我入籍大宋,我想定居在龍川。和你們這群好朋友一輩子做鄰居,我還想和王老弟、老張一起信耶穌。行不行?」

    「定居龍川?」張其結都驚呆了。

    潘近星不好意思的伸出兩手晃了晃,說道:「我在國外混了25年,家裡根本沒近親了,都去世了。我孑然一身,連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一直像個野狗一樣活著。我想了想,美國對我是國外,大宋對我是國外,我自己的故鄉對我也是國外,那清國小記者怎麼上來給我磕頭轉眼就要舉報我呢?不過他那眼神我認識,清國就是這樣的,我被他一說還真怕了,回清國幹嘛?所以我也無所謂了。那麼我在哪裡活著都一樣啊你們就是我認識的唯一一群可以交心的朋友,和你們在一起真痛快,我不想離開這裡了,讓我定居在這裡吧,和你們一起感謝耶穌。」

    「好啊老潘歡迎你」王魚家第一個一拍桌子大叫起來。

    潘近星咧開嘴,對王魚家笑道:「王老弟,我…我也算個有錢人吧?給介紹個媳婦?」

    「先成基督徒吧,來教會裡婚配。」席向道接口道。

    「信耶穌把你鴉片先戒掉」范林輝笑嘻嘻的說道,這句話潘近星一聽,臉色就綠了。

    王魚家大叫起來:「你抽鴉片不是基督徒,誰嫁給你啊嫁給你都是奔著你的錢來的,不是和你相愛來的,這樣的媳婦你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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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站裡,林留名終於緩過了氣來,他看著聽得也目瞪口呆的方秉生和山雞兩人,急急說道:「事情就是這樣,王魚家瘋了、張其結瘋了,連潘近星這個清國佬也被傳染得瘋了他不要那麼多錢了你們還殺他?這要是殺了,未必能栽贓抹黑張其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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