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選舉:皇帝的裝甲臉皮 203 傳單 文 / 納爾遜勳爵
203傳單
【選舉第五周】周點。陰。
今天龍川人臉人人帶笑,笑裡透著驚奇,走過街道之時,從那些喜得合不攏嘴的人身邊總是能聽到關於李醫生的話語:
「李醫生在京城應該見陛下了?無不少字」;
「哎呀,聽說皇太子親自前往火車站迎接李醫生啊,皇太子殿下啊」;
「嘖嘖,據說京城要十里長街夾道歡迎啊,京城今天千萬不要下雨……」;
「李醫生太長龍川志氣了,咱們這裡也有個大名人了…….」;
「我等著買的報紙,看看李醫生能不能和陛下來個皇室合影,厲害大了」;
「李醫生不算你們龍川人,人家是湖南人….」「我揍你信不信?」;
在過往路人這些喜氣洋洋的議論中,有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人胳膊下夾著一把雨傘,手裡握著幾張油印紙,站在一條街道邊仔細看著貼滿牆的紙。
這條街在三一廣場不遠,若是可以爬牆頭,東北可以看見教堂鐘樓、西南可以看到火車站水塔,街道很窄,比巷子寬不了多少,人力車堪堪經過,但也被建築狂-廢縣令劉國建鋪了馬路,行人不多,很安靜,遠處的吵鬧彷彿海市蜃樓裡發出來的那般,可以聽見卻摸不到看不到,只有幾顆垂楊柳在風裡發出沙沙的聲音,這裡是一條鬧中取靜的小街。
龍川商業不能和大城市比,街道邊地皮利用率不夠百分之百,這裡就是這樣,很長一段距離是三家的院牆,沒有做成臨街商舖,因為是家裡的後牆,住家也不管,牆貼滿了各種告示和,最近簇新的自然大部分都是關於選舉的,有各黨貼的宣傳告示,也有鐵桿粉絲用毛筆寫的大字報:比如《莊飛將否認林二妮指控,自承太監十年,彩票安全》;又比如《翁拳光黑幫會,千萬莫要買他彩票》;
這些告示邊角處往往還被人寫滿各種各樣的評語油漆工便宜,瓜皮巷找老王」;「莊飛將去死,下頭都爛掉了」;「我喜歡男人的你絞死我啊」;「你媽逼的李廣西讓我虧了10元」;「劉文軒是垃圾」;「買槍去雨來客棧說要貨」………….
總而言之這裡被本地人默認為是另外一個宣化坊,信息量比本地報紙《龍川商報》都大,當然在這裡看消息,不比在家裡舒舒服服的讀報紙,得腳下,牆邊一排的小便痕跡還有幾坨屎。
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對面某張簇新的告示很有興趣,他腳尖的遠離下面的人屎,身體身卻朝前躬身,身體弓得像只蝦米一樣,讓眼睛貼近那面小小的墨印字體,那告示罕見的還是豎排的,看起來讓他很痛苦,一邊看,一邊嘴唇還囁嚅著讀著面的字。
就在他全神貫注的時候,肩膀猛然被人一拍,年輕人渾身哆嗦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頭看去,回頭的時候又想起腳下的炸彈,一倉皇的抬起一腳撐在了牆,就保著這個怪異的姿勢,他看清了拍他的人是誰,大叫起來老林,你要嚇死我啊」
林留名看著這人跨屎踩著牆滿臉惶恐的表情姿勢哈哈大笑起來,叫道小齊,你昨天才被開瓢,今天就到處跑啊?」
「擦你我帶傷工作,你還這麼混賬,你嚇死我了」齊雲璐往後跳了兩步,離開了那堵臭烘烘的牆,四面看看,看現在是吃飯的點,這條窄街沒有人,才鬆了口氣,問道你來這幹嘛?總能遇到你?」
「方秉生會讓我輕鬆嗎?我天天到處拜票,和那群毫無信仰毫無道德的刁民打交道,你說,龍川垃圾這麼多?你丫的要是信新教你就玩命支持自由黨得了,偏偏又當子還要立牌坊最可恨的是問我這牌坊我們民主黨能給多少錢?我們給錢,這牌坊你們就不要了是?無不少」林留名愁眉苦臉的說道,接著笑了起來說道花店老張說看見你經過,我就繞路來看看哥們你,果然讓我遇到了。來來,讓老哥看看你的傷。」
齊雲璐撇了撇嘴,摘下頭的圓禮帽,露出面一塊被剃了頭髮的青頭皮,面一塊浸透了血的白紗布好像一個大號蟑螂趴在頭髮裡。
「誰給你剃的?好像狗啃的一樣。」林留名再次大笑起來。
「李醫生給剃的,還縫了好幾針,老子頭皮好像布一樣用針線縫了,你信嗎?我昨天倒血霉了啊。」齊雲璐悻悻的戴回了禮帽。
「你昨天幹得漂亮啊,全城都在議論你。也不養養傷?」林留名笑道。
「養個屁啊。你光說方秉生難伺候,鄭阿寶和張其結就好伺候嗎?我這不幹活嗎?」無錯不跳字。齊雲璐齜牙說道。
林留名攤開了手,感同身受的說道嗯,京城來的沒一個好,一個比一個壞。」接著他湊過頭來眉花眼笑的問道聽說你陷了山豬,鄭阿寶給了你大錢啊,多少?給哥哥透個風?」
聽到這個問題,齊雲璐難掩喜色的得意的笑了,接著死命掩飾哪有多少老子被騙了去之前,他可沒說打算派人真拿磚頭把我腦殼開了那點錢醫藥費都不夠,我今天腦袋還疼,擦老林,真沒多少錢…….」
「行了,別得便宜賣乖了。」林留名拍了拍齊雲璐胳膊,說道和我還見外。鄭阿寶的級別可比易成還高,那銀子多得和土一樣,你替他直接賣命,錢少不了的。」
「嘖真沒有多少我能騙你老林嗎?」無錯不跳字。齊雲璐皺眉大叫,接著換了一副「我你小子爽了」的表情,用胳膊肘捅了捅老林做完山豬這票,方秉生給你多少?肯定有幾百?無不少字昨天你小子戲演得真好我完全被你帶入了,都不被山豬踹出來的。」
「別逗了,不過一頓茶錢而已。」林留名也得意起來,但是立刻臉掛一層寒霜,叫道你小子滿嘴錢錢錢的,你有點信仰好不好?」
齊雲璐往後退了一步,夾緊雨傘,臉笑和鄙視並存,揮了揮手,說道不談錢了,反正咱哥倆都肥了。」接著回頭看看街口的人來人往,害怕的說道咱們剛弄了山豬,是不是避嫌,別走這麼近?別人會說閒話?無不少字」
「扯淡閒話?誰心裡不是明鏡似的?」林留名叉腰霸氣十足的說道,「皇恩和翁拳光心裡肯定有數,這種碰瓷的事誰不回事?我問易成了,易成說沒關係,讓我繼續找你要情報,就是讓給皇恩點眼藥。倒是你點。」
「我?」齊雲璐一愣,接著大驚失色,說道難道龍川堂要報復我?我現在都搬了公司去張其結紡織廠了,老子有點怕,就是盼著選舉結束,趕緊溜之大吉,反正我家不在龍川。」
林留名很不屑的扭頭冷笑一聲,說道龍川堂?那算個屁論心狠手辣絕對比不易成和方秉生。你麼,方秉生考慮是不是找人把你暴揍一頓,然後栽贓翁拳光報復……」
「我草他媽的」齊雲璐堪堪原地起跳,臉表情都凝結了,戰戰兢兢的問道你們民主黨真這麼狠?我草,我要不要現在就立刻從龍川逃了滾蛋?」
林留名揮了揮手,不在乎的說道大可不必。這事只是他們的預計手段之一,準備皇恩不聽話的時候用。但是攀誣翁拳光不是那麼簡單,否則那孫子還能做老大?揍你成功概率板釘釘,但是攀到翁拳光身這事成功概率很小,僅僅是方秉生的預留手腕。別說民主黨,你現在的主子鄭阿寶怕是都有這個打算,弄得你半死不活然後再抬門板遊街栽贓翁拳光。你放心混,選舉結束前,怕是龍川堂還要保護你人身安全呢。」
「我渾身一陣陣發冷呢?」齊雲璐渾身打了個冷戰,下牙磕碰了兩下。
「要賺錢要成功發冷就發冷,海宋這笑話很冷。錢不咬手?」林留名冷哼一聲,直接伸手去拿齊雲璐手裡的紙卷,問道你這在幹嘛呢?有自由黨的情報?給我,我再拿去給他們混點賞金咱們分了。」
齊雲璐把手裡的紙卷抽出一張給林留名看,林留名一展開,先草了一聲,拇指已經沾了油墨,接著再看,罵道這豎排的?有病?無不少字我報紙看習慣了,看豎排的頭暈。」
對面齊雲璐乾笑了幾聲,說道今天這事很有意思,因為是張其結求我來的。」
昨天週五,齊雲璐雖然腦袋被打開瓢了,還得罪了龍川堂,但是賺了2000元,這可是一筆大錢,算純利潤以他賺錢的速度,運氣不好一年都賺不到,運氣好也需要半年幾個工程;
而且其實僅僅是腦袋被磚砸了一下,週四龍川大鬥毆中不知多少人傷勢比他重,所以齊雲璐第二天天不亮就歡天喜地的去紡織廠面見寶少爺「點卯」去了。
今天有需要他這個自由黨邊緣人做的工作,並且不難卻很重要——就是粉刷清潔龍川中心教堂:李醫生已經進京面見聖,這是陛下打出的一顆信號彈;龍川長老會很快就會成為帝國教會的一個標桿,因此李醫生出身的教堂以一個整齊一新的模樣呈現給世人很重要。
而自由黨就是以基督徒新教保守主義為核心黨章的,表現在龍川選舉裡,就是緊緊摟住龍川長老會這個陣地,隨著龍川長老會全國受人敬仰,這個策略將收穫難以想像的好處,因此自由黨桿子要整潔修繕中心教堂,表明和龍川長老會等高潔人物和教會牢不可破的關係。
這種事自然是剛擠進來的小弟齊雲璐的差事,所以齊雲璐就歡天喜地帶著一夥幫工去教堂打掃修繕去了。
但是就在齊雲璐坐在教堂禮拜大廳第一排看著小弟做事,摘了帽子彎腰用手指捅頭的膏藥紗布的時候,有一隻手拍了他的肩膀。
扭頭一看是張其結。
「老張啊,看看他們正在擦十字架、換新講道桌,…」一看是張其結,齊雲璐立刻頭不疼了、皮不癢了,站起來笑容滿臉介紹現在的進展。
但是張其結把齊雲璐叫到無人的角落,面有難言之隱,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想找你去看看一個人……」
「看人?看誰?沒問題啊?是誰啊,要不要帶點禮物去?」齊雲璐中氣十足的叫道。
「不是看病人或者看望誰。」張其結跺了下腳,歎了口氣,說道剛剛有個人跑到鐘樓撒了關於我的造謠之辭傳單我想讓你去查查他住在哪裡,現在在干?」
「撒你造謠傳單?肯定是民主黨和翁拳光干的。」齊雲璐義憤填膺的叫道放心,交給我了,縣城都是認識的,那人是誰?叫?是咱們龍川的人嗎?」無錯不跳字。
張其結深深歎了口氣說道那人是個清國人,叫潘近星…….」
十五分鐘後,在教堂門口,看了看那彷彿壓到地面的夏季積雨雲,齊雲璐把雨傘夾到胳膊下,大踏步下了教堂台階,然後還返身看了看正在教堂廊簷下懸掛新捐獻洋燈的工人們,用眼睛瞄瞄那些玻璃洋燈有沒有齊平,這才出發。
廣場裡依舊熱鬧,這裡已經成了縣城人交換信息議論大事的中心,有事沒事經過廣場的時候都會拐彎來互相打個招呼聊聊新聞。
身為名人,齊雲璐一出現,立刻大家都紛紛問好:貧民弓腰抱拳、富人脫帽致意,就是這人昨天讓龍川堂山豬去京城坐牢了。
昨天,這廣場人山人海,中間是被綁在高台下裸露背部的山豬,眾目睽睽之下,他被西洋長鞭抽了三下,呼嘯的刑鞭就如同剃刀,每一下都犁開他背部的皮膚,血點隨著鞭子的飛舞滿廣場飛濺。
而這盛況的主要功臣就是躺在門板被曬得半死不活的這齊雲璐。
不是被揍的,絕對是被曬的。
不過今天齊雲璐明顯已經回過勁來,腳步帶風、滿臉春風到處和人打招呼,一點都沒有昨日奄奄一息的可憐樣子了。
走在廣場,齊雲璐停住腳步,從鞋邊撿起一張白花花的紙,現在放眼望去廣場,滿地都隨處可見這種劣質的白紙,被人腳踐踏,彷彿是北方晚春的易化的殘雪一般,然後他扭頭回望看向背後廣場的制高點——鐘樓,這一定就是張其結所說的從鐘樓撒下的造謠傳單了。
翻過傳單,齊雲璐皺了一下眉毛,暗想:你這傳單印就印,撒就撒,你丫非得印刷成滿清樣式豎排的幹嘛?
雖然對齊雲璐這種識文斷字的人來講,看豎排也沒問題,他們小時候都是這種排版方式,但海宋神皇最近幾年規範報業,一律要求報紙和公開出版發行籍印成橫版,不僅全是簡體字還嚴令加入標點。
標點養懶了讀人,滿清讀人不能把沒有標點一句話斷成無數種意思不算本事,海宋讀人原本也可以,但是看習慣標點不需要斷句的印刷品的海宋讀人越來越討厭沒有標點的古老文本;
橫版豎版也一樣,一開始看橫版,海宋的識字人都不舒服,但習慣之後,又看不慣原來的豎版了,覺的費勁,文化就是如此,像習慣一樣,一個沒見過牙刷的老派人的孩子不會想到刷牙,剛開始刷會讓他很痛苦,但是習慣早晚兩次刷牙之後,又會覺的回家沒法刷牙的日子讓痛苦不堪。
忍著那噁心的豎排之後,齊雲璐看了標題,看了之後大吃一驚:
《血淚控訴張其結大洋老千、欺詐yin無數人傾家蕩產》。
再去,一樣嚇人一跳:
內裡乃是說張其結在發跡之前,在美國混得狗屁不是,落魄到在「太平洋航運公司」幫工,在從美國至海宋的越洋輪船當廚房幫工和招待,此人道德淪喪,卑鄙無恥,因為以前在唐人街賭場做過荷官,賭術很有一套,就靠著yi國同胞參賭,然後賭博出千、耍詐騙中國旅客的錢財。
當輪船行駛在浩瀚的太平洋之時,張其結勾結一批賊人,專門做局設套,以同胞身份老鄉情誼勾引坐船無所事事的中國人參賭,局內出千、欺詐無所不為,中計者往往都被他們騙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該文作者就是張其結提到的潘近星,他就是受害者之一,他說是清國福建人,145年就前往美國淘金,十五年裡席不暇暖、流血流汗、辛苦之極的賺到一筆錢,在年變賣一切產業攜現金榮歸回國,然而在輪船遇到張其結這夥人;鑒於當時從美國到清國需要一到兩個月的,大洋漫漫好像沒有盡頭,回家的日子顯得極其無聊;他就沒克制住賭癮,被張其結誘惑開始賭博。
結果中了對方的圈套,小贏幾元嘗到甜頭後,後幾日連續去賭,而對方開始出千、換牌無所不為,福建人潘近星輸得傾家蕩產,全部身家近10萬美金在輪船易主,從離開舊金山時候懷揣萬金的富貴商人變成了海京口岸身無分文的乞丐。
在海京港口,潘近星不得不跪地求近乎殺父之仇的賭博團伙頭子張其結給點路費,否則就直接跳海『自殺』,張其結從「他的錢」裡給了他40元美元,剛剛好夠他回美國的路費,無顏見江東父老的他只好再次返回美國打拼。最近,也就是10年後才再次回到東亞。
而遭遇的這一切都是此刻這個海宋名人、龍川縉紳、成功商人的張其結作孽。
在年,他就是跨洋輪船中國人賭博詐騙團伙的頭目。
「嗯?說張其結是賭博拿來的第一桶金?這是誰編的?方秉生還是宋東昇?這麼有才。」齊雲璐撇了撇嘴,把撿起來的傳單折疊起來,放進口袋,開始追查潘近星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