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選舉:皇帝的裝甲臉皮 119 新閨姓票 文 / 納爾遜勳爵
週六上午11點。
銅版畫上畫著:一個渾身縞素的婦女跪在地上,兩手朝天空伸出,一隻手上的布袋伸展下來,寫了個大大的「冤」字,莊飛將站在婦女對面左側,一手捫胸一手指著頭頂,做痛心疾首狀;李猛站在婦女對面右側,弓步前伸,兩手朝著婦女齊齊伸出,乍一看如捅刺刀一樣,表情做聖潔救助狀;鍾二仔則在兩人中間婦女正對面,他單膝跪地,兩手前伸,好像要抱著婦女一樣,表情做感同身受狀;林留名站在四個「群眾演員」之外,滿臉微笑,手裡打一條幅,上書:「為民做主」四個大字。
「夠了!他們是戲班子出身嗎?」張其結滿臉厭惡的把用這張畫做頭條附圖的《皇報》扔在桌子上。
除了《皇報》外,他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報紙、雜誌,反正龍川可能買到的報刊全在上面,他在看輿論對自己的評價。
最近龍川成了全國焦點,倒不是選舉,雖然選舉一直妄圖成為焦點,奈何實在陽春白雪,雖有焦點的數量卻不能形成實在的質量;焦點在於龍川治安局滅了衙門。
這引起了超級大轟動。
一夜之間,張局長一個小地方的不知名局長成為政局的明星。
各地政務官們紛紛宴請治安局局長之流的強力事務官,親切詢問:「孩子在哪裡上學啊?」「工作有何困難啊?」
上面這種情況大體都是政務官和事務官關係一般的地區。若是政務官已經和事務官合流搞錢,那麼事務官就會要求增加自己的份子了;若是政務官和事務官已經勢同水火,事務官肯定在收集大人的黑材料,也準備來個夜襲衙門了,而政務官也不是吃素的,有個地方政務官索性把自己衙門兼作了民兵營地:你要來搞我?你有警察,我有民兵!
而更為關鍵的戰場在媒體和朝廷,各路政務官紛紛想救援劉國建或者不能讓張局長這種混蛋全身而退;而各路事務官則紛紛想踩死劉國建,不僅要把張局長他們脫身,還要塑造成英雄。
但是這種事不好明講,總不能公然講:「他權力太大,老子十分害怕!」或者「我權力很大,老子十分高興!」大家就只好在執法上做文章。討論是否是真的依法辦事。
而不知道內幕的媒體都十分興奮:張局長這種以弱勝強的傢伙天生就是明星,他調動手下抄了衙門呢!更何況還槍戰了呢!
結果全國報紙全部在報道「法律面前人人受造而平等!」這句張局長被收押前對記者講過的豪言壯語,當然這是他和劉國建撕破臉、惡整對方的借口。
一夜之間,法律這個不知所謂的玩意竟然在大宋成了時髦用語,尤其是官員,言必談法律、人人受造平等。
到底是什麼是法律?什麼是人人受造平等?他媽的!誰知道!who/care!
托這次大事件的福,龍川這個地名才出了名,因為它出了名,羞羞答答不知所以然的選舉也跟著四處露頭想搶風頭。
然而張其結十分的鬱悶,他搶風頭完全不是方秉生的對手。
龍川因為出了大事,全國記者雲集,就算皇帝不號召他們來做新聞他們也要來了,所以滿報紙都是「民主黨」三個字了,方秉生太會作秀,比如這期皇報的《民主黨宣言要為民做主、接納冤案訴狀》那個扮作竇娥的女人到底是幹嘛的啊?張其結這個本地人都不知道本地有這種苦大仇深的女人?肯定是方秉生僱人演的。
這太不要臉了,但是因為太不要臉,長老會等土鱉也沒法學不好意思學,太要臉的結果就是長老會這些人上不了報紙,你說話做事四平八穩,鬼報道你啊!而民主黨四個人屢屢露臉,霸佔了各種報紙,現在看來,即便他們四個選不上議員,去做個西洋啞劇演員這輩子也不愁溫飽了。
不僅宣傳比不了方秉生,即便拉票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張其結他們自然都聽說了方秉生藉著馬戲團買選票,而且極其成功,現在都是人家搶著賣給他家,據說都買了一千多張選票了,穩贏!
而長老會和他們唱對台戲,根本就唱不起來。
扳倒劉國建後,李廣西疾速的從惠州請了戲班子來,免費請百姓聽戲、茶水、瓜子免費供著,小心伺候著,雖然聽戲的人也天天爆滿,但那群混蛋擺明了是佔便宜,嘴上說的好聽:「好、好、好,我肯定選你。」但事實上有的人根本就不去登記選民,有的人就是登記卻賣給方秉生,在他那裡看一小時馬戲再過來看一下午長老會的粵劇,龍川人民生活水平極大提高,大家都眉花眼笑的。
結果就是長老會的戲班子賠錢賠人賠笑臉,還拉不來票。
王魚家比較死板,就嚴格的按著報紙上那套吃/屎的選舉教程,在三一廣場紮了個棚子,自己領著幾個工人天天坐在那裡,有人來就說自己要把龍川變成基督之城、人人安居樂業的空話,結果來聽的只有乞丐和隔壁賣包子的老闆,前者是天天混個飯錢,後者則是為了領王魚家印製的選舉傳單,拿回去包包子賣。
而方秉生的馬戲團則成了龍川人口頭語第一名,人人言必稱馬戲,他故意讓女人和小孩先看,更是在家裡折騰得老爺們們死去活來;李廣西的兒子已經去看了三次了,恨不得天天有多少場看多少場,自己兒子去看了一次,也死乞白賴的要求他娘領著看第二次,把張其結氣壞了:「你小子看一次還不行,還要看第二次?你這不是拿錢送給方秉生那奸人嗎?那有什麼好看的?!」
現在的選舉情況就是方秉生一夥遙遙領先,而且因為方秉生傑出的組織能力和操縱能力,他們從馬戲團中得到了最大收益,說不定根本就不用出錢買票,他零售給婦女馬戲票的收入就能抵得過買男子選票的支出!
從你老婆孩子手裡弄來錢轉手再還給你,你還感謝的五體投地,押給他錢證明自己會投他的人。
京城來的人渣就是這麼的犀利!
而自己這邊,全是投入,沒有一分錢收入,結果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銀子和人心都沒攏住,昨天張其結覺的這樣不行,想學方秉生的抵押錢來強制投票,但是李廣西當即說道:「老張得了吧!我們連收錢都不敢,收一角銀子,那伙傢伙立刻扭頭就走,你信嗎?」
想想也對,大家沒見過馬戲,但粵劇可不稀罕。
工人們也非常危險了,很多原來說好要投票給張其結的工人都期期艾艾的說「良民證丟了,暫時沒法交給張老闆。」真丟了?還是拿去換馬戲贈票和銀元了?
氣得張其結大罵這夥人是為了一碗紅豆湯就出賣了自己當長子的資格(聖經典故),但問題是他們就是蠢:選票?在他們眼裡真的不如紅豆湯,更不要說一場免費的馬戲表演。
難道自己也要去京城請一些馬戲團這樣的西洋新鮮玩意,問題是那得多少錢啊?方秉生的馬戲團裡可是有獅子老虎什麼的!起碼也得一兩千銀元吧?這麼多錢,長老會他們幾個肯分擔嗎?自己要是自掏腰包的話能成功嗎?因為就算請來,能保證競爭得過方秉生那種人渣嗎?大部分選民可是在他那裡抵押了現金的,被綁架的死死的!
張其結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無奈。
但是生氣和無奈也沒用,看來這次選舉真的是像方秉生說的:拿命去賭來一場不可能贏的賽跑入場券而已。
無計可施的張其結腦袋枕在椅子靠背上,仰天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齊雲璐來了。
今天這個傢伙一身西裝,頭髮梳得溜順還打了發油,乍一看和李廣西做派差不多了,胳膊下夾了個公文包,一見張其結就笑瞇瞇的說道:「老張啊,忙嗎?」
這幾天齊雲璐一直在給自己修宿舍,屬於天天在自己這裡坐著的客人,熟得不行,看見他,張其結把身體從椅子上坐直,一邊收拾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報紙,一邊對他笑道:「小齊,坐啊,客氣什麼。今天怎麼穿的這麼板正?有新客戶了?」
齊雲璐大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斜看著辦公桌後的張其結說道:「我今天有點事想求你。」
「行了,講。」張其結手一揮說道。
齊雲璐歎了口氣,指著自己頭髮說道:「你看,我今天都打扮成這樣了,其實剛剛跑了三一街兩家大銀行,想貸款。但是他們條件太苛刻,利息也賊高,我想求你幫弟兄,借我點錢。」
「貸款?你還貸款?你借多少?」張其結有些吃驚的問。
齊雲璐想了想說道:「能不能借我三千元?」
「這麼多?你要幹嘛?」張其結吃了一驚。
齊雲璐苦笑了一聲,攤開手說道:「這也不多啊。你不要擔心,我不是和你在做宿舍嗎?那個工程標的兩千多銀元,你其實沒什麼風險,就等於預先把工程款給我付掉而已。我不會虧待你,我僅僅就借兩月而已!兩個月後立刻還錢,給你五厘利息好吧?」
「你怎麼突然缺這麼多錢啊?沒聽說你有什麼事情啊?你到底為了啥啊?」張其結很納悶的說。
「都好弟兄,不幫忙嗎?」齊雲璐陪笑道。
「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先告訴我啊!否則,三千銀元也不是小數,我也不好貿然考量啊!」張其結不依不饒的說道。
齊雲璐無奈解釋道:「你沒看皇報嗎?新彩票出了,我自己有兩千銀元現金,打算借三千,湊足五千銀元買彩票去!」
「什麼,5000銀元買彩票?!!!你小子瘋了吧?!」張其結眼珠子差點彈出來,盯著齊雲璐大吼起來。
齊雲璐無所謂的一揮手,說道:「別擔心,你有賺無賠。2個月五厘不行?我給你六厘好吧?咱們都是老夥計了,你總不至於和銀行以及高利貸一樣吧?」
「什麼有賺無賠?!你瘋了啊!小齊,怎麼拿天價銀子買什麼彩票賭博?你想傾家蕩產嗎?」張其結說罷,愣了好一會,以見了鬼的表情盯著齊雲璐小聲問道:「你……你需要我找人給你驅鬼嗎?」
齊雲璐不滿的叫道:「我沒鬼上身!這次有賺無賠!我看準了!要賺把大的!」
張其結看了他一會,冷冷的說道:「小齊,龍川人都知道我張其結從來不賭博,你要是有大工程,我樂意借你錢讓你發展,但是你借錢要去賭博,我真抱歉,不能借給你。你也悔改吧。」
齊雲璐愣了一下,笑了起來,擺著手說道:「老張,你以為我要賭博啊?其實不是的,這次我肯定贏,因為我就是候選人。」
「候選人?候選人和彩票能贏有什麼關係?」張其結一臉的茫然。
「你沒看皇報嗎?就是今天的皇報,著重介紹了新彩票。」齊雲璐指著張其結手邊一摞報紙上說道:「《大宋彩票公司》為了支持選舉,暫停了一切其他彩票,在選舉期間只發行一種叫做《新閨姓票》的彩票。」
「《新閨姓票》?那是什麼?」張其結一邊找著剛剛捏在手裡的皇報,一邊問道。
「《閨姓票》你雖然不買彩票,但你肯定知道吧?」齊雲璐問道。
張其結說道:「我知道,就是賭今年誰科舉中舉的姓氏彩票。」
齊雲璐點了點頭說道:「《新閨姓票》也一樣,但不賭舉子了,賭我們這12個候選人,誰選上就贏。」
張其結已經找到了《皇報》,翻找著彩票報道,嘴裡冷笑道:「那你怎麼知道自己會贏呢?要是選不上,豈不是你就官財兩空了。你瘋了嗎?」
齊雲璐搖了搖頭表示拒絕這個說法,他解釋道:「這個新彩票不是簡單的誰當選議員誰就贏,它是複式彩票,可以兌獎兩次:第一次叫做《民意獎》,我們不都全國知名了嗎?就讓大家賭誰最討人喜歡,買誰彩票最多者獲勝;比如有一萬人買我的彩票,兩千人買你張其結的彩票,那我贏,我拿底池和輸家的一半賭金;前四名為勝!」
「第二次叫做《伯樂獎》,和第一次四個贏家不相干,就是賭誰可以當議員,比如我在《民意獎》贏了,但是我沒當選議員,你當選了,那麼新底池獎金加輸家的一半賭金就給你。」
說到這裡,齊雲璐手指捏了個響指,滿臉紅光的說道:「也就是說:每張彩票一元,其實等於購買單價五角銀子的兩張不同彩票。兩個大獎都是10萬銀元底池,能不賭嗎?」
張其結鼻子裡輕蔑的笑了一聲,說道:「我還是沒看出你哪裡能贏來?你能贏過民主黨他們嗎?」
齊雲璐有些惱了,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揮舞著手叫道:「老張,你怎麼不明白呢!這彩票第一輪不是看誰能當選議員,而是看誰能銷售更多彩票!誰買我的多,我必贏無疑!要是大家都知道我鐵定贏第一輪《民意將》,只要買我彩票的彩民誰不會投我選民票再拿第二輪《伯樂獎》呢?我既是一個候選人,又是龍川人自己投票,就等於龍川人想誰贏誰就贏,咱們是莊家,黑莊家!我兩輪通吃!有賺無賠!」
張其結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有些驚恐了,他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買你自己5000銀元的彩票?」
「哎!這才是縣城最聰明的老張嘛!」齊雲璐滿意的笑了笑,重新舒服的坐回了沙發,說道:「想明白了嗎?你想想,誰會拿5000元買彩票?這都可以夠一家五口活一百年了!所以我要買了這麼巨大的彩票,肯定報紙瘋了一樣的報道我,那麼全國彩民全部都會買我,大家都知道我贏定了!誰會像我這樣瘋狂呢?這樣我力上加力、強上加強!因為有大底池,我不僅錢不會賠一分,而且鐵定是議員了!」
說到這裡,齊雲璐豎起指頭,得意洋洋的說道:「我告訴你,我來之前已經聯繫了七八個記者了,就讓他們跟著我去彩票點!」
張其結聽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慌不迭的仔細研讀起上午略過的彩票報道來了,這個彩票果然如齊雲璐所講那樣,其實就是誰錢多誰贏!
只有一條規則齊雲璐沒有說,兩輪贏家都是均分贏來的賭金,也就是說第一輪10萬底池加對方輸掉的一半賭金會分成四份給四個贏家,若沒人買對手的話,就是每個贏家按彩票數量分25000大洋:若500人買齊雲璐、1000人買張其結,那麼每股彩票齊雲璐的賺51元(本金+獎金分配),張其結的賺26元,也就是說還有黑馬效應,你賭中了一個看起來貌似不會贏、買的人的少的傢伙,你就發了。
但是這對於齊雲璐這種思路無所謂,因為贏家必然會收回本金外加獎金分配,有賺無賠,他就是要大資金投入保證穩贏而已。
「怎麼樣啊,老張,借給我錢吧?盈利我分你一半也成。」齊雲璐看張其結埋在報紙裡久久不抬頭,大叫道。
但張其結從報紙裡抬起頭來滿臉疑惑的問道:「但是現在看來民主黨投票贏面大啊,他們起碼還可以有第二輪《伯樂獎》保底啊。」
「嗨!選舉還有一個多月呢!誰能保證就一定投票給他們?他們一定中選議員?」齊雲璐大叫一聲。
說兜裡掏出兩枚散發著紅色光暈的小小的代表一角銀子的銅幣來。
他先把其中一枚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指著那枚銅角子道:「看好了!若我拿天價購買自己彩票,《民意獎》我穩贏了!只要跟著我,百分之百是賺的,這枚銅角子一定是你的。」
接著他兩手合什握住第二枚銅角子,然後兩手握拳平行放在面前,說道:「你猜銅角子在哪只手裡,猜中才給你!《民意獎》是明的!誰錢多誰贏!但《伯樂獎》是暗的,要賭的!」
「你是賭兩鳥在林,還是拿一鳥在手?」齊雲璐冷笑道:「龍川手裡有選票的!任何買了彩票的人都想著:兩輪全勝!誰會去賭一勝一敗?若是必有一負,你會買他?賭他下一輪會贏了?若是必有一勝,你會不投選票讓自己再勝一輪?」
說著齊雲璐把硬幣裝回兜裡,擦了擦鼻子說道:「即便在海京賽馬場,最有實力的馬不過1賠3、1賠4的,你搞匹駑馬去做黑馬,賠率上幾百都有可能,但是有人買這種黑馬嗎?銷售量最大的還是奪冠熱門而不是黑馬。大家誰不喜歡必贏的錢?」
張其結贊同的點點頭,繼續去研究報紙。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看張其結又是拿筆算又是拿算盤敲,齊雲璐掏出懷表想看時間,遠處中心教堂鐘聲敲響了--12點了。
「老張,你算個屁啊,你到底借不借?你不借,我找別人去了!」齊雲璐有些急眼了。
但張其結長身而起,把那份皇報連同算盤夾在胳膊底下,拉著齊雲璐就往外走。
「你要幹嘛?」齊雲璐大叫道。
張其結沒理他,而是大吼自己管事:「趕緊去找李廣西、王魚家他們,去中心教堂商會團契室,我有急事!」